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說到,那些和柯曉宇一樣接孩子的人群裏,習慣成自然。也是現代人的冷漠。蜂聚蟻簇的路邊人群中很大一部分,對投來的目光視若無睹,隻是低頭玩手機的低頭一族。玩手機特別癡迷的,是少有的來接孩子的青壯男人。最影響現代人行為的科技,莫過於互聯網,手機的強大功能,造就了強悍的低頭一族。


    大巴來到,人們潮水般圍了上來。嘁嘁喳喳,高高低低的喊叫匯集成嘈雜的海嘯的分貝。


    最讓人無奈的倒不是人群和電動車,而是各類小車擠滿了路麵,沒有一點公德的隨意停下,司機們擁擠在大巴車門口。


    大個子的都要翹首引頸踮腳,小個子隻有喊的份。第一輛公交大巴車正在下人,第二輛公交大巴千難萬難的蹭過來。其他的公交大巴車,隻能遠遠的停下。見到後邊的車也開始下人,那些擁擠的人流,反流的錢塘大潮一般能量不減,大部分迎著公交大巴車跑去,包括那些占道的小車司機。


    現在的人不知怎麽啦,隻知有幾不知有人,本來毫不顧人的方便自己,結果卻麻煩了自己。每天孩子放學,猶如被搗壞巢穴的蜂群,嗡然一聲,就遮天蔽日。目力差的,根本追蹤不到目標。這次接野遊歸來的學生,濤聲依舊。


    有些孩子想迴家急切心情,如隔壁灘遇到清泉,很快奔向等待的家長。而那些望子成龍,揠苗助長家庭的孩子,能玩一玩,是生活的奢侈。他們腿軟腳慢,猶如待宰的羔羊,搖搖擺擺,無奈的躲避家長的視線。能延伸一下自由,多玩一會是一會,也許就是他們現在的理想。


    在大人的樹叢裏,大部分老人頭上都是油汪汪的汗。


    現代人不知道是營養過剩,還是食物激素添加劑過多。麵黃肌瘦的孩子稀罕的很,而小家夥臉胖的如同發酵極好的麵包倒是習慣成自然。看著那些孩子,兩塊大腮猶如涼粉不住抖動,遠看身材像個小型啤酒桶,近看挺肚凹腰,氣喘籲籲。柯曉宇便有了奇怪的感覺:他年我若為青帝,洋快餐食品垃圾場裏掀。


    在今天迎接公交大巴歸來的人群中,柯曉宇個子高。還好,踮些腳尖,雖然站在人群的後排,感官雷達還是很快搜索到孫子。


    孫子是柯曉宇的驕傲!人不但聰明,返祖現象吧,長得就像戲台上的白麵小生,到哪裏都是容貌出眾。


    柯曉宇很高興的接到了孩子,也許是得意忘形,就產生了樂極生悲,沒想到女兒迴來爆發了場戰爭。


    天氣熬熱,人的情緒容易急躁。脾氣像是加熱的汽油,特別容易燃爆。


    柯清苑怦然推門,大跨步走進門來,對著伸手要接她背包的媽媽,一臉不是一臉:去去!不需要!今天送的快遞哪?


    韓雪芬趕忙迴身,在小山一樣的網購貨物最上麵,拿出好幾個沒拆包的件:這幾個都是!


    柯清苑臉本的像塊石板:我是問,上門送的那件?你聽不懂?


    柯清苑的話特別生硬,應該是,今天在外邊不順心,到家就發瘋。


    柯曉宇對她的感覺就是:打爹罵娘,沒有敬畏之心,更不知感恩,為她做的再多,永遠不會滿意。好像父母欠債不還錢,進了家門就是霸主,隨心所欲,張嘴就是高喉嚨大嗓。


    喊和嚎是她的語句特點,把自己外戰外行內戰內行的怒火,發揮的淋漓盡致。吸毒上癮般咆哮著,砸想把她接到這個世界,竭盡所能哺育撫養,世界上應該是對她最好的兩個人。


    安排好孫子做作業的柯曉宇,本來想用淋浴淋拭身上的汗氣,聽到女兒發脾氣。連忙湊了過來:上門送的那件,是我接收的,欸!是那件唻?


    他的手開始在網購物品的小山上捯飭:是不是這件?


    不是!


