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桑桑歸來,且已複明的消息,很快傳開。薇蕊閣內,蕭薇兒聽著屬下稟報,眯著眼睛靠在軟榻上。


    “迴來了?嗬嗬嗬…迴來了好啊,寶貝女兒迴來了,我看那關昕月還能不能心安理得躲在東澤!”


    一旁的嬤嬤皺眉歎了口氣,道:“公主,西寧如今形勢大變,咱們可得謹慎些,恭王府想要皇權,南越想要土地。


    “這西寧皇帝未倒,這兩方人馬暫時倒是還未決裂,可以後…卻是難說…”


    蕭薇聞言,點了點頭,臉上慵懶,眼睛卻是清明,道:“他們都隻當我是瘋子,把我當作殺人剜心的刀子。這也無妨,可賀蘭明幾次阻我去尋關昕月,想來,卻是看著我已是礙眼了…”


    她身旁嬤嬤聞言,麵露憂色,蕭薇兒卻是嗬嗬笑了起來,她起身行至窗前,看著窗外街麵上隨風飄飛的白綾,一臉鄙夷。


    “這賀蘭家的男人,我最是看不上,且不說這賀蘭泓隻因心中起疑便殺了他的大將軍,這倒還可說是玲瓏公主的手腕,那老東西翻轉在她手腕間,卻不自知。


    “便就是咱們這恭小王爺賀蘭明,若不是有他姐姐護著,怕不知已死了多少次,這次對付溶家,他做了些什麽?不過是在朝堂動動嘴皮子罷了,若是沒有咱們和玲瓏公主裏應外合,憑他賀蘭明?怕是天荒地老也難成事兒!”


    蕭薇兒身後老嬤嬤歎了口氣,道:“可不正是他有昭靈郡主這姐姐,玲瓏公主更有蕭若水、有整個南越?反倒是咱們,才是那無處可依的…”


    她說著,看著蕭薇兒正色道:“這也是奴婢勸公主,無論何時,事事皆得小心的原因。”


    蕭薇兒皺眉迴頭,看著老嬤嬤眼眶竟有些微紅,她袖袍中的手掌握緊半晌才緩緩放鬆。


    “阿仇在煉獄…怎麽樣了?”


    她有些踟躕的問。


    老嬤嬤聽她問起那個叫阿仇的男孩,心裏略感安慰,卻是歎了口氣,道:“受了很多傷,可那孩子倒是堅韌,且還在堅持著呢!”


    嬤嬤說著,臉上不自覺掛上了欣慰的微笑,她頓了頓,又道:“那趙家的孩子也不錯,阿仇和他一起,兩人似乎感情也不錯。”


    蕭薇兒卻是不屑道:“不過是個沒用的棋子,進了煉獄,便隻有一人能活著出來。不過…這樣也好,感情越深,到了生死關頭才越能考驗人心,也好叫他明白,這世間之人,皆是為己。”


    老嬤嬤站在邊上,看著蕭薇兒眼裏的狠曆,卻是心疼不已。


    蕭薇兒看著老嬤嬤心疼的眼神,自嘲笑笑,道:“曾經我也心疼自己,可如今再看看玲瓏公主、看看這西寧的昭靈郡主,其實也沒什麽,隻要能達成目的,便是好的。”


    老嬤嬤在旁聽著,偷偷拿衣襟抹去眼角的淚花,蕭薇兒見狀,歎了口氣,道:“莫哭,我聽你的便是,不會輕舉妄動。”


    老嬤嬤便含笑點頭,也暗自舒了口氣。


    皇宮之中,皇帝在芙蓉苑小花園內踱著步。今日所有皇子,和朝中大半重臣都去了將軍府,朝會散了以後,他便迴了後宮。


    許是年歲大了,許是年複一年的操勞倦了,這處理不盡的朝政不知何時開始變得讓他厭煩,他越來越不願在前朝呆著,每日便想著快些散了朝,他好迴後宮鬆快鬆快。


    越貴妃從小廚房出來,端著個白瓷湯盅,見皇帝在花園踱步,便也往花園走來。


    “陛下,湯好了,要不咱們迴去?”


