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秦曼初在一個明媚的清晨醒來
那是她深眠的第二十天。
眼睛緩緩睜開時，第一眼，是他的喉結。
那時候，記憶還沒有清晰，像之前的每一個早晨一樣，在他懷裏醒來。可又覺得好像很久沒見他了，空落落的心被濃烈的想念填滿。
於是，她輕喃：“你迴來啦”
“嗯”
然後秦曼初笑起來一點
然後沈嘉行驀地睜開眼睛，唿吸凝滯
他倉促閉眼，心劇烈顫動著，他用力迴味剛才那一聲，是幻覺還是真實。
“沈嘉行”
就是這麽虛軟的一聲，他立刻低頭，怕再晚半秒她就會再次睡著
冉冉升起的太陽在窗外，朦朦金色灑在她的身後
秦曼初正笑著，滿足地笑著。
對視，瘋狂對視
一分一秒都變得格外珍貴
他努力開口，找聲音，哽咽出四個字
慢慢地，輕輕地：“我迴來了”
想抱她，抱很緊，又想看她，不舍得從她臉上挪開，就那麽無措地呆著……
秦曼初用食指戳戳他的臉，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他：“怎麽啦”
好了，她真實的要命，他徹底崩了
沈嘉行一把抱緊她，有多用力，埋在她頸窩的眼淚就有多潮湧，痛苦悶在他的胸腔裏，他麻木地過著一天又一天，他知道錯了，都改，他都改。
無數個日夜對著她發呆，她閉眼安靜，她唿吸，可她就是不理他，不看他，好多次他崩潰
能不能別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那無聲的呐喊，她聽到了，她還是聽到了
這一瞬，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滋味，讓他完全坦露他的脆弱，他有多害怕，她就那麽睡下去。
秦曼初輕輕抱著他的頭，滾燙潮濕越漫越深，她微低下巴，心裏一陣一陣地緊縮。
“我想你”
不克製，聲音顫著，又一聲：“我好想你”
一直說，一直說，一直抱她好緊。
“我這不是就在這兒” 秦曼初有點好笑：“你要不要這麽誇張啊”
…………
秦曼初躺了太久，雖然沈嘉行每天都會給她按摩，但她乍一踩到地毯上時，腿腳還是有些不受控製的無力。
她在床沿坐著，沈嘉行在地毯坐著，握著她的小腿，讓她的腳搭在他的膝蓋，手上按摩的動作輕柔。
“我輸液了？”
她伸左手，手背上粘著創可貼。
昨天下午剛輸的營養液，但沈嘉行不關注她不正常的表現，她醒了，比什麽都重要。他隻看了一眼，說：“嗯，感冒了你。”
秦曼初現在的記憶都還停留在他人在紐約，說很快迴來，所以她問：“我怎麽跟你到這兒了”
“我把你拐過來的”
“你好好說” 腳丫子小動作踢他一下：“今天周幾啊”
“周二”
“你跟金校長請假了？”
“請了，我還寫的假條”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秦曼初‘切’了一聲，沈嘉行笑，站起來拉住她的雙手：“試試好點沒”
秦曼初站起來，跺跺腳，笑說：“好多了，你肯定是睡著了壓住我腿了”
沈嘉行就在她身後擁著，小臂在她腹前交叉環著，兩個人一起慢慢往洗手間走著，“嗯，我不僅壓你腿，我還壓你”
秦曼初不理他，洗臉的時候想讓他鬆開手，他就是不，然後秦曼初自己洗完臉，擦完臉，就用同一塊擦臉巾，沾濕了，轉身給他擦臉。接著，又一起刷牙
在鏡子裏看著彼此，秦曼初刷牙的動作快一點，他就快一點，她慢一點，他就慢一點，她刷哪裏，他也刷哪裏，她吐泡沫，他也跟著吐……
秦曼初笑的不行：“你發什麽瘋”
“是你學我”
漱完口，擦幹淨嘴邊的泡沫，秦曼初毫無預兆的轉身，揪他衣領：“低頭”
“幹嘛，想占我便宜？”
秦曼初立馬鬆手，沒落下去，被他抓住架在他肩上，秦曼初自然地勾他的後頸，他低頭吻，摟她的腰，讓她緊緊貼著自己，吻的不激烈
溫柔，纏綿，那是一種失而複得後的小心翼翼。
好久，就這樣彼此唿吸著，唇瓣碾轉著，誰也不舍得離開。
“喝牛奶還是喝豆漿，吃煮雞蛋還是煎雞蛋”
“牛奶吧，不想吃雞蛋了。不太餓”
沈嘉行托著她屁股，一把將她抱起來，秦曼初心口忽的一抖，摟緊他，低一點頭，額頭抵著他的額頭。
秦曼初以為他是要把她放床上，但他出了臥室，一路往餐廳走，先單手接了杯溫水，讓她喝。接著，再走到冰箱，拿出來牛奶，繼續往廚房走
“我下來你再弄”
他說：“就這樣”
“啊？” 秦曼初扭頭，他已經單手擰開了牛奶桶的蓋子，往奶鍋裏倒著。
“我想要加一點糖”
“家裏好像沒有糖了”
就這樣的姿勢，被他抱著，滿廚房地找白砂糖，秦曼初想到什麽，說：“算了，就算有，估計也已經過期了”
一年了，這屋子已經空了一年了。
最後，就那麽喝，一人一杯
偌大的落地窗將陽光完全收進房間，溫暖的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奶香
秦曼初被他放在島台坐，她捧著杯子，慢慢喝，沈嘉行則兩口，喝完。
他放下杯子時，她問：“你什麽時候走”
“走哪兒”
“蘇城啊”
“暫時不去”