    柯清苑如同吃了槍藥,連續否定後,怒火越發燃燒的劇烈。


    嗨,怪我,忘記及時拍照,光顧著去接孩子了!這時的柯曉宇賠著禮,臉上還帶著笑。


    你是豬腦子?我說過多少次,每接一個快件,或取一個快件,拍照發給我。現在,那麽多訂單,我怎麽弄得清?你們不長腦子嗎?柯清苑話裏話外越說越冒煙。


    柯曉宇本來就不是好脾氣,何況在太陽下曬的發急,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嗬斥:我沒有腦子,好吧!以後再送上門的件,我不再接收!


    你那麽壞種!


    柯清苑怒氣衝衝的指著柯曉宇的鼻子。


    喝喝!打蛇順著棍子上,越是嬌慣,越是蹬鼻子上臉。長這麽大,沒被人罵過壞種的柯曉宇,因為他為人實在不壞!


    柯曉宇也是多日的鬱悶積攢,怒極了,大吼一聲:你罵老子!


    在女兒人生路上,第二次順手一巴掌打過去。


    這也是秋曉薇(《木屋別墅》裏秋水盈的原型)遠遁的蝴蝶效應,窩著火的柯曉宇,就像嚴重的咽炎。嗓子眼有異物,咽不下去吐不出來,又不能為人道,生不如死的失落折磨。至今,當年的溫文,想起秋水盈,就是滿滿玩恨意:這個娘們,發盡絕無退路的誓言,如今卻無情無義,幹淨利索的切斷感情,不留一絲的維係。


    這一巴掌,等於震動了,活火山口最敏感的板塊,地下的烈焰噴薄而出。


    柯曉宇可是捅了馬蜂窩,韓雪芬忘卻了女兒責罵的不快。非洲母獅樣皺鼻呲牙,撲上來護著女兒,怒目對著柯曉宇嘶吼。


    女兒有了保護,不怕事情鬧得大,刁蠻的越發脾氣大。柯清苑手指點著柯曉宇的腦袋,跳著腳,嘶聲狂喊:你!不要臉,《木屋別墅》的溫文就是寫的你自己!你曖昧、出軌!對不起我媽!六十多歲的人,迷戀婚外情,你好意思?


    真沒有想到,憑空想象寫的小說,(柯曉宇對誰都沒敢說《木屋別墅》有原型,小說他都沒敢拿給黎任譜的原型看,因為卿玉娉那對太貼近真實)竟然是這個結果?無怪乎,這幾天,韓雪芬看自己的眼神、說話,陰陽怪氣!


    柯曉宇怎麽都想不到,從來不喜歡看小說的韓雪芬,怎麽看起了小說?這一定有人對她提示?


    柯曉宇再看女兒,眼裏的她,瘋魔一樣,斜著眼撇著嘴,滿臉的看不起。


    女兒悖逆倒也罷了,九斤老太那種一代不如一代的看法,柯曉宇不讚成。兒女後代要都和父母惟妙惟肖,一切按過來人的約束行為,社會還能進步嗎?但,柯曉宇的死穴就是被女兒看不起!


    一旦自己的孩子,親生的孩子都看不起自己,看父親的眼神,就像看到蠕動的蛆。做父親的,在鄙夷的眼光下生不如死。


    是先有的蛋,還是先有的雞。柯曉宇無法考證:是柯清苑網上發現告訴韓雪芬,還是其他人誰告訴韓雪芬,韓雪芬又告訴女兒?


    柯曉宇的感覺太粗糙了,《木屋別墅》發表後,這些天常見娘兒倆個關起門來嘰嘰咕咕。


    原來,她們娘倆個早就在算計自己!柯曉宇終於明白了今天矛盾激化,到底是什麽原因!除了柯清苑娘倆的過度反應,還有小說裏曾經的情侶情欲,難以忘懷的經曆在作祟。


    不就是一篇小說嗎?小說的內容能夠當真?還是秋水盈的情結無法解開的煩惱,柯曉宇拎不清了。


    拎不清的柯曉宇在家裏,七月流火的季節進入了寒冬。在家裏,他成為鄙夷的目標,除了孫子孫女,成人的家庭成員,看向他的臉色都鐵青。


    曖昧、出軌、婚外情!柯曉宇因為《木屋別墅》這篇小說,被家庭的道德法庭宣判:開始下半生的無期徒刑!


