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既然喜歡,文竹就留上心。


    看到辛悠宜每晚,寂寞無奈的看著歸飛的鳥兒,那種孤獨無依的樣子。文竹的心就揪扯起來:這是個有情有義,風度翩翩的漢子,現在也經受著孤苦無依的磨難!終有一天,他會神龍飛天嗎?


    文竹活得苦嗎?物資上應該是不苦,作為一個女礦工,薪酬不低。住著礦上分配的房屋,吃喝住不用愁,在那個階段應該是中等往上的水平。說不苦,她已經離婚,自己帶著女兒生活。雖說是和父母兄弟在一起,夜深人靜。每當聽到隔壁,注意!那時的房子不太隔音。鄰居家小夫妻貓叫春的聲音,像螞蟻齒齧著不她安的心。她畢竟才三十一歲,玫瑰花開的年紀。


    哪朵花沒有含苞欲放的時光,文竹十六歲工作的時候正是含苞欲放的光景。她不是一朵普通的花,而是帶著露珠的玫瑰,小小的年齡,身高接近一米七。最誘人的是她的皮膚吹彈的破,瓜子臉白嫩的如同煮熟的蛋白,該紅潤的地界塗朱樣的淺紅。五官像是雕刻大師的設計,線條分明,沒有一處不精致。她喜歡上穿淡綠色的綢衫,下著同色短裙,腳著白色簡約的涼皮鞋,先盡量表現自己的青純和春的生機。


    她是含苞欲放的花,一旦盛開更美麗。


    文竹還沒有盛開就美麗,才進礦就成了耀眼的明星。有人傳說,當年她從礦工宿舍過,一個燒煎餅鏊子的小夥子,在文竹走得沒影才感到腳疼。急忙收腳,才發現自己當時光顧饞涎美色。遞柴禾的時候,把自己的腳也送進鍋灶去了。


    當年時興樣板戲,哪個煤礦都有宣傳隊,文竹毫無懸念的成了宣傳隊樣板戲a角演員。


    每當文竹上台演出的時候,青年觀眾都瞪大眼睛,唯恐漏下一點她的動作表情。這些青年追求者,不乏後來的局礦長。


    近水樓台先得月,宣傳隊的導演加音樂指揮惠洽寶奪得先機。


    惠洽寶一米七多的身高,膚黑麵瘦,刀鞋把子臉上五官很是精致。特別是那雙精光四射的,鬆脂琥珀眸子,對少女有致命的殺傷力。


    這惠洽寶心肝就像水晶做的,玲瓏剔透,腦子好使,學啥象啥。學了幾天二胡,能上台演奏;讀了幾本書,成編劇;幾次外出參觀學習,迴來就成了宣傳隊的總導演。屬於少年老成,頗有心機的類型。如同空中諸葛亮,他擺開的八卦陣,很容易捕捉自己屬意的昆蟲。


    惠洽寶比文竹大兩歲,文竹進礦的時候,他已經有了兩年工齡。而且是,自己初中沒畢業,就成了礦校的老師。


    惠洽寶不到二十的年紀,雖然沒有當領導的素質,倒也顯示出做名人的才幹。是年輕人裏不可多得的佼佼者,誰都相信假以時日,惠洽寶前途無量。


    還是在礦校的時候,文竹就對惠洽寶有種無名的崇拜。盡管那時惠洽寶,才進礦校不到半年,而且不是文竹的班主任老師。隻是,那時學校無人不知惠洽寶的才氣,文竹也不能免俗自蔽。


    郎有情妾有意,宣傳隊的條件又提供了方便,這時縱然有天大的手,也難把這對年青人分離。女孩子都很重視自己的第一次,那是終生難忘的記憶。但這種舍身的結果,也是南北兩極,一旦遭到傷害,就終生心被齧齒。


    稻穀加工成熟米,這是先下手為強的絕技,往往是實力欠缺的男方,在求婚時的絕戶計。這招不太光明,也歉道德,還是沾著塵埃的心思。實用主義很盛行,草頭方子治大病,在討老婆上很是好使。惠洽寶是聰明人,而且是長期生活在基層的大孩子,耳濡目染平民的生活,過早的掌握了追求的技能。