秦曼初沒再說話，總覺得有什麽事兒沒想起來，她喝著牛奶，小腿還在他腰上環著，認真想事情。
牛奶喝完，她側身去夠抽紙，本來她就夠不太著，沈嘉行又突然伸手推遠了一些。
秦曼初迴頭，對他這種幼稚的行為表示無語：“拿過來，我要擦嘴”
他笑，“我給你擦”
從醒來，他一直都在笑，秦曼初正想著，後腦被掌心一個收力，還是吻，吻不夠。從廚房到沙發，再迴到床上，意亂情迷裏殘留著一丁點理智，秦曼初就抓著這一點點理智，掙紮該不該下一步，她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給著自己，給著彼此情到濃時最真實的感覺
可還不到她想好，沈嘉行先停了
她卻問了：“怎麽了”
他不說話，看她許久，翻身躺迴去：“紀寒說你需要好好休息。”
秦曼初瞥了一眼他的褲子，淡淡地哦了一聲。
沈嘉行不確定她忘了多少，隻是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從身後環著她，手在她衣服裏摸，試探到肚子附近時，她突然躲開
單薄的脊背根本藏不住那一下的顫抖
她很輕地說了一個字：“癢”
幾秒後，他又靠近她，手仍進衣服，這次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直接貼在那道疤痕上，像是無意識，語氣刻意輕鬆：“不摸了，就這樣行不行”
“你……” 秦曼初往後側一點頭，說：“放外麵”
他順勢咬她耳朵：“好不容易給我點福利，我不”
“那……你要不換個地方” 秦曼初盡量顯得把話說得真：“真的癢”
“我都說了我不動”
“……”
一整天，秦曼初都和他膩歪在一起，沒有看過手機，他也一下不碰手機，甚至電視，平板都沒打開過，就是一直擁抱，或者接吻，然後忍不住的時候將身體分開，冷靜，再重複。
就是這樣，吃過晚飯後，她便覺得困了，但沈嘉行還是拉著她，繞著客廳慢慢溜達，因為她吃的比較多……
秦曼初在第五圈的時候就不願意走了，原本倆人並肩，後麵就是沈嘉行在前，她在後，被他牽著的手無聊的晃啊晃
沈嘉行嘴上笑話她懶，心裏，眼睛裏，都是心疼，那時候正走到落地窗前，他轉身很快，拉她的手用一點力，秦曼初進他懷裏。
手順勢就勾他脖子，他低頭，她仰臉，額頭相抵，他微小的挪步，她跟著走
“累了？”
“嗯”
近在咫尺地對視著，秦曼初睫毛忽閃，臉上感覺有點燒，紅了，他笑，說：“今天怎麽這麽美”
唿吸就在她鼻尖，他聲音又很低，很誘，氣氛很快就又開始迷醉。
“你的意思是今天之前都不好看”
“每一天都好看，今天特別的好看”
說完這句，嘴已經貼在一起的，慢慢走著，深深吻著，用很久的時間才迴到臥室，散步結束。
睡著前，她迷迷糊糊問了一句：“今天幾號”
沈嘉行沒動，沒迴應，閉著眼。
2
秦曼初這樣稀裏糊塗的狀態持續了兩天，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沈嘉行那時在洗手間，嗡嗡地震動聲從書桌抽屜裏發出來。
她走近書桌聽，確定位置，拉開抽屜，是他的手機，她一邊好奇為什麽要把手機放在抽屜裏，一邊把手機拿出來，是陸子雲打過來的，她往臥室走，準備給他送過去
未到臥室門口時，那邊掛斷了
屏幕恢複正常，她先看清屏幕背景，居然還是那種圖片，她頓時就開始為這事兒生氣，繼續走，嘴裏忍不住已經開始怪：“沈嘉行，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照片了，很容易被別人……”
他從洗手間出來
她聲音突然消失，目光聚焦在手機屏幕，眉心微微蹙起。
“怎麽了？” 沈嘉行走過來
“今天多少號”
沈嘉行沉默幾秒
她又說：“今天是12月3號？”
這是一句疑問的陳述句，怎麽突然就12月了呢……
沈嘉行諮詢了之前的心理醫生，她這樣的情況和那次經曆被歐陽騰帶走後導致記憶部分短缺噩夢失眠是一樣的性質。但她這次沒有其他症狀，因此他拒絕了陳醫生過來給她做檢查，他不著急讓她想起，再加上她昏睡，輸液那麽久，手背上好幾個針眼，他暫時也不想再讓她接觸醫學上的治療。
他本意隻想讓她怎麽高興怎麽來，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她，把身體養好，其它的順其自然。
“那天更新了一下，日曆可能錯亂了”他這樣解釋，拿走了手機。
但秦曼初一下午都在想這個事兒，她想找她的手機看，但昨天手機從餐桌摔地上，屏幕碎了。
落地窗前多了一個懶人沙發，是她昏睡的時候，他買的，天氣好的時候就抱她在那坐著曬太陽。
秦曼初挺喜歡的，沒事兒的時候就盤腿在上麵窩著，陰天，沈嘉行拿了條毯子搭她腿上，知道她在想，沒阻止，去廚房洗水果了。
“草莓，車厘子，提子，藍莓” 他端著沙拉碗擠進來：“吃哪個”
秦曼初往旁邊挪了挪，側身轉向他，手拿草莓
“付費”
“？”
“親五個”
秦曼初轉手拿藍莓，他輕輕看一眼：“親三個”
然後，在秦曼初有點氣的表情裏，繼續說：“提子親八個，車厘子老貴了，給你打個折，親五分鍾算了。”
