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帝果然迴了後宮,略一猶疑,龍輦還是朝著芙蓉苑而去。卻在芙蓉苑外遇到一臉愁容出來的淑妃。


    淑妃見到皇帝,先是麵上一喜,卻又忽的惶恐起來,她俯身行禮,雙手絞著帕子,眼神有些躲閃。


    皇帝龍輦四周被一盞盞宮燈照的亮如白晝,淑妃哪怕低著頭,她的神情皇帝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淑妃怎的這時才從芙蓉苑出來?”


    “陛下,多日未見陛下,臣妾心中掛念得很,不如,陛下去臣妾宮裏坐坐吧?”淑妃臉上的神情愈發不好,卻還強顏歡笑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心中疑惑,聽淑妃顧左右而言他,冷下臉來。


    “淑妃,朕在問你話。”


    淑妃更是惶恐,竟普通跪下,顫聲道:“陛下,貴妃妹妹身子不適,臣妾不放心,過來看看。”


    皇帝聞言,有些焦急,也不理淑妃,下令:“走,去芙蓉苑!”


    淑妃似乎急了,竟自己起身,攔在龍輦前。


    皇帝心裏更是疑惑,淑妃進宮多年,絕不是個不懂規矩的人。


    淑妃似是豁出去了一般,眼中含淚道:“陛下,您就體諒體諒貴妃妹妹吧!”


    說著,又要跪,卻被皇帝製止。


    “發生何事?說!否則…便是欺君…”


    淑妃眼淚已經落下,猶豫再三,才終於開口:“陛下,貴妃妹妹這些日子日日自責,總說是自己連累了陛下,臣妾日日在旁勸說,也是於事無補,這兩日更是茶飯不思,人都瘦了一圈。”


    皇帝聽著,眉頭皺了起來,淑妃還在繼續說:“妹妹日日自苦,把陛下賞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說還是莫要與陛下相見的好,見了便要分離,分開了,又不知何日才能再見,自己便罷了,無論如何,也不能因為自己,讓陛下被朝臣責問…”


    淑妃說著,用帕子拭了掛在臉頰的淚水,似是自言自語,呢喃道:“也不知是哪個禦史,連陛下宮內之事都要多言!害的妹妹成了這般…”


    說完抬頭看見皇帝,嚇了一跳,忙俯身請罪:“臣妾失言,請陛下責罰!”


    皇帝眼神晦暗不明,看了淑妃一眼,淡淡道:“既知失言,下不為例。”


    淑妃又福一禮謝恩。


    皇帝又對左右示意,龍輦便往芙蓉苑而去。


    淑妃看著龍輦搖頭歎氣。直道龍輦進了芙蓉苑,她才在一群宮女太監簇擁下往鳳棲閣而去。


    芙蓉苑內,宮女見到皇帝入門,剛想去通報,卻被皇帝製止,宮女便安靜行禮,恭身退下。


    皇帝一路進殿,殿中一排博古架上,隻放著三兩個擺件,看上去空蕩蕩的,殿內四處都感覺有些空曠,他賜予越貴妃的物件竟都不見了。


    皇帝心中疑惑,緩緩踱步入了內殿,遠遠,便見越貴妃獨自一人坐在小幾邊上,手中拿著書卷,眼睛卻呆呆看著窗外。


    皇帝慢慢靠近,貴妃真的瘦了…


    皇帝不由有些心疼,他無聲無息走到貴妃身後,卻聽貴妃開口:“桐兒,陛下這時該是歇了吧?”


    皇帝剛想出聲,貴妃又幽幽開口:“小廚房的火熄了吧,那湯也倒了吧!”說著她似是自嘲般笑了笑,那笑容絕美,可看著卻讓人莫名心疼。


    “愛妃病了?”皇帝終於忍不住開口,貴妃聞言愣了一下,卻未轉身,隻淡淡開口道:“陛下多日未進後宮,該去皇後娘娘宮裏看看,臣妾今日前去請安,見皇後思念陛下,人都憔悴不少…”


    皇帝上前,在貴妃身後坐下,從背後攬著貴妃的腰,本就不足一握的腰,更纖細了。


    “愛妃舍得推朕去別處?”