    文竹是奉子成婚。盡管她的父母十二個不願意,眼見得女兒凸起的肚皮,也隻能唉聲歎氣。文竹的父母還是有文化底蘊的,都讀過書。父親還是個大學畢業的工程師,雖然他長期在采掘一線工作,那時的知識分子,絕沒有高人一等的毛病。他對文竹說:惠洽寶兩隻眸子精光閃閃,是個才子。可是他眼光閃爍不定,四處遊離,不敢正視家長的眼睛,這個人隻能享受今天,不能穩固明日。


    自古女子多癡情,何況懷了孩子,女孩子家走到這裏,已經沒有迴頭路。文竹硬著頭皮結了婚。想著有孩子牽絆,原以為惠洽寶就是個風流萬世的唐百虎,不看妻子的深情,也得看顧自己的骨血。對惠洽寶在外的作為,文竹倒也放心,來早來晚,出差在外,沒有疑惑,便不加約束。在孩子兩歲前,文竹感覺惠洽寶床上缺少點興趣。當時,也沒覺的什麽大不了的,那個事又不能當飯吃。老夫老妻的,少了就少了,涼些就涼些。何況已為人母,大多心思在孩子身上。


    夫妻七年之癢,她沒放在心上,有寶貝女兒的存在,文竹有著很高的自信。


    噩耗傳來的時候,文竹開始不信。


    惠洽寶和一位女生,在市裏旅社同宿被隔離審查。


    這事很是蹊蹺!在惠洽寶認為萬無一失的條件下,他被證據確鑿的拿下。


    女孩是他的學生,當時跟他去參加電影廠招收演員的麵試。麵試的時候一切順利,電影廠的人看完女孩的表演,再次審查相貌、形體,大為滿意。當時導演就放話,這女孩有成為明星的素質。


    應該迴礦校的時候,天已經漆黑,已經沒有了公共交通車輛。惠洽寶便帶著女孩住進市裏有名的旅社,記得!那時再好的住宿等級住宿場所,都不稱為賓館。


    夜裏,不知是女孩想報師恩,還是惠洽寶動了歪心思。倆人悄悄的住到了一起。


    第二天凱旋迴礦,本以為春風一度無人知,誰知偏偏留下蛛絲馬跡。服務員打掃衛生時,發現了垃圾簍裏的穢物和血跡,便向上做了迴報。要知道,那時男女生活作風是天大的問題,屬於階級鬥爭資本主義思想腐蝕的範疇,誰也不能在男女事上毀滅三觀。


    這對心高氣傲的文竹來說,是致命的打擊。文竹的身份,讓她無論如何承受不起。自以為嫁的有情郎,誰知變成隨意的大公雞。結婚不到三年,丈夫就開始偷腥。吃醋事小,侮辱性大。這時的文竹走過時,人們不是議論她的美貌豐姿,而是津津樂道惠洽寶的桃色。


    文竹是溫柔嫻淑的人,也是個眼裏摻不進砂子,決絕的女人。盡管惠洽寶再三再四的跪地懇求,傷透心的文竹還是沒有原諒他。


    再看惠洽寶一眼,她都嫌髒。


    惠洽寶離婚以後,無顏在學校為人師表。憑著天份、才能,也動用了家裏的人脈,調到了市內的文藝團體。


    他在礦校的存在,不僅是文竹的肉中刺,而且讓嬌美的女兒難以見人。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迴頭已經百年身。此後,惠洽寶做了多次嚐試,始終沒能破鏡重圓。自從他上了那個女生的床,注定了文竹心的冷凍。世界上,還有什麽比背叛,更叫人痛恨的嗎?枕前發盡千般願,提起褲子不認人。


    要不是惠洽寶用盡心機,打動了還算是少女的文竹心,文竹怎麽也不可能嫁給他。當初的文竹身後的追求者,成群結隊,那個不是青年翹楚。


    這就是,文竹一生都沒解開的心結。


    柯耀梅對辛悠宜說過:蚌的的眼淚是珍珠,可是柔軟的體內強行進入砂子,那是何等的痛苦。孩子是文竹的珍珠,強行放入沙礫,而又選擇背叛,是文竹也是一般女人最痛恨的。所以,惠洽寶是文竹最恨的人,文靜的她沒有表現一點暴力,心裏的恨堅如磐石。


    文竹可以為愛情獻身,她絕對容許不下背叛!