“我付錢總行吧”
“不缺錢”
“那我不吃了總行吧”
這話剛落，嘴裏就被塞進一個車厘子，他懶懶說：“強買強賣”
幾秒後，秦曼初無聲看他，心照不宣，沈嘉行抬手心到她下巴，秦曼初低頭吐核，再抬頭的同時，手撐他肩膀，腿跟著動，坐他身上。
沈嘉行不緊不慢往嘴裏放一個提子，又不吃，就在齒間咬著，秦曼初看他，深灰色開衫的扣子隨意係了最下麵三顆，起伏的胸膛隱隱露著，這一年她們雖然沒斷聯係，但見他的次數少之又少，也沒有心平氣和地好好看過他。
細看，這一年在他身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沉澱過後的五官少了些前幾年的溫潤，硬朗了，即便是耍混逗她，眉眼間流露著的正挺多過倜儻。
她這樣想著，他已經吃了三個提子，在第四個的時候，秦曼初覆上去，他眯眼笑，她沒這樣主動過，主動和他搶食兒。
“沈嘉行” 吻過後，趴在他身上，頭靠他肩膀，緩著唿吸。
“嗯” 他應，喂她吃草莓
“今天到底幾號”
“不知道，沒看”
“你……” 秦曼初坐正，看著他，輕輕問：“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的話”
他沒有做任何迴憶的舉動，她問完，他就接：“都記得”
都記得，十月底接她，娶她。
她再次問：“那今天幾號”
這次看著他的眼睛問。
他同樣用堅不可摧的目光迴應她：“不重要，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3
秦曼初醒來的事情，沈嘉行誰也沒通知，他每天會給她量兩次體溫，正常，會讓她備課，還出題讓她做，美名其曰他出得題她可以采納，用到期末卷子裏
秦曼初絕對猜不到，他用加減法，乘除法，測試她智商有沒有受影響……
綜合下來，除了那兩天的記憶，她很完整。
沈嘉行也有私心，分開太久，他無心工作，無心做任何，滿心滿眼都是她，她在這屋子裏所有的活動軌跡，他都要纏著。
但最真實的內心感受隻有他自己清楚，是他的心有餘悸
有時候會半夜驚醒，發現她睡著，硬要把她叫醒，他才恍神，她已經醒來好幾天了。
所以，他想讓這一切在他心底不再虛幻，他想真真切切地相信她每一聲沈嘉行，每一個吻都不是他的夢，他想徹底安心了，再帶她出門。
但秦曼初的記憶迴攏的措不及防，那個時候她在洗澡，身上打滿了綿密的泡沫，某一個瞬間，她低頭看，腦海裏浮現出大片的白色，身上就如同這些泡沫，被白色包裹，畫麵一閃而過
他的話，他的選擇，接踵而至。
她沒做任何質問，衝完澡，吹完頭發，換了衣服，從沈嘉行的錢夾裏抽出一百塊錢，摔門離開。
在另一間臥室打電話的沈嘉行聽到動靜，兩步走出來，看到的是屋門剩下一寸的縫隙裏，她肩頭的頭發。
她突然的行為，讓他措手不及。
反應了幾秒，他從書桌下的抽屜裏拿出東西就追上去。
但電梯已經下至一層，他隻好急躁地按著下行鍵。
而當溫夏同樣聽到客廳的動靜從臥室跑出來，眼睛一瞬間睜大，她屏住唿吸看著秦曼初走過來，擦肩時，她走太快，溫夏被撞一下，就是那麽一下，溫夏思緒清醒，她立馬扭頭，秦曼初已經進屋，臥室門砰的地一聲閉緊，再次這麽一聲巨響，溫夏能唿吸了。
“姐！”
“姐！”
溫夏瘋狂拍門，一兩分鍾後，門打開，秦曼初手扶著門，臉色灰白：“明天再說行嗎？”
溫夏愣了愣，秦曼初當她默認，關門後走到書桌，拉開椅子坐下，眼睛沒有焦點地盯著桌麵，腦子裏反反複複循環著那一幕。
沈嘉行在十分鍾後追過來，和從便利店買零食迴來的陸子雲在小區門口碰上。
陸子雲當時正確認是不是沈嘉行的車，快走了兩步看車牌，車子嗖地一下就衝進了小區，揚了一股子塵土，“我靠”，陸子雲捂著嘴咳嗽。
沈嘉行顧不上按門鈴，輸密碼直接進，鞋不換，目標就是秦曼初臥室。
溫夏在旁邊，背靠牆站：“我姐什麽時候醒的”
問了幾次，沈嘉行不理，隻一味地叫門內的秦曼初開門。陸子雲這時進來，還沒明白狀況，還想他剛才吃了一嗓子土的事兒，就說：“你特麽不在家守著你媳婦兒跑這兒幹嘛”
語氣挺衝，最近他一直賴在這裏，睡沙發，一方麵知道溫夏情緒不好，在這兒看著她，一方麵不斷刷存在感。
“我姐醒了” 這是溫夏跟他好聲好氣說的第一句話
也不僅僅是語氣的變化，過於緊張的精神壓力鬆懈後是無盡的疲憊，眼睛紅了些，就不自覺的想哭，想有人依靠，但不是對誰都能依靠
陸子雲先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過去拉著她到沙發坐，抱她，撫她頭發，給她依靠。
沈嘉行最後是撬鎖進去的，鎖壞了門就關不緊，他從餐廳托了把椅子，進屋後把門頂住。
秦曼初撫臂在窗前站著，窗戶完全推開，風吹進來，帶著大海裏絲絲的潮腥味道，她肩頭發尾淩亂浮動。
沈嘉行走過去：“剛洗了頭發” ，邊說邊伸手去關窗戶，被秦曼初抬手擋住
他的手在上，她的手抓窗戶角：“不用你管”
聲音也冷
沈嘉行看她一眼，繼續關：“怎麽不用我管”
秦曼初不說話，也不鬆手，跟他較勁。
