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


    李瑀邁入正堂,李母急急迎上去:“啟兒,那肖家丫頭怎麽樣了?”


    她這樣問,雖然有一半是擔心肖晚吟這個陌生人,更多的也是在乎兒子的性命安危。


    畢竟肖黎是唯一一個和啟兒命格相配之人,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啟兒就危險了啊。


    李父拿著丞相的架子,緩緩從椅子上起身,李瑀卻隻對二人行了一禮,隨即一言不發,繞過雙親向後院走去。


    “啟兒!”


    李父忍無可忍,拍案而起,看到兒子削瘦高拔的背影,終是歎了口氣,“……那姑娘到底怎麽樣了?”


    李瑀道:“無事。”


    李家父母這才鬆了口氣。


    李母臉上重新露出笑容,“那……啟兒,你打算什麽時候娶這丫頭啊?”


    李瑀垂目看了看母親,平靜道:“母親大人,我已解除了婚約。”


    夫妻二老齊齊失聲:“什麽?!”


    啟兒解除了婚約?!


    別說整個都城,就算整個國土,與啟兒命格相配的女子也找不出三個,一個繈褓一個太老,就肖家丫頭這一個適婚,啟兒這是怎麽了,怎麽還把人往外推呢??


    李母含淚攥著李瑀手臂:“啟兒,你……你是不是氣死為娘才甘心啊。”


    李瑀動了動嘴唇,無言。


    為了救我夭折枉死之命,你們就坑害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女,母親,您素日所言的仁德何在?


    父親,您素日所言的剛直何在?


    “你要是還認我這個母親……啟兒,去把肖家丫頭的婚事說迴來。”


    李母下了最後通牒,李瑀卻站在原地,垂目不答。


    他不想坑害任何人,尤其是肖黎。


    李母等候消息候了一晚上,本來就又急又累,看了自家兒子這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急怒攻心,向後軟軟栽了過去。


    李父忙一手扶住,急道:“緣兒?緣兒!”


    李父李母感情極好,故此到現在李父叫的都是小名。


    李父將李母抱進屋內,李瑀欲跟上去,李父衣袖一揮:“站在這!我沒有你這麽不孝的兒子!”


    李瑀行了一禮,聲音平穩地開口:“父親,您教過兒子。一行足以玷終身,是以古人飭躬若璧,不敢有所毀傷。”


    “如今高堂為救我性命,坑害一個無辜的小小女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父臉色鐵青,他是這麽教過兒子,可是……


    臉上顏色變了幾變,他終於長歎一聲,“……不願迎娶肖家丫頭,啟兒,你以後怎麽辦?”


    老年喪子是一大悲,更何況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走向夭折。


    李瑀道:“順其自然。”


    李父歎了口氣。


    他雖然持身嚴謹,可也沒有養成李瑀這種剛刻嚴格、一板一眼的性子,真不知他這副模樣是從哪學來的。


    李瑀接著道:“並且……希望您和母親,不要再幹預我的婚事。”


    李父眉角一跳。


    果不其然,李瑀施了一禮:“長者有事,弟子服其勞。然親有過,諫使更,如若雙親大人執意幹預,兒子尚知舍生取義,莫貽親羞。”


    李父不可置信地看著李瑀。


    啟兒的意思是,如果他們再妄意幹涉,他就要殺身成仁?


    李瑀說完,也不再理會父親時青時白的臉色,施了一禮後往後院走去。


    這就是他對婚事的態度。


    李母這一暈,暈了足足近半個時辰才醒來,一睜眼,就看到床邊的丈夫滿麵愁容。


    以往精心修剪的胡須也似耷拉著,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深深的挫敗和衰頹。


    李母雙眼含淚,摸索著握住李父的手。


    “夫君……”


    李父歎了口氣,迴握住老妻的柔荑:“緣兒……”


    兩人相依相偎,臉上俱是淚水漣漣。


    ……


    而另一邊肖家,氣氛就沒有這麽好了。


    幾乎是李瑀前腳剛走,後腳肖母就撲上來,對待殺父仇人似的邊吼邊抓。


    “肖晚吟!!你這個小賤人!!敢裝神弄鬼嚇唬老娘!”


    肖黎縱使早有防備,額上還是挨了她重重一撓,顯出一條深深的血道子,暗紅色的血順著額角淌了下來。


    肖母看看自己指甲縫裏嵌著的淡粉色血肉,得意洋洋地哼了一聲:“你不是會扮鬼嗎?你不是會耍心機誣陷我嗎??劃花你的臉,讓你再四處勾引男人!”


    對李瑀幫助肖黎的事情,她是懷恨在心。


    肖母年輕時的美貌翻倍複刻在了肖黎身上,一看到她那張甜美動人的臉,王氏心口就竄出一股怨毒的妒火。


    就肖母那個倒黴性子,憑什麽一開始就霸占肖父這麽好的男人!


    這個肖黎勾引男人的本事,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肖黎捂著額頭,目光冷冷地看著肖母和肖父。


    記憶中,眼前這個男人還年輕的時候,未必沒有和肖母、和原主肖晚吟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時候。


    最後卻因為別人誣陷的莫須有的罪名,便把女兒丟到村子裏,任人折磨。


    這男人現實和心狠起來,真是讓女人自愧不如。


    對上肖晚吟那雙冷冷的眼睛,肖父心裏生出一股不適。


    那目光陰冷平靜,像寒冬臘月凍透的湖底,小時候看還不覺得,現在仔細看,真是無比像當時看著肖母的自己。


    揮了揮衣袖,他厭煩道:“好了!別把人打壞了,李公子可是還要和她結親的。”


    他一個尚書,家裏傳出這樣的名聲也不好聽。


    王氏這才歇了口氣,恨恨看著捂著額頭的肖黎。


    “肖晚吟,”肖父再度開口,“我不知你是哪裏開罪了李公子。去和他道歉。婚約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置喙。”


    肖黎笑了一下,搖頭。


    她就說,肖父怎麽可能這麽好心。


    這東西如此不識抬舉,肖父眯起眼:“晚吟,你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不要這門親事了?”


    肖黎平心靜氣地反問:“親事裏有什麽玄機,你不比我更清楚嗎?要功名利祿,請自己去謀。犧牲我的命,恕我不能夠。”


    話沒說完,被肖父一把拂開。


    王氏大為得意,瞅準肖黎那張令人妒忌已久的臉,揚手就是兩耳刮子。


    肖黎躲得再快,側臉還是被她指甲掃到,刮出幾道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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