    皇帝見貴妃展顏一笑,貴妃身後的那個名叫春妮的宮女很是伶俐,忙上前接過貴妃手裏的湯盅,皇帝便牽了貴妃的手,帝妃兩人慢慢踱步迴了寢宮。


    寢殿內,皇帝靠坐在軟榻上,貴妃坐在皇帝身側,她麵含微笑,眼波如絲,道:“陛下,臣妾聽聞今日申時,大將軍父子便要一同送去西郊火葬,陛下要去送一送嗎?”


    皇帝眯著眼,喝著貴妃送到嘴邊的湯,一口湯咽下,他幽幽歎了口氣,道:“朕實在是乏了,且朕的兒子們都去了,朕…”


    皇帝說著,卻有些踟躕起來,沉吟半晌,他才開口道:“罷了,朕還是去瞧瞧吧,省得那些刁民傳些流言誹謗於朕。”


    貴妃聞言,若有所思,道:“是啊,流言猛於虎啊…”


    皇帝聞言,卻是皺眉沉思起來,半晌,他哈哈一笑,一把摟過貴妃的腰,在貴妃臉上狠狠親了一口,道:“真是朕的好貴妃!”


    越貴妃卻是一臉懵懂,皇帝也不解釋,起身往外走,邊走邊道:“朕去前朝有點事,待會兒再來陪愛妃!”


    越貴妃對這皇帝的背影福身一禮,待她起身,皇帝已出了寢殿大門,背影消失不見。


    貴妃含笑看著皇帝消失的方向,那笑容怎麽看,都蓋不住裏麵那一抹嘲諷的意味。


    皇帝入了前朝,匆匆進了華西宮書房。書房內,貴妃所畫麵的猛虎下山圖,赫然掛在牆壁最顯眼處。


    “有奈。”


    皇帝眸光沉靜,開口喚道。


    片刻功夫,有奈公公便小跑著到了禦前。


    “把陌山的流言一字不落的放出去。”


    有奈公公不解,猶豫著開口:“陛下,這…”


    皇帝卻是高深一笑,道:“無妨,放出去,今日溶則火葬過後便放。”


    有奈公公便隻好恭身應是,皇帝看著那牆壁上的猛虎圖,嘴角笑意擴大,道:“那些朝廷大臣,隻看了虎符和溶則下的幾道安撫軍令,便覺可安定溶家軍?


    “朕怕朝廷生亂,也不好動作,可朕無一日不憂心溶家軍軍心難附,終會為禍江山。卻不想,貴妃一語點醒夢中人,流言猛於虎啊…咱們的大將軍不就是死在這流言之下了嗎?”


    有奈公公在旁聽著,一臉惶恐。


    皇帝卻不在意,臉色陰沉下來,道:“咱們安插在各地各府的人,都動起來,今日,便先散出去那陌山流言,明日便再加一句,便說這陌山流言,乃是有心人故意為之,待流言發酵兩日,再放出,大將軍其實是因悔恨而傷了身體。”


    有奈公公細細在旁記著,待皇帝說完,他踟躕再三,恭身拱手小心翼翼道:“陛下,這流言出去,奴婢…奴婢怕,怕會適得其反…”


    皇帝卻是不以為意,道:“若溶家還有人,朕自然不會放這話出去,可溶家如今已無一個男丁,現如今…還不是咱們說什麽便是什麽。


    “溶家軍軍中之人,仗著自己是溶家軍出身,便覺得自己是忠義的化身,他們姿態如此之高,朕無論如何安置,他們心中定皆是不滿,


    “可若是他們主帥是個意圖謀反,卻自食惡果之人,朕不怪罪他們,便已是朕的恩德,哪裏容得他們說不?”


    有奈公公在旁聽著,勸諫的話再沒出口。直諫君過,那是禦史言官的事。他隻是個太監,聽命行事,才是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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