“關了，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另一隻手舉起來，手裏一個檔案袋，很熟悉，從剛才這個袋子就在她腦子裏翻滾，秦曼初目視窗外：“我不想看”
“你必須看”
“我就不看”
這時，沈嘉行拉開她擋窗戶的手，一下將窗戶闔住：“就得看！”
秦曼初壓抑的情緒被他強硬的做派瓦解的粉碎，她甩開他的手，一把再次將窗戶推開，頭發順著風刮到臉上，她不管，就衝他喊：“我姓秦！不姓沈！你沒有權利支配我看不看！” 下一句，眼已經濕了：“你更沒有權利隨便決定我的生死！”
她走一步，被他單手扣住肩膀，接著，兩個肩頭都被他按住，他態度放軟：“你好好的發什麽火，是，我是沒跟你說清楚現在已經過了十月份，我沒想不認，我帶著東西來了，讓你看你又不看。”
“還有意義嗎？這裏麵就是裝你和歐陽曦的離婚證都沒意義了！”
沈嘉行皺眉：“要我說多少次，我沒跟她領證”
秦曼初忽的奪走他手裏的檔案袋：“不是你說的嗎，不是你說你要你老婆孩子的嗎！”那一幕想想就讓她覺得心被狠狠割爛的疼，秦曼初推他，用力把檔案袋扔出去：“你就是用這個東西，選擇了你的老婆孩子！我看見了！”
喉嚨一瞬的嘶啞，她吼不出來了，隻剩下眼淚瘋狂地流：“你……她們母子對你那麽重要，你又每天在我這兒幹嘛！我跟你沒感情嗎？你就非得對我這麽殘忍嗎？你今天說愛我明天說想我，到頭來我就隻配你一句隨便嗎！”
話到這兒，沈嘉行明白了。
她抬小臂抹臉上的淚，沈嘉行將黏在她側臉的頭發別到耳後：“我們在一起幾年了，四年，你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
秦曼初倔強地看著他：“我沒信你嗎？我信你的時候你在幹嗎！”
“所以我讓你看，你為什麽不看”
秦曼初不聽他的，隻發泄自己的憤怒：“我信你，你突然冒出來個孩子！我還是信你，等你從紐約迴來，我連你有孩子有老婆都不在乎了，我就要你一個完整的心，可是你…………”
沒讓她繼續說下去
是他聽不下去了
秦曼初被他箍著側臉，她越掙紮，他親的越用力，她咬他，他也咬她，氣的秦曼初手腳並用在他身上打，一點都不含糊，有多大勁兒就打的多用力。
就這麽折騰了十分鍾，沈嘉行放過她的嘴，一把將她抱進懷裏：“打累了聽我說”
“不聽”
“我怎麽可能不要你，他就是讓我用自己的命換你，我都不會猶豫！”
秦曼初推他幾次無果，沒力氣了，說話都沒力氣了：“你看著我說”
沈嘉行拉著她到床邊，讓她坐下，他則在她前麵蹲下，雙手包裹著她的手放在她腿上，眼睛看著她，說很慢，很清楚：“他手裏有槍，他沒有槍法，我怕他傷到你，那時候米沙的人已經在靠近你，我得轉移他的注意力，我才那樣說。”
“……”
“你真覺得我在乎歐陽曦？還是在乎那個孩子？我恨不得千刀萬剮了她們。”
“……”
“如果不是你被他帶走了，那天我一定是會親手解決了歐陽曦。”
“……”
他越說，秦曼初越覺得委屈，最後爆發的是因為他說了一句：“南月給你打視頻那次，你生氣但你相信我，這倒好，因為一個歐陽曦，最不值當的人，你不相信我。”
秦曼初滿腔的怨屈一下子就全都釋放：“我在雪裏凍了一晚上，我都不知道我活著還是死了，我睜開眼看見你，你知道我隻有你啊！可是你說你要你老婆孩子，我隨便，說的那麽肯定，你看都不看我，就好像我就是個陌生人！這個時候你還讓我怎麽考慮你是不是又有身不由己的原由啊！！”
“總是我在想！總是讓我猜！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沈嘉行不停給她擦淚，那時候突然就什麽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麵對她的聲嘶力竭，他覺得自己失敗透了。
秦曼初真的憋太久了，她怨他麽，恨他麽，怎麽可能不！就是因為這樣，每愛他一點都是對自己的折磨！可他不懂，他什麽都不懂！
秦曼初就看著他，把這一年積壓的情緒都發泄給他，想到哪裏說哪裏，不管邏輯通不通，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你隻顧你自己的感受，來來走走，你從來不想我能不能受得了”
“在我眼裏，在別人眼裏，你就是結婚了你就是有孩子了！張姨和金校長都知道！我算什麽！”
“我就想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你還是要找來！你又給不了我，你又要霸占我！”
“你厲害！我跟你耗不下去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不知道原因嗎！我等你迴來我妥協了你不知道嗎！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就這樣斷斷續續講很多，講很久，沈嘉行聽，心疼，眼睛疼，耳膜都跟著疼。
終於在秦曼初停下來的那一刹
他握緊她的手，說，問，很無力：“那你要我怎麽辦，我眼睜睜看著你在山裏受苦，眼睜睜看著李承圍著你轉，我不厲害，我真的很害怕李承把你搶走。”