    貴妃身子一軟,靠在皇帝懷裏,眼眶紅了,有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


    “臣妾自是舍不得,可臣妾更不想陛下為難。”


    貴妃始終沒看皇帝一眼,皇帝看著貴妃,心疼得厲害,這輩子,他的心仿佛從未如此疼過。


    他用下巴蹭著貴妃未戴釵環的頭發,柔聲道:“貴妃可是怪朕了?”


    貴妃輕輕歎了口氣,終於迴過頭,看著皇帝呢喃道:“臣妾哪裏舍得怪陛下,臣妾是怪自己,怪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到頭來,卻是連累了陛下。”


    皇帝看著貴妃緊蹙的眉頭,更是心疼不已,安慰道:“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禦史言官之言罷了,愛妃莫放在心上。”


    貴妃卻是搖頭,又將頭靠在皇帝胸口,緩緩張口道:“不,臣妾自責,並非是為那禦史的話,而是臣妾因為那禦史的話,才意識到,臣妾沉溺在對陛下的愛慕依戀不能自拔,竟忘了,陛下貴為國君,也忘了臣妾如此,會累及陛下聲名,會致使後宮姐妹不睦。”


    她頓了頓,從皇帝懷裏直起身子,雙目含淚看著皇帝,堅定的道:“陛下,去皇後宮裏吧!”


    皇帝看著貴妃,心內五味雜陳。他已年逾五旬,他以為,對任何女人,他都早已沒了年輕人烈火般的熱情。


    可這一刻,他緊緊抱著懷中比他的大公主還小些的女人,鼻頭有些發酸。


    “這個女人,朕是定要護著的。”


    皇帝看著女人近在咫尺的臉,莫名又有些生氣,他張嘴輕輕咬了貴妃略有些蒼白的唇一口,貴妃有些呆愣,待反應過來,卻是自己不管不顧迎了上來。


    一吻罷,皇帝心忍不住有些雀躍,他把貴妃摟在懷中輕笑道:“怎的?貴妃不推朕出去了?”


    貴妃又有些悵然,皇帝見狀,忙道:“朕今日便賴著不走了,貴妃願意趕便趕吧!”


    堂堂九五之尊,這會兒看起來,卻像個調皮的少年一般。


    貴妃看他模樣,不禁失笑,對著殿外道:“桐兒,去小廚房把湯端來吧!”


    外麵有宮女應聲離去,不一會兒,有人端著湯盅進來。


    貴妃半倚在皇帝身上,一口一口喂皇帝喝著湯,皇帝則是低頭看著懷中溫柔似水的貴妃,一臉溫柔的笑意。


    次日清晨,皇帝醒來,看貴妃如貓兒一般依偎在自己懷中,輕輕在貴妃臉上啄了一口,輕手輕腳起身。


    外麵宮人已在等候,皇帝出了寢殿,宮人伺候洗漱穿衣,皇帝出門前特意交代了,莫要吵了貴妃睡覺,才快步離去。


    寧安宮中,皇後端坐正中,今日請安,貴妃未到。


    這是越貴妃入宮以來第一次未按時前來請安。


    皇後依然端和,她臉上依然掛著慈和的微笑,甚至,她還特意遣了宮人前去問候,貴妃身體是否有恙。


    明德殿內,皇帝端坐在上,殿中有一禦史跪在殿中,卻是前些日子出言直諫君過的禦史,今日,他一同僚彈劾他收受賄賂,且證據確鑿。


    沒一會兒,他便被禦林軍拖出了明德殿,皇帝在上冷冷看著心裏歎息:“皇後曆來守禮,卻不想,如今手都伸到朝堂來了…”


    他瞥了一眼站在最前麵的太子,又若無其事開始議起其他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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