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宵的思緒愈發的混亂。


    那是鋪天蓋地刺眼的紅色,他的胸膛之中被禁錮的那隻兇獸,好像突然之間得了自由,極致的憤怒需要宣洩。


    意亂情迷之間,他好像強迫了一個人,那女子苦苦掙紮著,哀求著,甚至還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頸上。


    頸後突然起來的刺痛,讓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眼前還是西南諸部進獻的樂舞,紅衣舞姬眉目含情,搖曳的水蛇腰,而他後背卻是一身的冷汗,匆匆離開,不給西南的使臣留一點顏麵。


    眾人大驚,玉階之下的天一道長則是諱莫如深,謝宵剛才的異樣他看得真切,微微上揚的嘴角帶著一絲的嘲諷和不屑。


    春末的風,一點涼意都不帶,吹在梁雁鳴的臉上和身上,並沒有讓那股從丹田髒腑湧上來的熱意,消散半分。


    春風就像是淩遲時的那把刀,輕輕地一個小豁口,欲.望便爭先恐後的將她吞沒,身體被灼燒疼,甚至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誰?」


    她身體重重的跌了下去,卻沒有觸地的痛感,反而好像是摔進了一人的懷中,那一雙有些冰涼的手握著她的玉臂,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


    幸好身上是一直帶著軟筋散的。


    承歡殿裏無邊無際的黑夜,似乎在她眼前幻化作灼灼刺目的紅,看得人一陣的暈眩。


    頭越發覺得沉重,但是在無邊夜色的掩映之下,鵝黃色繡玉蘭花隱隱約約,隻能勉強看到娉娉裊裊的單薄身影。


    她的種種掙紮,還不如被他擁進懷裏的那一瞬間舒服,隻覺得冰冰涼涼,似乎將身上的火氣降下去不少。


    跌入他寬厚臂膀的時候,梁雁鳴就知道他是個男人,而非尋常的小太監。


    承歡殿的槐樹被砍掉之後,這裏隻剩下一座破敗的殿閣和那一口胭脂井了,星光掩映之下,她勉力睜開眼睛。


    「求你,幫我~」她柔聲道。


    死後這麽多年才明白一個道理,溫柔才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如果善加利用,豈止是如魚得水。


    難為她霸道了這麽多年,終於有機會做一迴「名副其實」的登徒子了。


    ☆、第三章 依山盡


    失望、絕望到心死,是一個完整的過程,而她從頭到尾酣暢淋漓的體會過一次。


    星星之火瞬時成燎原之勢。


    但她卻被迴憶拉迴到了現實,隻能說「情絲繞」果然名不虛傳。


    她倒胃口的想要嘔吐,那種噁心是恨不得將五髒六腑全都嘔出,幾乎用了全部的力氣將他推了出去。


    這不是她,這不是她!


    -


    獻賢殿外,知雪和折竹如坐針氈,急得花容失色。


    她們主子出去時隻吩咐不許人跟著,但沒想到剛剛迴來渾身燒得滾燙不說,身體前後大片的青紫,看得人甚是心疼。


    「我身上的『情絲繞』發作了!快去……快去叫溫澤!」


    等天一道長從宮宴上迴來的時候,梁雁鳴已經燒得人事不知,鬢髮被褥都已經濕透,人在昏迷中還時不時的抽搐痙攣。


    知雪道:「道長,姑娘身上的『情絲繞』之前也發作過幾次,但從沒像這次這麽厲害,您快看看吧!」


    溫澤問:「她去了哪裏?快去取我的銀針來!」


    折竹去取針,知雪都快急哭了:「姑娘出去時不讓我們跟著,迴來便這樣了……」


    溫澤看著她身上那大片的青紫,因為高熱難耐人在昏迷中,長長的指甲將脖頸鎖骨上的肌膚劃出一道道血痕。


    他吩咐道:「你們出去守著,誰都不允許進來。」


    「是。」兩婢子急忙把門帶上。


    溫澤用銀針刺入她周身幾大要穴,免得她全身高熱氣血蒸騰而把自己活活給燒死。


    謝宵的血果然與眾不同……


    宸宮當中沒有冷泉,漫漫長夜隻能靠她頑強的毅力熬過去,也許熬過這次,下次就不這麽難受了。


    他半是心疼半是玩笑道:「明明比我年長,行差踏錯卻還要我來善後『擦屁股』,從小到大皆是如此~」他都已經習慣了。


    這一夜幾經波折,還去鬼門關走了一遭,把兩個守夜的婢子嚇得膽戰心驚,人終於在天蒙蒙亮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姑娘……」


    溫澤也是守著她一夜未眠:「人醒過來就好,幾日不見你倒是越來越能耐了,我辛辛苦苦為你招魂聚魄,這不是讓你來宸宮這麽折騰的。」


    「可弄明白我身上的『情絲繞』如何會提前發作?」


    溫澤全然沒了宮宴上的清雅出塵,嶺高雪皚,反而帶著股吊兒郎當的勁:「可能是你跋山涉水,突然間水土不服,也可能是這京城人心不古,所以連人血都被汙染嚴重。」


    「又胡說八道!」


    「姑娘,這是新備好的血。」


    她接過來忍不住皺眉,溫澤忍不住戲謔她:「都多大人了,喝藥還要人哄。」


    這話隻覺得熟悉,年少時她嫌藥苦,他也是這樣揶揄她的,她是活死人,明明沒有什麽嗅覺味覺,喝人血還要加各種輔料,蜜餞果脯也要備著,味同嚼蠟半分味道都沒有。


    折竹和知雪退下,內殿裏隻還剩下他們二人。


    「你身上這是怎麽弄的?」


    「還能怎麽弄的,狼性大發了唄~」說著披上了外裳,白皙若凝脂一般的肌膚上,那些瘀痕像極了冬日裏淩霜傲雪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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