“我現在就特別後悔！我就應該答應李承！他比你好一百倍！你給不了我的他都可以給我！他……”
“我能給！” 他驀地截斷
他深邃的雙眼深深地注視著她，純淨明亮的頂燈將他眼眸中的不顧一切勾勒的淋漓盡致
再一次，他字字說：“我們結婚。”
秦曼初靠在他懷裏哭很久，緊緊抓著他，瘋狂湧來的安全感讓她越清晰那一刻血液冷凝的絕望，在此時，被他完全抱著，感受著血液緩緩迴流，帶著熱烈的溫度。
秦曼初在一個明媚的清晨醒來
那是她深眠的第二十天。
眼睛緩緩睜開時，第一眼，是他的喉結。
那時候，記憶還沒有清晰，像之前的每一個早晨一樣，在他懷裏醒來。可又覺得好像很久沒見他了，空落落的心被濃烈的想念填滿。
於是，她輕喃：“你迴來啦”
“嗯”
然後秦曼初笑起來一點
然後沈嘉行驀地睜開眼睛，唿吸凝滯
他倉促閉眼，心劇烈顫動著，他用力迴味剛才那一聲，是幻覺還是真實。
“沈嘉行”
就是這麽虛軟的一聲，他立刻低頭，怕再晚半秒她就會再次睡著
冉冉升起的太陽在窗外，朦朦金色灑在她的身後
秦曼初正笑著，滿足地笑著。
對視，瘋狂對視
一分一秒都變得格外珍貴
他努力開口，找聲音，哽咽出四個字
慢慢地，輕輕地：“我迴來了”
想抱她，抱很緊，又想看她，不舍得從她臉上挪開，就那麽無措地呆著……
秦曼初用食指戳戳他的臉，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他：“怎麽啦”
好了，她真實的要命，他徹底崩了
沈嘉行一把抱緊她，有多用力，埋在她頸窩的眼淚就有多潮湧，痛苦悶在他的胸腔裏，他麻木地過著一天又一天，他知道錯了，都改，他都改。
無數個日夜對著她發呆，她閉眼安靜，她唿吸，可她就是不理他，不看他，好多次他崩潰
能不能別用這種方式懲罰他。
那無聲的呐喊，她聽到了，她還是聽到了
這一瞬，是一種劫後餘生的滋味，讓他完全坦露他的脆弱，他有多害怕，她就那麽睡下去。
秦曼初輕輕抱著他的頭，滾燙潮濕越漫越深，她微低下巴，心裏一陣一陣地緊縮。
“我想你”
不克製，聲音顫著，又一聲：“我好想你”
一直說，一直說，一直抱她好緊。
“我這不是就在這兒” 秦曼初有點好笑：“你要不要這麽誇張啊”
…………
秦曼初躺了太久，雖然沈嘉行每天都會給她按摩，但她乍一踩到地毯上時，腿腳還是有些不受控製的無力。
她在床沿坐著，沈嘉行在地毯坐著，握著她的小腿，讓她的腳搭在他的膝蓋，手上按摩的動作輕柔。
“我輸液了？”
她伸左手，手背上粘著創可貼。
昨天下午剛輸的營養液，但沈嘉行不關注她不正常的表現，她醒了，比什麽都重要。他隻看了一眼，說：“嗯，感冒了你。”
秦曼初現在的記憶都還停留在他人在紐約，說很快迴來，所以她問：“我怎麽跟你到這兒了”
“我把你拐過來的”
“你好好說” 腳丫子小動作踢他一下：“今天周幾啊”
“周二”
“你跟金校長請假了？”
“請了，我還寫的假條”
這話一聽就是假的，秦曼初‘切’了一聲，沈嘉行笑，站起來拉住她的雙手：“試試好點沒”
秦曼初站起來，跺跺腳，笑說：“好多了，你肯定是睡著了壓住我腿了”
沈嘉行就在她身後擁著，小臂在她腹前交叉環著，兩個人一起慢慢往洗手間走著，“嗯，我不僅壓你腿，我還壓你”
秦曼初不理他，洗臉的時候想讓他鬆開手，他就是不，然後秦曼初自己洗完臉，擦完臉，就用同一塊擦臉巾，沾濕了，轉身給他擦臉。接著，又一起刷牙
在鏡子裏看著彼此，秦曼初刷牙的動作快一點，他就快一點，她慢一點，他就慢一點，她刷哪裏，他也刷哪裏，她吐泡沫，他也跟著吐……
秦曼初笑的不行：“你發什麽瘋”
“是你學我”
漱完口，擦幹淨嘴邊的泡沫，秦曼初毫無預兆的轉身，揪他衣領：“低頭”
“幹嘛，想占我便宜？”
秦曼初立馬鬆手，沒落下去，被他抓住架在他肩上，秦曼初自然地勾他的後頸，他低頭吻，摟她的腰，讓她緊緊貼著自己，吻的不激烈
溫柔，纏綿，那是一種失而複得後的小心翼翼。
好久，就這樣彼此唿吸著，唇瓣碾轉著，誰也不舍得離開。
“喝牛奶還是喝豆漿，吃煮雞蛋還是煎雞蛋”
“牛奶吧，不想吃雞蛋了。不太餓”
沈嘉行托著她屁股，一把將她抱起來，秦曼初心口忽的一抖，摟緊他，低一點頭，額頭抵著他的額頭。
秦曼初以為他是要把她放床上，但他出了臥室，一路往餐廳走，先單手接了杯溫水，讓她喝。接著，再走到冰箱，拿出來牛奶，繼續往廚房走
“我下來你再弄”
他說：“就這樣”
“啊？” 秦曼初扭頭，他已經單手擰開了牛奶桶的蓋子，往奶鍋裏倒著。
“我想要加一點糖”
“家裏好像沒有糖了”
就這樣的姿勢，被他抱著，滿廚房地找白砂糖，秦曼初想到什麽，說：“算了，就算有，估計也已經過期了”
一年了，這屋子已經空了一年了。
最後，就那麽喝，一人一杯
偌大的落地窗將陽光完全收進房間，溫暖的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奶香
秦曼初被他放在島台坐，她捧著杯子，慢慢喝，沈嘉行則兩口，喝完。
他放下杯子時，她問：“你什麽時候走”
