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季三辰不一樣,這小傢夥看著腦子不太好使,卻總是一腔熱血的跟在他身邊,絲毫不在乎他表現出來的厭惡。


    所以他隻能勉為其難,加倍的對他好試試看了。季一流這麽想著,迴頭看了一眼被搬離原本位置,藏在一塊破布下的大石頭。


    ……


    薑渙腦子一片混沌,好像馬上就要炸開一般劇烈的抽痛著。


    他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季一流走了。


    無論如何,這裏暫時安全了。


    電視裏的動漫人物誇張的大叫著,在安靜的室內顯得有些聒噪。薑渙拖著自己殘破不堪的身體挪動到沙發上,眼神逐漸失去了焦距。


    他到底是誰?在這裏做什麽?


    腦內的記憶一片混亂,不斷地撕扯著他的神誌,讓他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茫。過了好久,他終於平靜了下來。


    「我是薑渙。」他閉上眼睛,輕聲地重複著,一遍又一遍:「不能忘記,我是薑渙,我在等徐真迴家……」


    薑渙摸過散落在沙發上的一顆巧克力,顫抖的剝開放入口中,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他總覺得自己又忘記了一些東西,那些記憶似乎隨著被擊碎的魂魄一同消散,但他既沒有辦法確定,也沒有人可以傾訴。


    徐真剛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自家窗戶破了一個大洞,窗簾被風吹得飄飄揚揚。


    有個拎著菜的大媽正跟著自己的小姐妹聊天,談話聲隨著風飄到她的耳中:「剛剛從上麵跳下來一個人,看著鮮血淋漓的,嚇死人了,當時就有人報警了……」


    ……不會說的是她家吧?徐真有些不好的預感,不禁加快了腳步。


    原本關的好好的屋門此時正大敞著,屋內血腥味瀰漫,安靜的令人不安。


    難不成是進賊了?她默默的在手機裏輸入報警電話,一邊放輕腳步往裏走著。


    然後,她便看到了歪倒在沙發上的薑渙。


    他看上去很不好,頭髮淩亂,微微的喘著氣,連指尖都在輕輕顫抖著,脆弱又可憐。


    見徐真進來了,他扯了扯嘴角,強撐著直起了身子:「沒事,不怎麽疼,就是有點漏風……」


    徐真走上前,想要像往常一樣揉一揉他柔軟的頭髮,卻發現自己的手直接穿過了他,觸上冰涼的皮質沙發。


    不知為何,薑渙的身體好像已經變得半透明了,透過他的眼睛甚至可以看到身後牆紙的花紋。


    「這是怎麽迴事,」徐真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怎麽會變成這樣……」


    明明早上還好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麽?


    薑渙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眼神清澈透明。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在流失。


    現在的他就像個充滿氣的氣球,被受命珠打的千瘡百孔後,裏麵的氣都爭先恐後的從那些孔洞中溢出。


    「你的狀態很不對勁。」徐真喃喃自語道。


    那又能怎麽辦呢,這個世界又沒有給鬼看病的醫生。


    「我隻是太累了,你有什麽好哭的。」薑渙抬起手,試圖擦去她的淚水,卻發現自己已經碰不到她,卻還是下意識的想要逞強。


    這個世界在排斥他,想將他送到他應該去的地方,但另一股力量卻又堅定的將他留下。


    在這兩方力量的牽扯中,薑渙覺得自己馬上要斷成兩節。但是他也沒有說謊,在完成那件事之前,他起碼不會立刻消失。


    這是薑渙。


    無論是六年前還是現在,她認識的那個薑渙,哪怕是做鬼都不應該這麽狼狽。


    徐真盯著他不斷模糊又重新凝聚的輪廓,覺得薑渙這迴可能是真的要走了。


    「我不走。」看出她的情緒有些不對,薑渙掙紮著站了起來,虛張聲勢地狠狠揪著徐真的臉。


    「你別怕,我不會走的。」


    薑渙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就死了,那時的他還沒來得及走出校園,也沒有被糟糕的社會汙染。


    他的眼睛和心都很幹淨。


    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徐真,等著她平靜下來。


    這樣下去不行。徐真閉了閉眼睛,暗暗地下定了決心。薑渙已經被困在這裏夠久了,她要盡快找到真相,然後放他離開。


    哪怕是讓他立刻去轉世投胎,也好過像現在這樣。


    「我想現在進行第三次迴溯。」她看著他,說道。


    薑渙嘖了一聲,他就知道她會這麽說。


    「怎麽,現在不說要緩緩了?」他本來想嘴欠地再嘲諷徐真一番,目光卻突然變得柔軟:「我不會逼你,也不會讓阻止你,一切都聽從你的意願。」


    「不過,你要是不想去的話也行,給我買幾袋好點的糖我就不催你。」


    我不想離開,我想留在你身邊。


    「家裏那兩袋你先吃完了再說吧。」徐真給他氣笑了。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吃糖?


    不過,如果是以現在這種狀態纏著自己的話,她寧願讓他走。


    在她印象中,薑渙從來不是這樣的。他曾經是個充滿生命力的,幹淨而謙遜的青年,但現在看起來卻像一縷煙,下一秒就可能會被風吹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怕薑渙來不及看到真相。


    她不想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平白無故的被安上一個自殺的名頭。


    「薑渙,我不是膽小鬼。」徐真堅定而緩慢的說道:「這件事已經沒辦法就這樣結束了,我想現在就進行第三次迴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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