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接連幾日,日日去端瑞宮看望皇帝,每日都與皇帝說著眾皇子的事兒。


    “璋兒可是咱們西寧數一數二的才子,八歲便能作詩,陛下可還記得璋兒作的第一首詩?”


    “禎兒最是重情,兄弟幾人沒誰與他不要好的,便是祺兒如此大了,也是日日與他一起玩。


    祥嬪妹妹本就是最和氣的人,又胸襟開闊,與宮中眾姐妹竟無一人有過口角,禎兒這性子,該是隨了祥嬪妹妹,真是難得…”


    “小七最是純孝,又最心細,平日裏對幾個兄長極是體貼,知道祺兒傷還未愈,日日去陪祺兒說話。


    陛下還昏迷未醒之時,幾個孩子被拘在綴霞軒,一日小七竟因憂心陛下,從那院牆之下的排水口鑽出,欲來看望陛下,卻被守衛發現拘了迴去,那之後他便不食不飲,幸而陛下醒了,否則那孩子還不知會怎樣…”


    淑妃每日就毫無章法跟皇帝不停說著幾個皇子的好話,不經意又會說道皇帝昏迷那幾天幾個孩子的處境。


    倒是極少說她自己的兒子賀蘭祺,若說賀蘭祺,也是說其他皇子順道提起。


    皇帝這些日子也確實喜歡聽他這群兒子的事兒,他這些年一心隻培養太子,對其他兒子,真沒什麽了解


    這也導致太子幽禁後,他雖存了廢太子的心,卻是不敢真下廢太子詔書,因為他心中沒底,不知道除了太子,其他諸皇子能不能繼承大位。


    淑妃也因那日越貴妃的點撥,明白了皇帝的顧慮,因而,她這些日子隻做一件事兒,就是要讓皇帝覺得,眾皇子中任何一個,隻要他願意給機會,個個都會是合格的太子。


    顯然,她幾日費盡心思的講述,終於起了作用,皇帝已著人草擬了廢太子詔書,可不知為何,卻又擱置沒了下文。


    “怎麽樣?詔書發了沒有?”


    鳳棲閣內,淑妃著急的問剛才遣出去打聽消息的小太監。


    小太監怯怯的迴道:“迴稟娘娘,還未聽到動靜。”


    砰一聲脆響,一個白瓷瓶摔落地上,瞬間瓷片飛濺,小太監的右臉被彈起的瓷片割破了個小口子,一滴猩紅的鮮血落下來,滴在青石地磚上。


    淑妃雙目有些發紅,事到如今,若皇帝還是下不了決心廢後廢太子。


    皇帝如今身體已是垂危,若一日皇帝駕崩,太子依然是太子,太子依然可順理成章繼承皇位。


    待太子繼位,皇後的罪過誰人會再追究,那自己該當如何?她在廳來迴踱步。


    “陛下定然不是舍不得太子,而是舍不得自己這些年為太子費的許多心思,可若是與他自己的性命相比,那些心思,又算的了什麽?”


    淑妃喃喃自語,狀若瘋癲,眼神陰鷙。


    “秋蘭,備些酒菜,咱們去看看皇後娘娘。”


    身旁宮女應聲下去,小太監也忙起身告退出去,殿內便隻有淑妃一人。


    “皇後,你在後宮經營了二三十年,不會就隻有這點手段吧?”


    淑妃喃喃說完,嗬嗬笑了起來,可那笑不如往日的溫柔動聽,聽著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片刻之後,秋蘭提了一個食盒進來。淑妃與她還有三個太監一道往寧安宮走去。


    她此時臉上已不見半分剛才的偏執樣子,而是掛著與往常一樣明朗的微笑。


    “秋蘭,這鳳棲閣到寧安宮的路,本宮走了近二十年,怎的都沒發現?這路邊風景竟是如此美麗…”


    那個叫秋蘭的宮女很是伶俐,笑著迴道:“因為今時不同往日了吧?”