“走哪兒”
“蘇城啊”
“暫時不去”
秦曼初沒再說話，總覺得有什麽事兒沒想起來，她喝著牛奶，小腿還在他腰上環著，認真想事情。
牛奶喝完，她側身去夠抽紙，本來她就夠不太著，沈嘉行又突然伸手推遠了一些。
秦曼初迴頭，對他這種幼稚的行為表示無語：“拿過來，我要擦嘴”
他笑，“我給你擦”
從醒來，他一直都在笑，秦曼初正想著，後腦被掌心一個收力，還是吻，吻不夠。從廚房到沙發，再迴到床上，意亂情迷裏殘留著一丁點理智，秦曼初就抓著這一點點理智，掙紮該不該下一步，她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給著自己，給著彼此情到濃時最真實的感覺
可還不到她想好，沈嘉行先停了
她卻問了：“怎麽了”
他不說話，看她許久，翻身躺迴去：“紀寒說你需要好好休息。”
秦曼初瞥了一眼他的褲子，淡淡地哦了一聲。
沈嘉行不確定她忘了多少，隻是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從身後環著她，手在她衣服裏摸，試探到肚子附近時，她突然躲開
單薄的脊背根本藏不住那一下的顫抖
她很輕地說了一個字：“癢”
幾秒後，他又靠近她，手仍進衣服，這次沒有在任何地方停留，直接貼在那道疤痕上，像是無意識，語氣刻意輕鬆：“不摸了，就這樣行不行”
“你……” 秦曼初往後側一點頭，說：“放外麵”
他順勢咬她耳朵：“好不容易給我點福利，我不”
“那……你要不換個地方” 秦曼初盡量顯得把話說得真：“真的癢”
“我都說了我不動”
“……”
一整天，秦曼初都和他膩歪在一起，沒有看過手機，他也一下不碰手機，甚至電視，平板都沒打開過，就是一直擁抱，或者接吻，然後忍不住的時候將身體分開，冷靜，再重複。
就是這樣，吃過晚飯後，她便覺得困了，但沈嘉行還是拉著她，繞著客廳慢慢溜達，因為她吃的比較多……
秦曼初在第五圈的時候就不願意走了，原本倆人並肩，後麵就是沈嘉行在前，她在後，被他牽著的手無聊的晃啊晃
沈嘉行嘴上笑話她懶，心裏，眼睛裏，都是心疼，那時候正走到落地窗前，他轉身很快，拉她的手用一點力，秦曼初進他懷裏。
手順勢就勾他脖子，他低頭，她仰臉，額頭相抵，他微小的挪步，她跟著走
“累了？”
“嗯”
近在咫尺地對視著，秦曼初睫毛忽閃，臉上感覺有點燒，紅了，他笑，說：“今天怎麽這麽美”
唿吸就在她鼻尖，他聲音又很低，很誘，氣氛很快就又開始迷醉。
“你的意思是今天之前都不好看”
“每一天都好看，今天特別的好看”
說完這句，嘴已經貼在一起的，慢慢走著，深深吻著，用很久的時間才迴到臥室，散步結束。
睡著前，她迷迷糊糊問了一句：“今天幾號”
沈嘉行沒動，沒迴應，閉著眼。
2
秦曼初這樣稀裏糊塗的狀態持續了兩天，終於在第三天的下午，沈嘉行那時在洗手間，嗡嗡地震動聲從書桌抽屜裏發出來。
她走近書桌聽，確定位置，拉開抽屜，是他的手機，她一邊好奇為什麽要把手機放在抽屜裏，一邊把手機拿出來，是陸子雲打過來的，她往臥室走，準備給他送過去
未到臥室門口時，那邊掛斷了
屏幕恢複正常，她先看清屏幕背景，居然還是那種圖片，她頓時就開始為這事兒生氣，繼續走，嘴裏忍不住已經開始怪：“沈嘉行，你能不能不要用這種照片了，很容易被別人……”
他從洗手間出來
她聲音突然消失，目光聚焦在手機屏幕，眉心微微蹙起。
“怎麽了？” 沈嘉行走過來
“今天多少號”
沈嘉行沉默幾秒
她又說：“今天是12月3號？”
這是一句疑問的陳述句，怎麽突然就12月了呢……
沈嘉行諮詢了之前的心理醫生，她這樣的情況和那次經曆被歐陽騰帶走後導致記憶部分短缺噩夢失眠是一樣的性質。但她這次沒有其他症狀，因此他拒絕了陳醫生過來給她做檢查，他不著急讓她想起，再加上她昏睡，輸液那麽久，手背上好幾個針眼，他暫時也不想再讓她接觸醫學上的治療。
他本意隻想讓她怎麽高興怎麽來，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她，把身體養好，其它的順其自然。
“那天更新了一下，日曆可能錯亂了”他這樣解釋，拿走了手機。
但秦曼初一下午都在想這個事兒，她想找她的手機看，但昨天手機從餐桌摔地上，屏幕碎了。
落地窗前多了一個懶人沙發，是她昏睡的時候，他買的，天氣好的時候就抱她在那坐著曬太陽。
秦曼初挺喜歡的，沒事兒的時候就盤腿在上麵窩著，陰天，沈嘉行拿了條毯子搭她腿上，知道她在想，沒阻止，去廚房洗水果了。
“草莓，車厘子，提子，藍莓” 他端著沙拉碗擠進來：“吃哪個”
秦曼初往旁邊挪了挪，側身轉向他，手拿草莓
“付費”
“？”
“親五個”
秦曼初轉手拿藍莓，他輕輕看一眼：“親三個”
然後，在秦曼初有點氣的表情裏，繼續說：“提子親八個，車厘子老貴了，給你打個折，親五分鍾算了。”
“我付錢總行吧”
“不缺錢”
“那我不吃了總行吧”
這話剛落，嘴裏就被塞進一個車厘子，他懶懶說：“強買強賣”
幾秒後，秦曼初無聲看他，心照不宣，沈嘉行抬手心到她下巴，秦曼初低頭吐核，再抬頭的同時，手撐他肩膀，腿跟著動，坐他身上。
