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絕藥莊內,夏驤已經大好。


    溶桑桑黎明早起晨練,看夏驤也已經起來,在小院裏打著拳。


    見她下樓,夏驤停下手裏的動作。


    溶桑桑主動開口:“喲!不錯不錯,真是個讓人省心的病人,生命在於運動!繼續努力少年!”


    “生命在於運動?”


    夏驤聽罷,重複了一遍溶桑桑的話,第一次真心點頭誇道:“不錯,很有道理!”


    “小姐!”青鬆提著沉甸甸的沙袋在門口招唿溶桑桑。


    溶桑桑朝夏驤做了個鬼臉道:“得!管我的人來了,我得走了!”


    她蹦蹦跳跳到了門口,站定,青鬆蹲下,把沙袋捆在溶桑桑的小腿上,捆好,溶桑桑原地蹦了蹦,青鬆點點頭,她便朝著門外奔去。


    一轉眼那小小的身影就淹沒在高高的野草叢中。


    黑衣男子依舊是不疾不徐的在她身後走著,眼睛緊盯著前方某個移動的點。


    冷冷的臉上,嘴角不自覺彎曲成了好看的幅度。


    夏驤走到門口,出神的望著外麵。


    “小子你想出去呀?”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他迴頭,是昨日那個穿一身桃紅色衣袍的男子,正是陸開山。


    陸開山開口道:“小子,出去可以,隻是小心有去無迴哦!”


    “什麽意思?”夏驤淡淡問道。


    陸開山道:“沒什麽,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說罷,他背上一個跟他這身裝扮極不相襯的竹編背簍慢悠悠往後山方向走去。


    文瀾和寄言已經徹底放棄了當一個合格丫鬟的自覺,一起床就往藥房裏鑽。


    心梅永遠有忙不完的事兒,心竹最近則是醉心於藥膳的研究不能自拔。


    最近這莊內的飯菜都夾雜著一股子藥味,有好吃的也有難吃的,等難吃的變好吃以後又會有新的難吃的。


    眾人都習慣了,且不知不覺間,大家氣色好像都好了許多。


    小娥是最閑的一個,本來溶桑桑眼睛看不見,最離不開她,如今溶桑桑複明了,又整日繁忙,她跟著溶桑桑跑了幾天就放棄了。


    她也沒什麽危機感,在院裏這裏轉轉,那裏看看,跟這個嘮嘮嗑,跟那個吹吹牛,日子過得愜意極了。


    茉莉已有許多時日沒迴小院,千絕藥莊後山也有一座小屋,她沉迷種藥,不願來迴跑浪費時間,她又是個粗心大膽的,一人住在山上不覺害怕,還樂在其中。


    等溶桑桑跑步迴來,夏驤坐在廊下與木老神醫聊天,兩人說得似乎還挺投機,木老神醫臉都笑開了花。


    溶桑桑跑到他們的茶幾旁邊坐下,問木老神醫道:“老頭,說什麽呢?這麽高興?天上下人參雨了?”


    木老神醫笑眯眯道:“沒出息!比人參雨厲害多了!”


    溶桑桑來了興致:“哦?這麽稀奇?說來聽聽!說來聽聽!”


    木老神醫神秘的開口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青鬆走過來,道:“小姐,沙袋取了吧?”


    “我都忘了,取了取了,重死了,這樣跑下去,我都快跑得比飛的快了!”溶桑桑道。


    青鬆不說話,嘴角卻含著笑。他蹲下幫溶桑桑把沙袋從溶桑桑小腿上取了下來。


    “桑兒小姐這是在學輕功?”


    夏驤有些好奇。


    溶桑桑點頭,夏驤道:“若是學輕功,這可不行,得內外功同練才練得快。”


    溶桑桑看了青鬆一眼道:“這我說了不算,我師父說的才算!”


    青鬆很滿意,笑道:“小姐想學內功?”


    溶桑桑搖頭:“不想,我連輕功都不想學了,太累了!”


    青鬆摸摸她的頭,淡淡的道:“那就不學,反正有我保護你,誰也傷不了你。”


    青鬆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會把讓溶桑桑感動至極的話就如“吃飯去了”一樣清淡至極的說出來,把溶桑桑感動得淚眼汪汪。


    溶桑桑一咬牙道:“學!怎麽能不學,我也要保護青鬆師父呢!”