    淑妃舒了口氣,笑吟吟道:“是呀,是今時不同往日了,從前本宮走這路,都是匆匆忙忙趕著去給皇後請安,可今日,卻是不同了…”


    身後秋蘭提著食盒跟在淑妃身後,聽得淑妃如此感歎,她嘴角掛笑,道:“娘娘的福氣,定然不止如此…”


    淑妃聽著宮女的話,嘴角的笑容也不禁放大,片刻之後,兩人便來到熟悉的寧安宮大門口。


    此時這寧安宮門口站著六個軍士,身著銀色鎧甲,正是禦林軍的裝束。


    禦林軍受皇後迷惑,犯下大錯,原禦林軍統領被革職下獄,但其他兵士隻是聽令行事,又因皇帝不想自己受自家皇後謀害之事公之於眾,因而禦林軍並未按謀逆之罪論處。


    實際上,大部分兵士甚至不知這事兒原委。雖受些小懲戒,卻未大動幹戈。


    隻是禦林軍在宮中地位,比之往日,卻是降低不少。


    淑妃矗立寧安宮門前,仰頭望著寧安宮牌匾,淡淡道:“寧安宮,祈願西寧安定,果然是皇後居所才擔得起的名字,可惜了…”


    說罷,她示意秋蘭上前扣門,禦林軍見來人是淑妃,行過禮後,便放了行。


    寧安宮大門打開,是一個看著隻有十一二歲的小宮女開的門。


    淑妃一行人進門,大門便又關上。


    諾大的寧安宮,冷冷清清,除了開門的小宮女,宮內竟然再無他人。


    淑妃輕車熟路來到寧安宮正殿,殿前百花齊放,看著如往常一樣燦爛,道上卻鋪著不少落花枯葉。


    一行人踩著枯葉入了殿,殿內大廳空無一人,顯得更是空曠,淑妃徑自往皇後寢殿走去,秋蘭和太監們也是疾步跟上。


    進了寢殿,便見皇後端坐在殿內玫瑰椅上,一身皇後冕服穿得整整齊齊。


    淑妃笑吟吟上前,微微屈膝福了一禮,道:“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皇後轉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


    “你來做什麽?”


    淑妃一點不生氣,笑意更濃,她來到皇後對麵自己坐下


    皇後見狀,眼裏閃過怒火,卻又很快平靜下來,再不看她。


    淑妃迴頭看了秋蘭一眼,秋蘭會意,把食盒放到桌上,屈膝福了一禮退在一旁。


    淑妃起身,邊伸手一層層打開食盒,邊熱切的道:“皇後娘娘這些日子吃的不合口味吧?臣妾給您帶了些飯菜,娘娘嚐嚐看。”


    皇後一臉嘲諷的看了淑妃一眼,道:“本宮打理後宮這些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什麽手段沒用過?淑妃也太小看本宮了吧?”


    淑妃聞言一臉委屈道:“皇後娘娘真是錯怪了臣妾,臣妾雖是比皇後進宮晚,可皇後的本事,臣妾看得真真的,哪裏敢小看皇後?”


    淑妃又在玫瑰椅坐下,幽幽歎了口氣,道:“昨日陛下已著人擬了廢太子詔書,廢後詔書卻是未見陛下擬寫,想來,陛下還是念著皇後娘娘的好,還是舍不得皇後娘娘…”


    皇後聞言,臉色變了變,卻又強自鎮定,道:“太子從未做過不孝之事,陛下培養太子幾十年,定知道太子為人,再說了,若是廢了太子,這些皇子,誰還能托付大任?”


    說完,她嘎嘎笑了。笑得眼淚直流,眼裏是毫不遮掩的嘲諷,她邊笑,邊道:“你得意個什麽勁兒?就算太子被廢,你兒子上得了台麵嗎?”


    說完,她繼續嘎嘎笑個不停。


    淑妃見她模樣,不禁氣悶。她深深吸了口氣,又笑吟吟道:“我兒子確實不被看中,可惠妃姐姐生得好兒子呀,哪怕分封出去做了王爺,陛下依然念念不忘。”


    “前幾日依然下了旨意,要隸王迴京侍疾…”


    皇後聞言,再笑不出來,她目光變得陰鷙而瘋狂。


    “惠妃那個賤人!慣會巧言令色。迷惑了皇帝,竟想讓她的兒子做太子,咯咯咯…”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而後她便沉默不語,無論淑妃說什麽,再不多說一句話。


    淑妃幽幽看了一眼端坐的皇後,也不再多言,起身冷哼一聲,出了寧安宮。


    皇後見淑妃出去,皺眉看著窗外的繁花,幽幽歎了口氣,道:“看來,時間不多了,賀蘭泓,你要動我的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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