    自從認識辛悠宜,文竹枯焦的心開始有了雨水滋潤。


    按理說,一個蓋房子的,渾身都是泥。流動單位,整天不著家,就算是個幹部,又有什麽了不得。往大了說,還不是個包工頭,太農民。那時城市戶口是身份的驕傲,有糧食計劃本的,看不起擺弄土疙瘩的人,晴天一身土,雨天滿身泥。人就是長得象舞台上,麵白頰紅的小武官,也擋不住風吹日曬,潘安相宋玉貌,也會上鏽起皮。


    就算是離了婚,有了孩子,文竹在人前走過,仍然吸引無數異性的眼睛。算計她,想成就好事的棒男人多了去,隻要文竹願意,稍微勾勾手指,就能踏破門檻子。


    就算是那個成天財,也是膀乍腰圓,方額大項,眼大鼻挺,一付富態相。他三番兩次的示意,文竹裝作耳聾眼瞎,裝憨賣呆沒反映。按理說,成天財工作好工資高,人長得不錯,又是坐地虎,黃花大閨女追求他的多了。他偏偏喜歡殘花敗柳的文竹,就是她帶來個拖油瓶,不費力氣就當爹,成天財也是心甘情願的。應該說,這時的文竹仍然魅力十足。


    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怪,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自從那天見到你,我就一生喜歡你。進了我的心房,關閉心裏的門窗,你就再也出不去!


    後來文竹這樣咬著耳朵對辛悠宜說。辛悠宜也笑:我也是!


    從那天,辛悠宜去實驗室賠禮道歉,文竹就和辛悠宜熟絡起來。倆人的心思,不再是見麵打招唿那麽簡單。眼神相撞,倏然臉紅,慌忙避開,又忍不住再望。每當麵對麵笑笑,心裏的感覺如沐春風。荒野的草瘋長起來即使發狠,刈倒一片,難滅荒原草長。何況沒有幾天刈光的地上,春風吹又生。


    辛悠宜到底有什麽好?他是比惠洽寶健壯些,白一些。可惠洽寶五官不比他差,且多才多藝。辛悠宜眼睛看人有些呆傻,笨嘴拙腮,就會憨笑。惠洽寶兩個眼睛會說話,哪句話甜和人,哪句話往你耳朵裏扔。


    夜裏隔壁小夫妻動靜大,文竹睡不著覺,不知覺的就把辛悠宜和惠洽寶對比起來。人就是個緣分吧,尤其是眼緣:愛上他,比花花不美,比玉玉不暇:看他不對眼,雞蛋白也是豆腐渣。


    讓女人終生忘不掉的兩個男人:一個是情竇初開之後,給過她風花雪月的男人。一個是經曆過歲月之後,懂她卻給不了家的人。前者是初戀,後者是藍顏,前者是心酸,後者是失眠。一個驚豔了歲月,一個打濕了眼眶。 惠洽寶是前者,是文竹切齒痛恨的,恨他毀了自己的一生。辛悠宜是後者,他給文竹枯幹的雲鬆澆了清水。


    自從那天聽到辛悠宜講流動施工人的艱辛,下班時看到辛悠宜的淒苦神情,文竹就開始心疼。第二天上班,文竹故意和柯耀梅東拉西扯,說著笑話。可耳朵偏偏不聽使喚支楞著,聽到動靜就走神,聽到辛悠宜說話就發愣。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當年惠洽寶的巧妙追求,都沒有這個感覺。現在不行,文竹不能聽到惠洽寶聲音。那天,文竹正在往試劑裏倒硫酸,辛悠宜一聲咳嗽,硫酸濺到了新買的綠瑩瑩的縐紗裙子上,愣是把心愛的衣服燒出幾個洞。


    柯耀梅看出了文竹的心思:你得花瘋了?想,就看看去,有什麽大不了的。都是過來人,什麽沒經過?害什麽臊?再說他的辦公室,經常就他一人發呆。


    文竹臉漲的彤紅,頹喪的坐下,無聊的撚弄衣角。嘴裏嘟囔著:你怎麽知道我的心思?