沈嘉行不緊不慢往嘴裏放一個提子，又不吃，就在齒間咬著，秦曼初看他，深灰色開衫的扣子隨意係了最下麵三顆，起伏的胸膛隱隱露著，這一年她們雖然沒斷聯係，但見他的次數少之又少，也沒有心平氣和地好好看過他。
細看，這一年在他身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沉澱過後的五官少了些前幾年的溫潤，硬朗了，即便是耍混逗她，眉眼間流露著的正挺多過倜儻。
她這樣想著，他已經吃了三個提子，在第四個的時候，秦曼初覆上去，他眯眼笑，她沒這樣主動過，主動和他搶食兒。
“沈嘉行” 吻過後，趴在他身上，頭靠他肩膀，緩著唿吸。
“嗯” 他應，喂她吃草莓
“今天到底幾號”
“不知道，沒看”
“你……” 秦曼初坐正，看著他，輕輕問：“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的話”
他沒有做任何迴憶的舉動，她問完，他就接：“都記得”
都記得，十月底接她，娶她。
她再次問：“那今天幾號”
這次看著他的眼睛問。
他同樣用堅不可摧的目光迴應她：“不重要，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3
秦曼初醒來的事情，沈嘉行誰也沒通知，他每天會給她量兩次體溫，正常，會讓她備課，還出題讓她做，美名其曰他出得題她可以采納，用到期末卷子裏
秦曼初絕對猜不到，他用加減法，乘除法，測試她智商有沒有受影響……
綜合下來，除了那兩天的記憶，她很完整。
沈嘉行也有私心，分開太久，他無心工作，無心做任何，滿心滿眼都是她，她在這屋子裏所有的活動軌跡，他都要纏著。
但最真實的內心感受隻有他自己清楚，是他的心有餘悸
有時候會半夜驚醒，發現她睡著，硬要把她叫醒，他才恍神，她已經醒來好幾天了。
所以，他想讓這一切在他心底不再虛幻，他想真真切切地相信她每一聲沈嘉行，每一個吻都不是他的夢，他想徹底安心了，再帶她出門。
但秦曼初的記憶迴攏的措不及防，那個時候她在洗澡，身上打滿了綿密的泡沫，某一個瞬間，她低頭看，腦海裏浮現出大片的白色，身上就如同這些泡沫，被白色包裹，畫麵一閃而過
他的話，他的選擇，接踵而至。
她沒做任何質問，衝完澡，吹完頭發，換了衣服，從沈嘉行的錢夾裏抽出一百塊錢，摔門離開。
在另一間臥室打電話的沈嘉行聽到動靜，兩步走出來，看到的是屋門剩下一寸的縫隙裏，她肩頭的頭發。
她突然的行為，讓他措手不及。
反應了幾秒，他從書桌下的抽屜裏拿出東西就追上去。
但電梯已經下至一層，他隻好急躁地按著下行鍵。
而當溫夏同樣聽到客廳的動靜從臥室跑出來，眼睛一瞬間睜大，她屏住唿吸看著秦曼初走過來，擦肩時，她走太快，溫夏被撞一下，就是那麽一下，溫夏思緒清醒，她立馬扭頭，秦曼初已經進屋，臥室門砰的地一聲閉緊，再次這麽一聲巨響，溫夏能唿吸了。
“姐！”
“姐！”
溫夏瘋狂拍門，一兩分鍾後，門打開，秦曼初手扶著門，臉色灰白：“明天再說行嗎？”
溫夏愣了愣，秦曼初當她默認，關門後走到書桌，拉開椅子坐下，眼睛沒有焦點地盯著桌麵，腦子裏反反複複循環著那一幕。
沈嘉行在十分鍾後追過來，和從便利店買零食迴來的陸子雲在小區門口碰上。
陸子雲當時正確認是不是沈嘉行的車，快走了兩步看車牌，車子嗖地一下就衝進了小區，揚了一股子塵土，“我靠”，陸子雲捂著嘴咳嗽。
沈嘉行顧不上按門鈴，輸密碼直接進，鞋不換，目標就是秦曼初臥室。
溫夏在旁邊，背靠牆站：“我姐什麽時候醒的”
問了幾次，沈嘉行不理，隻一味地叫門內的秦曼初開門。陸子雲這時進來，還沒明白狀況，還想他剛才吃了一嗓子土的事兒，就說：“你特麽不在家守著你媳婦兒跑這兒幹嘛”
語氣挺衝，最近他一直賴在這裏，睡沙發，一方麵知道溫夏情緒不好，在這兒看著她，一方麵不斷刷存在感。
“我姐醒了” 這是溫夏跟他好聲好氣說的第一句話
也不僅僅是語氣的變化，過於緊張的精神壓力鬆懈後是無盡的疲憊，眼睛紅了些，就不自覺的想哭，想有人依靠，但不是對誰都能依靠
陸子雲先愣了一下，他感受到了，過去拉著她到沙發坐，抱她，撫她頭發，給她依靠。
沈嘉行最後是撬鎖進去的，鎖壞了門就關不緊，他從餐廳托了把椅子，進屋後把門頂住。
秦曼初撫臂在窗前站著，窗戶完全推開，風吹進來，帶著大海裏絲絲的潮腥味道，她肩頭發尾淩亂浮動。
沈嘉行走過去：“剛洗了頭發” ，邊說邊伸手去關窗戶，被秦曼初抬手擋住
他的手在上，她的手抓窗戶角：“不用你管”
聲音也冷
沈嘉行看她一眼，繼續關：“怎麽不用我管”
秦曼初不說話，也不鬆手，跟他較勁。
“關了，給你看一樣東西”
他另一隻手舉起來，手裏一個檔案袋，很熟悉，從剛才這個袋子就在她腦子裏翻滾，秦曼初目視窗外：“我不想看”
“你必須看”
“我就不看”
這時，沈嘉行拉開她擋窗戶的手，一下將窗戶闔住：“就得看！”