    以前,柯曉宇聽別人講過一個笑話。某人在吃飯的時候,為因為吞進一粒小鞋釘,吐不出來嘔不出來,他開始感到胃疼。到醫院去看,x片、ct片都顯示胃裏沒有異物的存在。但是,無論吃什麽藥,某總是在胃疼。眼見得人消瘦,消瘦到瘦骨嶙峋,走路發飄擋不住微風,眼見得危及生命。


    家裏人幾次懇求醫生:家裏不怕花錢,隻要能治好他的病。醫生沒有辦法,隻好請教他的博士研究生導師。導師聽了哈哈笑,告訴學生:告訴他,我這個專家去給他做手術,取出異物,肯定能治好他的病。


    導師來到醫院,把氣息奄奄的病人,推進手術房,按部就班,消毒、無影燈、麻醉。八個學生看得目瞪口呆:明明胃裏沒有鞋釘,動什麽手術?


    隻見病人麻醉昏睡過去,導師用刀輕輕劃開肚皮,然後就縫上了。囑咐學生:告訴病人的家人,異物已經取出,說著還示意護士,用托盤盛著生鏽的鞋釘給他們看。


    病人被推迴病房,麻醉藥勁過後。家裏人告訴他手術取出了鞋釘,這時的病人,隻感到肚皮傷口疼。胃裏的疼痛全部消失,沒有幾天病人就痊愈出院。


    學生帶著疑惑請教導師,明明沒動胃的手術,怎麽痊愈了病?


    導師告訴他:那人得的是神經官能症,心病還得心病醫。心病不一定需要藥,解決心理需要就是良方。


    過了一段時間,病人來複診身體恢複的很好,用體壯如牛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


    醫生檢查完畢,告訴病人::你的病全好了!


    病人哼哼訕笑:你不是說我胃裏沒有異物嗎?導師怎麽手術取出東西,我的胃就不疼了?


    尷尬的醫生,無法麵對病人的指責告訴了實情:隻劃破肚皮,並沒動胃手術。


    病人聞知後,臉色立馬大變,感到胃疼。而且疼的滿頭大汗,接著汗透衣衫,人出現虛脫。


    此後,無論怎麽治療,用盡了世上的好藥,病人都沒能保住生命。


    人就怕得了心病,心病就會成神經官能症。


    這和中國古代的人有亡斧者寓言,可以說是殊途同歸:


    從前有個人丟了一把斧子,他懷疑是鄰居家的兒子偷去了。他看到那人走路的樣子,是偷斧子的;看那人臉上的神色,是偷斧子的。聽他的言談話語,是偷斧子的。一舉一動,沒有一樣不像偷斧子的人。不久,他挖掘那山穀(土地時)卻找到了自己的斧子。第二天又看見他鄰居的兒子,就覺得他行為、表情、動作,都不像偷斧子的人。


    打女兒一巴掌那天,獨生女兒柯清苑指著柯曉宇鼻子,鄙夷的說他的《木屋別墅》太低級,他為老不尊:曖昧、出軌、婚外戀。再加上妻子韓雪芬,陰陽怪氣的斜瞥著他,充滿不屑的生氣。


    柯曉宇感覺自己下了地獄,到處都是嘲諷、譏笑、看不起。在家裏,他抬不起頭,出門也總是感覺到背後有人指點。那天女兒的指責、妻子的吵鬧,根本沒打算給他留臉,都是驚動四鄰的爆竹爆炸聲。


    為什麽做文學夢?寫什麽不好?為什麽不是捕風捉影,而是近乎寫實的寫婚外出軌的《木屋別墅》?那不是脫光屁股出醜,小雞進茅廁自己找屎(死)去!


    柯曉宇心裏說不盡的後悔,後悔的結果是失眠。一夜夜的翻騰大腦皮層的舊影片,獨自在床上翻身打滾,數天上的星星,聽草木的唿吸。他人很快消瘦,安眠藥片已經不能讓他睡去,緊接著藥性大的艾司唑侖片也失去催眠的作用。


    柯曉宇先是消瘦,接著是耳鳴,每天生活的沒有日夜,頭腦昏昏沉沉,走路幾乎失去平衡。


    柯曉宇想不通:我不就是寫篇小說嗎:小說不就是中國傳說中的龍,是多個生物特點的大成?其實,他知道自己接近崩潰邊緣的原因,是秋水盈那個原型的思念因素居多


    他恨妻子,已經在莆田係的騙局裏,苦了他柯曉宇下半生。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難道你拒絕了性,我就不能有所追求?畢竟我是個有血有肉,七情六欲健全的大寫的人!


