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腦補了什麽辣眼睛的畫麵,趙懷先一時難以承受,歪坐在了椅子上,有氣無力的喊道,“茶呢?”


    趙佳和隨即迴身給聚眾在門外看戲的丫鬟們使眼色。


    無奈,玉笙居裏的丫鬟們在趙佳和的領導之下,素來懶散慣了,完全沒明白什麽意思,最後還是王嬤嬤一把老骨頭去端了茶水送了上去。


    趙懷先抿了一口茶,咽下了一口氣,迴了些魂,這才歎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主子什麽樣,奴才也是什麽樣!趙佳和,為父今日才算是認識你了!”


    “女兒……日後一定嚴加管教。”


    “先去把這身衣服換了!也好讓我先喘口氣!”趙懷先覺得趙佳和若是再頂著這一身翩翩公子的行頭,他大概會氣的夜不能寐了。


    看著趙佳和走進內室,那個纖細的身影,趙懷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一雙兒女,竟都是如此的忤逆任性。


    養不教,父之過。


    這些都是他這個當父親的過錯。


    趙懷先連喝了五杯茶,唉聲歎氣的歎了又歎。


    沒多久,趙佳和便換上了一身女兒的裝束走了出來,低著頭呆立著。


    如此一看,便順眼多了,趙懷先不知不覺地也消了些氣。


    趙懷先正了正坐姿,擺出了算賬的姿態,沉聲道,“說,你是怎麽出的府?我已從門房處得知,你今日並未出府!”


    “……翻牆而出!”


    趙懷先瞠目,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不可思議道,“那牆頭有近五米之高,你如何翻得出去?”


    見趙懷先已經消下去的火氣騰的一下又著了起來,趙佳和不甘心的在心裏痛罵梁容瑾,嘴裏卻如實迴答道,“玉笙居後院有一棵樹,正好可以通向牆外,我便爬上樹,到了牆頭再跳下去。”


    “荒唐!”趙懷先猛的一砸桌子,而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有一瞬的怔愣,隨即起身大步朝外走去。


    路過趙佳和時,吩咐了一句,“跟我走。”


    趙懷先熟門熟路的走到了玉笙居的後麵,指了指那棵出牆的大樹,輕聲問道,“是這棵枇杷樹嗎?”


    趙佳和點了點頭,趙懷先臉上的神色不明,眉目惆悵,微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隻看得出來應該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何人助你?”趙懷先又問。


    “是秋月,她會些拳腳功夫,到了牆頭,她帶我跳下去的,她護著我,一點事沒有!”趙佳和解釋了一句。


    趙懷先猛然迴過身來,“你還有理了是吧?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竟墮落到要去逛青樓,你當那是什麽地方?連我都不敢踏足的地方,你敢去?這要是傳出去,失了麵子事小,我頭上這顆人頭和頂烏紗帽都得送出去!”


    這話說的有些重了,而且十分難聽,趙佳和即便臉皮厚也覺得不能受此委屈,她雙眼含淚,跪了下去,說道,“爹,女兒今日本無意去那天香樓,而是出門撞到了一女子,那女子傷了腳,非要我送她迴去,送了才知道是青樓女子,又在機緣巧合之下才進了天香樓!今日之事實非女兒所願呀!”


    “那你一身男裝打扮偷偷出府,總沒有冤枉了你!三從四德都念到了狗肚子裏去了?”


    “爹!”趙佳和一時來了脾氣,硬氣的喊了一聲,又哭訴道,“無人教過女兒三從四德呀!女兒自小在鄉野長大,目不識丁,沒有教養!剛迴到趙府,祖母便對女兒諸多苛責,月銀少,月例少,連冬日的碳火都是府裏最差的,女兒在府裏連長姐身邊的大丫鬟都不如!”


    “你……這是在怪我?既然受到苛待為何不早說?你所說得這些又與你私自出府有何幹係?”


    趙懷先自然不清楚後宅之事,乍然一聽,心中頓覺匪夷所思。


    “當今聖上事母至孝,文武百官爭相效仿,女兒剛與父親團聚,共享天倫,自然不願以這些瑣事去為難父親。但是父親,女兒私自出府是有苦衷的!祖母將母親生前遺留下來的兩間鋪子交給了女兒打理。因為是母親的嫁妝,女兒分外珍惜,實在不忍鋪子常年虧損,勞心勞力的隻想將鋪子經營好,也算對得起泉下的母親了!”趙佳和說完,哭的肝腸寸斷,任誰看了都覺得她真是一片孝心感天動地,至真至孝。


    趙懷先恍然大悟,頓覺自己錯怪了趙佳和,隻恨自己當年力不從心,在趙佳和被送出府之時,無所作為。而後將她接迴府中,又沒有關心愛護,以至於她犯下這些大錯。


    哭了許久,趙佳和掏出了手帕省了省鼻涕,繼續添上最後一盆滅火的水,“然父親身居朝中要職,女兒若是日日大張旗鼓的出門,豈非惹人閑話,平白給父親帶來麻煩!女兒苦思良久才想出了這麽個辦法,還請爹爹相信女兒,女兒絕不會在外頭胡作非為給爹爹蒙羞的!”


    好半晌,趙懷先才歎道,“難為你一片孝心,但是錯了終究是錯了!即日起,罰你在玉笙居裏閉門思過一月,女誡抄上十遍,略施薄懲,你可服氣?”


    “多謝爹爹。”趙佳和擦了擦淚,嘴角露了絲極淺極淺的笑意。


    原以為不用跪祠堂,也沒有說將兩間鋪子充公,隻是閉門思過和抄寫女誡,這懲罰是再輕鬆不過了。


    隻是沒想到,當天夜裏,秋月沒有迴來。到了第二日,被打的奄奄一息的抬進了玉笙居裏,隻剩一口氣。隨後跟來的還有兩名壯漢,聲稱是奉了老爺之命,生生將玉笙居後的那棵枇杷樹連根拔起,砍了個稀巴爛。


    落了滿地的枇杷葉,一片狼藉。


    趙佳和沒敢去後院看樹,倒是走進了秋月的屋子裏。


    一推開門,便聞見了滿屋子濃重的藥味,隻見秋月趴在床上,頭朝裏雙眸禁閉。


    “秋月,你怎麽樣?”趙佳和湊近了問。


    秋月一動也不動,連眼皮都沒有抬,輕聲迴道,“秋月有傷在身,請姑娘恕奴婢無法起身行禮之罪!”


    雖然是請罪的話,但那語境裏滿滿的全是怨氣,很失落很失望的樣子,趙佳和一聽,難受極了。


    “你為何說這種話?可是生了我的氣?”


    “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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