秦曼初壓抑的情緒被他強硬的做派瓦解的粉碎，她甩開他的手，一把再次將窗戶推開，頭發順著風刮到臉上，她不管，就衝他喊：“我姓秦！不姓沈！你沒有權利支配我看不看！” 下一句，眼已經濕了：“你更沒有權利隨便決定我的生死！”
她走一步，被他單手扣住肩膀，接著，兩個肩頭都被他按住，他態度放軟：“你好好的發什麽火，是，我是沒跟你說清楚現在已經過了十月份，我沒想不認，我帶著東西來了，讓你看你又不看。”
“還有意義嗎？這裏麵就是裝你和歐陽曦的離婚證都沒意義了！”
沈嘉行皺眉：“要我說多少次，我沒跟她領證”
秦曼初忽的奪走他手裏的檔案袋：“不是你說的嗎，不是你說你要你老婆孩子的嗎！”那一幕想想就讓她覺得心被狠狠割爛的疼，秦曼初推他，用力把檔案袋扔出去：“你就是用這個東西，選擇了你的老婆孩子！我看見了！”
喉嚨一瞬的嘶啞，她吼不出來了，隻剩下眼淚瘋狂地流：“你……她們母子對你那麽重要，你又每天在我這兒幹嘛！我跟你沒感情嗎？你就非得對我這麽殘忍嗎？你今天說愛我明天說想我，到頭來我就隻配你一句隨便嗎！”
話到這兒，沈嘉行明白了。
她抬小臂抹臉上的淚，沈嘉行將黏在她側臉的頭發別到耳後：“我們在一起幾年了，四年，你連這點信任都不給我？”
秦曼初倔強地看著他：“我沒信你嗎？我信你的時候你在幹嗎！”
“所以我讓你看，你為什麽不看”
秦曼初不聽他的，隻發泄自己的憤怒：“我信你，你突然冒出來個孩子！我還是信你，等你從紐約迴來，我連你有孩子有老婆都不在乎了，我就要你一個完整的心，可是你…………”
沒讓她繼續說下去
是他聽不下去了
秦曼初被他箍著側臉，她越掙紮，他親的越用力，她咬他，他也咬她，氣的秦曼初手腳並用在他身上打，一點都不含糊，有多大勁兒就打的多用力。
就這麽折騰了十分鍾，沈嘉行放過她的嘴，一把將她抱進懷裏：“打累了聽我說”
“不聽”
“我怎麽可能不要你，他就是讓我用自己的命換你，我都不會猶豫！”
秦曼初推他幾次無果，沒力氣了，說話都沒力氣了：“你看著我說”
沈嘉行拉著她到床邊，讓她坐下，他則在她前麵蹲下，雙手包裹著她的手放在她腿上，眼睛看著她，說很慢，很清楚：“他手裏有槍，他沒有槍法，我怕他傷到你，那時候米沙的人已經在靠近你，我得轉移他的注意力，我才那樣說。”
“……”
“你真覺得我在乎歐陽曦？還是在乎那個孩子？我恨不得千刀萬剮了她們。”
“……”
“如果不是你被他帶走了，那天我一定是會親手解決了歐陽曦。”
“……”
他越說，秦曼初越覺得委屈，最後爆發的是因為他說了一句：“南月給你打視頻那次，你生氣但你相信我，這倒好，因為一個歐陽曦，最不值當的人，你不相信我。”
秦曼初滿腔的怨屈一下子就全都釋放：“我在雪裏凍了一晚上，我都不知道我活著還是死了，我睜開眼看見你，你知道我隻有你啊！可是你說你要你老婆孩子，我隨便，說的那麽肯定，你看都不看我，就好像我就是個陌生人！這個時候你還讓我怎麽考慮你是不是又有身不由己的原由啊！！”
“總是我在想！總是讓我猜！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沈嘉行不停給她擦淚，那時候突然就什麽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麵對她的聲嘶力竭，他覺得自己失敗透了。
秦曼初真的憋太久了，她怨他麽，恨他麽，怎麽可能不！就是因為這樣，每愛他一點都是對自己的折磨！可他不懂，他什麽都不懂！
秦曼初就看著他，把這一年積壓的情緒都發泄給他，想到哪裏說哪裏，不管邏輯通不通，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你隻顧你自己的感受，來來走走，你從來不想我能不能受得了”
“在我眼裏，在別人眼裏，你就是結婚了你就是有孩子了！張姨和金校長都知道！我算什麽！”
“我就想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你還是要找來！你又給不了我，你又要霸占我！”
“你厲害！我跟你耗不下去了，我給你打電話你不知道原因嗎！我等你迴來我妥協了你不知道嗎！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就這樣斷斷續續講很多，講很久，沈嘉行聽，心疼，眼睛疼，耳膜都跟著疼。
終於在秦曼初停下來的那一刹
他握緊她的手，說，問，很無力：“那你要我怎麽辦，我眼睜睜看著你在山裏受苦，眼睜睜看著李承圍著你轉，我不厲害，我真的很害怕李承把你搶走。”
“我現在就特別後悔！我就應該答應李承！他比你好一百倍！你給不了我的他都可以給我！他……”
“我能給！” 他驀地截斷
他深邃的雙眼深深地注視著她，純淨明亮的頂燈將他眼眸中的不顧一切勾勒的淋漓盡致
再一次，他字字說：“我們結婚。”
秦曼初靠在他懷裏哭很久，緊緊抓著他，瘋狂湧來的安全感讓她越清晰那一刻血液冷凝的絕望，在此時，被他完全抱著，感受著血液緩緩迴流，帶著熱烈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