    他恨女兒,多年的疼愛培養,竟然養出隻白眼狼!置父親的臉麵不顧,隻為自己心裏的悶氣,就不管別人的感受。憑著一星半點的證據,就把父親踩在腳下,碾成爛泥?


    其實,柯曉宇實在沒有必要自怨自艾。傳統的道德法則,和現代的潮水湧動,撞擊的結果必然是錢塘江大潮,而且可能是錢塘大潮天下壯。


    柯清苑出生的時候,獨生子女政策剛剛開始實施。對柯清苑的出生,柯曉宇的父親很是不喜。


    當大清早,柯曉宇從十幾裏外的醫院趕迴家,準備孕婦的雞湯,圪蹴在院子門口的老爸,仿佛等待宣判的人,連忙站起來,第一句:男的?女的?


    當聽說是個孫女,老爸當時就頹然坐在地下。他隻有一個兒子,也就說老柯家,到了孫女這一輩,就算是絕戶頭了。


    也就是兩個月後,韓雪芬發現自己再次懷孕,柯曉宇的父母掩飾不住歡喜。


    可那棵曾經無限可能的苗,沒生長出地麵,就沒有一點轉寰的消失。


    此時的韓雪芬是預備黨員,柯曉宇在屬於政工科室的工會。那樣的身份,兩人知道,如果強行要了第二個孩子,工作、生活將會出現什麽。


    對這些韓雪芬最清楚後果:她的二哥要二胎,嫂子外出躲避幾個月,孩子生下來,就是身為電廠職工的二嫂開除之日。


    柯曉宇所在的單位,計劃生育辦公室設在工會,他理所當然的要配合抓計劃生育。


    記得單位有個名叫程秀娥的女工,頭胎是女孩,懷孕二胎後躲到農村老家。柯曉宇跟著計生辦的人,開車幾十裏,到偏僻的山村,去抓程秀娥。最後一次,是秋後,在滿院子的秫秸攢裏抓住了蓬頭垢麵的程秀娥。她的孩子引產下來的時候,已經會哭!


    柯曉宇的女兒畢竟是老柯家的獨苗,柯曉宇的老爸給孩子起名叫芽芽!在一些家庭,幾個孩子享受一個孩子的福,芽芽(前邊插進來的短小說,青青的原型)則一個人享受幾個孩子的福!


    一次,柯曉宇遠在單位,芽芽突然發起高燒。正在朋友家打麻將的柯曉宇老爸,推開麻將牌,到家背起孫女就往醫院跑。天黑路坎坷,芽芽的爺爺連摔幾個跟頭。芽芽診斷不過是流感,而她爺爺的腿瘸了半年多。


    也是一個雨雪交加的下午,才迴到家喝酒取暖的柯曉宇。看到韓雪芬背著芽芽哭泣著進家,說:醫生說芽芽白細胞太少,懷疑芽芽是白血病!


    柯曉宇甩掉筷子,背起女兒小跑。坐了幾十裏的公交車,找到大醫院好友醫生診斷,確定是小醫院誤診。


    這時的柯曉宇內外衣全部濕透。


    誰願熱臉貼到熱屁股上?柯曉宇不是沒有深愛過妻子,但如今感情寡淡的像燒過三遍的涼開水。夫婦之間不愛,柯曉宇在某種程度上還有恨,恨她誤了自己的一生。這不僅是兩人長期分床,沒有性生活的原因。還因為他認為妻子,除了像個童養妻,還像賊對警察的態度防範著自己,從來沒有實話。


    他認為,這輩子兩口子的感情,也就是集體宿舍的室友,頂多也就是合夥過日子的男人和女人。愛情,哼哼!自我多情的感覺罷了。隻是因為芽芽的存在,才維係了這個家庭的完整。期間,柯曉宇再花心,都沒有邁出實質性的步伐:他不忍心讓女兒生活在單親家庭!自己這輩子受點委屈算得了什麽?後來遇到秋曉薇,感情的路徑才有了改變。


    柯曉宇從來沒料到,他沒有選擇疼愛的獨生女兒柯清苑,她能打爹罵娘,沒有敬畏之心,更不知感恩。


    柯曉宇想不通,自己活著就是為了她,芽芽現在到了沒有界限,沒有分寸,驚人的替母討賊。因為一部想象中的《木屋別墅》,責罵的父親的毫無生趣,撓得老爸的臉麵鮮血淋漓!


    要知後事如何,請待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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