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容瑾搖了搖頭,仰頭輕歎了一聲,似自言自語般喃喃道,“真不知道你當時怎麽有膽子敢跑的!”


    趙佳和仍然在哭,哭得耳朵嗡嗡的,像是有一道天然屏障隔絕了外界的聲音,隻聽見梁容瑾的聲音響起,卻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麽。


    她抹了淚,仰頭問道,“你說什麽?”


    “沒什麽!”梁容瑾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


    火柴還在燃燒,夜晚山林裏的風有些猛烈,趙佳和早早地就和林丫頭一同躺在馬車裏,已經熟睡。


    樹葉被風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偶有幾隻鳥兒鳴叫兩聲。


    萬賴俱靜。


    良久,白霧迷蒙的山林裏忽遠忽近的傳來陣陣馬蹄的聲音,急速又齊整,聽起來訓練有素。


    噠噠噠……


    不止一匹。


    靠在馬車邊正閉眼休息梁容瑾,猛然間,忽地睜開了眼睛,神色如常,側目望向了深林裏。


    一雙漆黑的眸子霎時染上了些許淡淡的血腥之氣。


    幾聲極輕的馬蹄嘶叫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就是一片刀劍相接之聲,由於距離太遠,他也隻能隱約聽見一些細微的聲響。


    森冷又凜冽。


    就像是兩幫人馬正在漆黑的深林裏,酣暢淋漓得廝殺。


    不知過了多久,深林裏的聲音漸歇,一切又恢複了寧靜。


    死一般的寂靜。


    他輕扯嘴角,複又閉上了雙眼。


    ……


    益城到尚京城快馬兩日就能到,但趙佳和一行拖著幾大箱的行頭,走走停停,到通州已經是十日之後的事情了。


    暮色降臨,塵土飛揚,天邊霞光萬道,漫於天跡,暈出了一片橙色的天地。


    到了臨近尚京的地方空氣都幹燥了許多,路上也再也見不到泥濘的道路,班主站在客棧麵前,風塵仆仆的。


    “這裏是通州,離京城就五十裏地了!今夜咱們就在這好好地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出發去京城,中午就能吃到京城的飯了!”


    班主一聲令下,自己都開懷的笑了起來。


    趙佳和望了望身旁笑容燦爛的梁容瑾,臉上怎麽也笑不出來了。


    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啊!


    都快到京城了,他還是老樣子!


    不過這一路上倒是安生得很,既無官兵抓人,也無山賊擋道,運氣真好!


    “要不,咱們還是先別迴京城了!”趙佳和拉了拉梁容瑾的衣袖,出聲詢問。


    即便安全的入了宮,以他現在這種心無城府的狀態,恐怕連他自己都護不住。


    梁容瑾嗯了一聲,低頭看著趙佳和笑了笑。


    “佳和,到了京城,你就要去找你爹了吧!”班主走了過來,眉開眼笑地問趙佳和。


    趙佳和僵硬的笑了笑,點點頭,說道,“班主,這些日子多謝你的照料了!明日我隨你們進京,取了銀子再跟你贖迴那塊玉。”


    班主一愣,似乎是沒想到趙佳和會提起這個茬,隨後恍然想起還有這麽迴事,低頭笑了笑,迴身去馬車上取了那塊古玉遞給了趙佳和。


    “這個還你!一路作伴相行,在雲來客棧也是你表哥付的銀子才讓我們有一處遮風避雨之處,我豈能再要你的銀子!咱們就當交個朋友,你明日有空請我們去你家唱個戲就成!”班主說完,自顧自哈哈大笑了起來。


    “……”趙佳和臉色一白,唱戲就算了,還不如直接給銀子好了。


    “是啊,還有去你娘墳前的時候也記得叫上我們,讓我們也看一看那認罪懺悔的場麵!”小蘭也湊了過來,怯怯地望了一梁容瑾,捂著嘴笑得很含蓄。


    “小蘭!”班主橫了小蘭一眼,拉著小蘭離開了。


    梁容瑾伸手拿過了那塊古玉,看了看,隨口問道,“這塊玉怎麽在你這?”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接下來,趙佳和絮絮叨叨,添油加醋的把怎麽從張大娘那裏醒來,張大娘是怎麽說他救不活了,怎麽的見財起意,最後這塊古玉又是怎麽被雲來客棧那個不知死活的掌櫃拒之門外。


    講的是一清二楚,一點也不含糊。


    末了,她又問了一句,“你既然將這塊古玉貼身收藏,為什麽不是什麽見玉如見人之類的萬能寶物?就一塊破玉也值當你日日收著?”


    “……”梁容瑾臉色微沉,有些尷尬。


    趙佳和更覺尷尬,為什麽她最近總是很奇怪的會忘記梁容瑾失憶了這件事呢?


    “幾位客倌,這是打哪裏來的啊?”


    掌櫃的一見有大客來訪,急忙殷切備至出來迎接。


    “我們是從永州過來的!正要趕往京城去呢,今日打算在此地休整一下,不知今日還有客房嗎?”班主笑著迴道。


    “有的有的,快些進來!”


    掌櫃的領著班主率先走進了客棧,熱情的招唿道。


    “我看你們是個戲班子吧,如果不是非要去京城,我還是勸你們啊換個地方去唱吧!如今的京城可沒那麽容易進去呀!”


    班主一聽,心中不解,忙拉著掌櫃的問道,“這是為何呀?我們大老遠的跑來就是要去給京中大官的母親賀壽呢!”


    “賀壽?估計是黃了!如今裕王都沒了,聖上聽聞噩耗,當朝吐了血,一病不起,都罷朝多日了,誰家敢擺宴席啊?”


    班主的臉色驟然大變,呆立無語。


    趙佳和在聽到“聖上一病不起”的時候,臉色就變了,她下意識的轉頭去看梁容瑾。


    他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唇邊還隱隱地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這些都與他無關一般。


    掌櫃的又搖了搖頭,說道,“京城的各個城門口都在嚴查,你們這麽多人,東西還這麽多,恐怕不讓進!”


    “……這可如何是好啊?”班主愁白了頭,呆呆的站著,一時之間倒沒有了主意。


    見狀,梁容一瑾低頭笑了笑,輕聲道,“班主大可明日獨自一人先進京城,找到那位大人,若他不打算辦壽宴了,就讓他直接結了銀子,既是為母賀壽,豈會舍不得這點銀子?”


    “說的也是。若果真如此的話,咱們倒還省了那唱戲的力氣了!”班主說著說著,又笑了起來。


    迴了房之後,趙佳和便拉著梁容瑾坐到了床沿,神情嚴肅且認真的對著他囑咐道,“明日我與班主一同去一趟京城,你就待在這裏哪兒也不要去,知道了嗎?”


    “你去幹什麽?”


    “我去拿銀子!然後我們浪跡天涯,再不迴尚京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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