    我怎麽知道?看你掉魂的樣,不瞎眼的都能看出來。我偷看過幾次了!辛悠宜可是個實誠人,太具有男人的魅力,讓人著迷,值得去追。我要不是家裏有個男人絆著腿,我早就把他弄到手了。


    柯耀梅笑哈哈的說。在和閨蜜相處時,她向來出口無忌,沒有什麽不敢說的。


    柯耀梅喜歡辛悠宜,文竹心裏明白的。女人的眼睛沒窗簾,喜歡誰搭眼就能知道。柯耀梅看辛悠宜的眼神很桃花,這讓文竹酸溜溜的。她心神不安,又高興,辛悠宜人中之龍,自己的眼光不差。也擔心柯耀梅先下手為強,她可是潑辣大膽,辦事衝動,為愛不管不顧的人。


    柯耀梅是個有風就下雨的人,說完就端起茶杯:走!咱們到辛悠宜那裏找杯水喝。


    實驗室本自有茶水,理由在柯耀梅這樣的人,是張嘴就來,說謊從來不帶臉紅的。文竹最佩服的就是她火辣辣不管不顧,執意前行的氣勢。對貓畫虎,文竹專心都學不來。


    柯耀梅磕蹬磕蹬,很有氣勢的進了辛悠宜的辦公室。文竹小碎步跟著,臉不由的紅漲起來。


    看到兩位美女進屋,正在雙手支頤發著狗呆的辛悠宜,猛然一怔,趕快笑容滿麵的迎上前來:歡迎兩位大駕光臨,有事?


    柯耀梅頭一晃:沒事就不能來看看?討杯水喝行吧!


    說著不用主人招唿,就一腚坐在辛悠宜的座位上。


    文竹臉上的暈紅已經減退,雪白的臉龐點綴著淡紅,咬著紅唇在那裏絞著手指笑。她即使害羞不自在,仍然是清新的可愛。


    植物文竹生滿滿的清秀,每根葉脈上長的不是一片片葉子,而是許許多多的絲線,蒼翠碧綠。遠看,那些小平展展的絲線就像一塊塊碧綠的小絨毯。細觀從莖到葉子都是綠色的,顯得十分清新雅致。很像鬆樹,就好像是把鬆樹變小了栽到花盆裏。稍微沾點雨露,絲線鋪成的透明葉片,上有幾顆小小的露水珠。這是美女文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剪影。


    見到兩位少婦,含嗔帶笑走來,辛悠宜紮撒著兩手,不知怎麽是好:花香襲人知晝暖,二位香氣四溢啊。


    把我們當成你的丫環,你是賈寶玉?


    文竹低語了句。


    辛悠宜碰到文竹幽幽的眼神,不由得一愣,很快恢複自然,指著辦公室裏自己的床鋪:對不起,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其他板凳髒,坐在我的床沿吧?


    甜嘴,我們兩個,林妹妹指誰?


    柯耀梅酸味十足的問。


    你嗎,當然是薛寶釵的儀態。


    聽辛悠宜說到這裏,柯耀梅很是得意。要知道林賈可是瀟湘館裏焚詩稿,金玉良緣可是薛寶釵!她笑得紅唇花開,炫耀的看著文竹。


    文竹攮了她一下鼻子,屁股才沾床沿,慢慢的調整心態。


    柯耀梅驚唿起來:進展的真快,都開始上床了?


    說完她捂著嘴,咯兒咯兒的笑的彎了腰。


    文竹臉一紅,想站起來,看看尷尬的辛悠宜又坐了下來:你的嘴長把刀子,真厲害!


    厲害嗎?我說得不是真事?心裏沒有鬼,半夜不怕鬼敲門?臉紅什麽,想過?做過夢?


    說完見到文竹和辛悠宜倆人尷尬,柯耀梅的嘴越發沒有把門的:別說,你們倆人挺般配!董永配上七仙女!


    辛悠宜趕快給倆人倒滿水杯,了解柯耀梅玩笑的尷尬。從看到文竹的第一眼,辛悠宜就感覺今生和她有緣,夜裏沒少做春夢。要不然,憑他個走南闖北的漢子,哪能輕易臉紅。


    嬉笑幾句,柯耀梅開始正經。先問問辛悠宜工作情況,然後徑直問起他的家庭。


    辛悠宜像是接受政審的準大學生,很認真的把自己的家庭狀況說了一遍:獨子,已婚,女兒五歲,妻子在漣泉區屬大集體廠子上班。


    有了不錯的老婆,辛悠宜為什麽還愛上其他女人?請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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