蒙著細絹的軒窗外,金黃色的銀杏葉落了一地,兩個一般大小的娃娃繞著樹玩遊戲。一前一後,你追我趕,嘻嘻哈哈。


    宮人們守候在一步之遙,緊緊地跟著兩人,而這更讓孩子們生起了玩鬧的心思。


    靜姝拉著星兒的衣裳躲在她身後,躲避著前頭淑慎東一下西一下伸過來的手。


    星兒一邊做出阻攔淑慎的動作,一邊小心照顧著身後的靜姝,壓著步子,免得她跟不上。


    屋簷下擺了一張小桌子,閆修嬪、焦良妃和管才人三個正坐著說話。桌麵上的糕點根本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顯然現在有什麽事情比美味的糕點更值得被關注。


    “這麽說就連王後也沒能見到黛昭儀?”當日太後闖照雲殿的時候閆修嬪並沒有出去,隻知道太後沒進去,別的都不清楚。


    今天聽焦良妃說起才知道當日竟然連王後也去了,而國君甚至都沒有給王後幾分麵子,硬是擋在麵前,誰都不能進去。


    焦良妃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發展。“看來這位黛昭儀已經成了國君的心頭肉,誰都不能碰一下。”


    管才人坐在一邊,兩隻眼睛定定地看著眼前一尺三寸的地方,兩隻手交疊著放在一起,一聲不吭。


    直到被用手帕包著的銀杏葉包砸中,手帕包上打得結鬆動了,裏頭包的銀杏葉紛紛揚揚地落下,被風一吹,落了管才人一身。


    她微微抬頭,眯起眼睛,嘴角緩緩地勾起笑,伸手去接落下來的葉子。


    一邊看呆了的閆修嬪從未設想過落英繽紛中的管才人會這樣美得不可方物,恍若神仙妃子一朝落凡塵。


    然而樹葉飄落隻是一瞬間,安靜下來的管才人又變迴了之前沒有生氣的樣子,對於星兒的道歉也隻是微微點頭擺手,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此情此景實在令閆修嬪震驚。“她原本就是這個樣子嗎?”


    焦良妃掩唇一笑。“有一種美人叫做花鳥美人,不知你從前有沒有聽說過?這一類美人平時都像石頭雕的一樣一點生氣都沒有,可是一旦遇上花鳥之類的東西,就會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在那個瞬間,她們就像是吸收了天地靈氣一般,渾身上下都充斥著難以言喻的美。”說著轉頭看向目空一切的管才人“管才人就是這樣的花鳥美人。”


    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美人?閆修嬪可算是漲了見識。“若早些知道管才人有這樣的本事你我現在也不必麵對這樣的境地。”


    誰知焦良妃卻搖了搖頭“你方才也覺得十分驚豔,如今再看你覺得如何?”


    實話說,和剛才的驚為天人比起來,現在的管才人就像是一句被吸幹了靈氣拋棄在人間的軀殼,沒有方才一星半點的影子。


    焦良妃道“她的美隻在那麽一瞬間,又能夠吸引國君多久呢?曇花一現的美終究是沒有用的。”


    那麽宮中難道就沒有人能夠壓製黛昭儀了嗎?


    “原本還指望著那邊那位能多得寵些日子,誰知道卻是這麽個不經用的,眼皮子淺成這樣!”說著話狀似無意般往東北邊偏了偏身子。


    焦良妃眨了眨眼睛,看向她“你就不想自己重新得寵?如今我坐在這個位置上也隻是覺得物是人非。”


    閆修嬪先看了一眼悶葫蘆一樣的管才人然後自嘲道“我都什麽情況了,你還說這樣的風涼話?”


    “管才人,你陪孩子們玩一會兒吧?整天這樣發呆對身子不好。”替跑得滿頭汗的靜姝擦過汗,喂她喝了半杯水後,焦良妃把靜姝推到管才人懷裏。


    管才人看著靠在腿邊的小姑娘,臉上露出幾分笑。牽著她就走了。


    服侍的宮人原本就大多都站在廊下,根本聽不清門前的兩人在說什麽。


    閆修嬪扭頭看了一圈,道“不裝了?”


    焦良妃右手執側把壺給閆修嬪斟了半杯茶。“不累嗎?”


    閆修嬪端茶的手微微一停,透過杯子上方看過去,隻能看見良妃潔白如玉的麵容,嘴角微微含笑,看起來和善又端莊。“第一次可以說是不懂,第二次可就是蠢了。”


    “你和淑慎關係怎麽樣?”


    “你想怎麽樣?”閆修嬪警惕起來,緊緊地握住手帕。


    “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如今淑慎年紀還小,徐氏又已經不在了,將來自然隻奉你一個人為母親。”說著又憂愁起來,看著兩個孩子玩得開心,語氣卻很沉重。“我國與別國交好,難免要互通婚姻,可不論是在哪裏都比不上自己的國家啊!”


    “別人看起來多麽風光,可其實哪個母親願意看孩子遠嫁,從此再也不能迴到故土?同樣是遠嫁,王後和德妃都是和親來的,一個妻一個妾天差地別。可一個國家隻能有一位王後,你願意淑慎將來也為人做妾嗎?”


    嫁為妾室是閆修嬪一輩子被沒辦法抬頭的事情。即便是宮中最最尊貴的貴妃在王後麵前也隻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妾。將來國君百年之後也隻有王後能夠和國君一起入葬王陵,其他人,任憑你生前如何風光體麵,死後都隻能葬入妃陵。


    目光複雜地看向幾步遠的淑慎,閆修嬪的心裏說不出的難受。“定國公府在雍都還是說的上話的。”


    可焦良妃卻說“你是定國公府的姑娘,可她不是。國子監祭酒可一直盯著你,覺得你搶走了他們家的孩子。”焦良妃提醒道。


    “在宮裏,隻有國君的寵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這一點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焦良妃歎息道。


    閆修嬪扭頭道“這麽說你已經為靜姝打算好了?”


    焦良妃笑道“我娘家可不像國公府,家大業大,隻能祈求國君別把她嫁給那些紈絝子弟。”


    閆修嬪忽然笑道“你說的也是,孩子總是父母的心頭肉。”說著將早就已經涼掉的茶水潑到邊上花叢裏,伸手招唿淑慎過來。“不過她又不是我生的,隻要不惹麻煩不就好了?至於別的,國君自然會幫她打算,好或不好,都是她的命數。怨不得旁人。”


    淑慎跑過來撲進閆修嬪懷裏,甜甜地叫了一聲“娘娘!”


    閆修嬪矮下身子擦去她額頭冒出來的汗。“向良妃娘娘告辭,我們該迴去了。”


    “告辭!”淑慎似模似樣地歪著身子行禮,看得人忍俊不禁。


    焦良妃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目送她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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