    青鬆愣了愣,隨即笑了,點點頭,拿著沙袋迴自己房間去了。


    心竹從廚房探出頭道:“小姐,快去洗洗手,吃早飯了!”溶桑桑應聲去洗手,小娥從廚房跑出來殷勤的道:“小姐,來!奴婢幫您洗!”


    溶桑桑來到院裏排水溝旁,小娥端了水盆子過來,溶桑桑自己蹲下洗手。


    吃過早飯,溶桑桑問:“老頭,大師兄去哪裏了?”木老神醫道:“木源那小子,接了個什麽勞什子病人,沒本事治,這不,把他給請去了。”


    溶桑桑嘀咕道:“怪不得這兩日不見師兄呢,他去哪裏治病了?啟臨嗎?”木老神醫點頭,似乎不願繼續說。


    溶桑桑卻在小聲嘀咕:“木源這木頭也是!怎麽去請大師兄不請我呢?我沒有大師兄厲害嗎?”


    想到此,她對木老神醫道:“師父,你看我醫術怎麽樣?”


    “小丫頭!有事就說,每次叫我師父肯定有事兒求我!”木老神醫一臉警惕。


    溶桑桑嘿嘿一笑道:“你看,還是師父了解我!”


    她撒嬌,木老神醫無奈的搖搖頭道:“說,何事?”


    溶桑桑這才正色道:“師父,徒兒隨您學習也快半年了,這書本理論,我已學得很透徹,就連您不也說,我的理論知識比大師兄和陸師兄強嗎?”


    木老神醫不接話,等著下文。


    溶桑桑又道:“師父,你不知道木桶定律吧?”


    木老神醫搖搖頭,旁邊青鬆也認真的看著她。


    夏驤佯裝喝粥,耳朵卻豎了起來。


    溶桑桑環視眾人一眼,道:“所謂木桶定律是講:一隻水桶能裝多少水取決於它最短的那塊木板。”


    “而我的短板,就是實踐經驗極度缺乏,我想,這就是木源請大師兄去不請我去的原因,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溶桑桑眼睛冒光:“因此,師父,難道你不覺得你有責任幫我補齊短板嗎?畢竟,當初是你偏要收我做徒弟的!”


    眾人都陷入沉思,不約而同的在心裏反思起自己的短板是什麽起來。


    溶桑桑耐心的等著,木老神醫半晌迴過神來,看著溶桑桑道:“徒兒,師父答應了。”


    溶桑桑從地上蹦起來:“哦耶!”一聲,蹦蹦跳跳上樓了。


    桌上,木老神醫看向青鬆問道:“你家小姐從小這樣多智嗎?”


    青鬆淡淡道:“小姐本就聰慧,似乎眼盲之後,才智心境更甚從前了。”


    木老神醫點頭,一聲歎息:“是個吃過苦的孩子,比其他孩子成熟些也是情理之中。”


    說著自己愧疚起來,當初自己可是紮暈這孩子很多次,那連大人也無法忍受的痛楚,她一個小孩卻硬抗下來,這真是一個極堅韌的孩子。


    然後就聽溶桑桑在樓上大聲問:“老頭!咱們明天就走,好不好?”


    木老神醫笑著大聲答道:“得嘞!”


    然後吩咐心梅去幫溶桑桑收拾東西。而後他也起身朝藥房走去。


    青鬆也起身迴房收拾東西,留下夏驤一個人坐在桌邊,他定定看著樓梯口,沉思著什麽,而後他笑了。


    “生命在於運動”,“木桶定律”…很有意思!我也會努力補齊我的短板,努力吧,少年!


    也不知為何,他在心裏默默說了這句清晨溶桑桑跟他說的話。


    這個姑娘,真是有意思!出莊嗎?他也該出去了。他,還有很多事兒要做。


    他在院裏轉著圈子,打量著院裏尋常至極的磚瓦花草,心中竟有些不舍,多少年了?自己好像從記事起就沒過過這樣的日子,不用設防,不去探究,簡簡單單,踏踏實實。


    隻是這裏不屬於他,他這一生,注定是要充滿腥風血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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