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一連數天,黃德宇有空就到初次見到姑娘的地方。想再一睹芳容,存在著抱得佳人歸的幻想。可惜,那女子再沒露麵。


    一日又是白等,眼見的太陽落山,帶著難言的失落,黃德宇鬱鬱獨行。


    後悔,黃德宇後悔那天為什麽沒有詢問她的來曆,家裏的情況。


    失落,如同捧在手心的小魚,一個蹦跳,躥落在河水裏,搖頭擺尾消失在雜草和浮萍之中。


    想到就怕窮盡一生,再也無法謀麵。黃德宇病了,吃不下睡不著,人無名的消瘦。家裏請了不少名醫,吃的藥值得過幾囤糧食。那病就是不見起色,眼見得皮包骨,一陣輕風,身子能刮到半空去。


    心病還得心藥醫,醫生問,黃德宇不好意思說;父母問,黃德宇不知從哪說起。


    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從那天在水井邊見到女子,夜夜都見她到來。笑靨,盈兮;眼神,倩兮;言語,盼兮……


    夜夜女子都陪著她盡情歡愉,上床以後,兩情相悅,香舌互探,酥體微顫,氣息嬌喘,銷魂雲雨綿延。


    就在這天晚上,月上中天,黃德宇無情無緒,仰臉頭枕著雙臂,呆呆的看著夜空。反正是夜沉無人,嘴裏難免絮絮叨叨:你這個害人精啊,把我扔在井底下,隔斷繩索就走開啦。可憐,我為你喪命倒也無憾,隻是至今我不知你是誰。你又怎麽知道,我對你的愛戀,是願意用命來換?要是真的能相伴一夜,馬上就死我也情願。


    呢喃到這裏,黃德宇難掩心裏的悲傷。先是眼淚無聲的成串滑落,到後來忍不住嗚嗚咽咽。


    就在黃德宇傷心欲碎,人迷糊漸漸昏厥。兩隻嬌嫩細軟的手,捧著他的雙頰,香噴噴的溫軟潮濕的小口,覆蓋住黃德宇的雙唇。一股清涼快意醒神提精,微帶甘甜的香液,慢慢度入口中,下沉胃脘。


    那股香液猶如火龍,搖頭擺尾衝七竅,下喉嚨,進肺腑,達九曲迴腸。黃德宇打了個冷戰,馬上感到百骸骨關節舒服異常,本來混沌的腦袋,也變得神清氣爽。


    黃德宇睜眼一看,大吃一驚。伏在他身上,撫弄他雙頰,為他接唇度液的,竟然是自己夢迴縈繞的那個女子。


    是他一見著迷,多次原地等待尋找千百度,夜夜入夢,神交夢遺的女子!


    見到黃德宇蘇醒,女子抬起頭來。攤入室內的月光下,仍然可以看出,她花容慘淡,兩隻漂亮的丹鳳眼汪滿淚水。


    見到黃德宇,癡癡呆呆的看著自己。女子臉上如罩紅布,羞怯怯的離開一尺遠,仍能感受到她嫩如嬰兒般的皮膚,散發著火一樣的灼熱。


    黃德宇驚咦了聲,大喜過望,掙紮著想坐起來。女子兩隻柔軟的小手,輕按著他的肩膀,示意不要動,就這樣躺著。女子繼續俯下身,眼睛在他全身梭巡,吹氣如蘭。


    黃德宇十分興奮,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對方俊俏的臉,癡呆著表情。


    大約一頓飯的樣子,女子沒有說話,隻是不時的抽動鼻翼,呆看再呆看。眼淚就嘰裏咕嚕砸落下來,啪啪的打著黃德宇的臉。


    見到黃德宇嬰兒般,貪婪的舔著臉頰的淚水,女子把臉緊貼在黃德宇,四肢開始抽搐的哭。雖然沒有淒厲和梗塞的嗚咽,泉水一樣流淌的淚水,很快浸濕黃德宇的脖頸、胸脯、後背和身下的蘆席。


    女子放縱性情,恣意哭了一陣。抬起頭來,狹長的丹鳳眼有些紅腫,兩鬢披散的亂發,粘貼在臉頰和下巴。看到黃德宇眼珠都不轉的死死盯著自己,眼睛裏射出熱辣辣的情意。女孩子特有的害臊、嬌羞,讓她轉過臉去,嘴裏旎旎喃喃的說:你傻了?怎麽不眨眼珠的看人?


    為我念兩句詩,我喜歡你吟詩!黃德宇懇求。


    黃德宇緊緊地抱著軟玉嬌軀,兩隻手不停的撫弄著女子滑膩的脊背。幸福的忘記了語言是幹啥用的,再次懇求:能為我吟幾句詩詞嗎?


    女子略微沉吟:蟬鬢因何亂?金釵為誰分?紅妝垂淚憶何君?分明殿前直說,莫沉吟!


    沒等黃德宇迴答,女子已經轉過臉來,眼睛又開始泛起潮濕:怪我,都怪我,不該折磨你。


    原來那天女子就已經心開意動,硬是壓抑了火山樣的激情。怕的是,女孩子家太主動,容易被男人看輕。男人嘛,德性!容易到手的感情,往往不加珍重。隻有慢慢觀察才能發現人的本性,時光掩飾不住人性的惡劣,如果是薄悻之人,不值得托付終身。就是長輩的命令,也不能聽從,長痛不如短痛。


    所以思之再三,她強壓下去自己的衝動。適度的表現出愛意,卻也不去投懷送抱。把女孩子貞節輕易的糟蹋與一麵之緣,換來蝶飛蜂狂的一夜情。


    黃德宇去的幾次情景,她都看到了眼裏,沒想到黃德宇竟然是百畝地裏一棵檾,是個檾(情)種。


    她在暗地,黃德宇在明處,黃德宇的失落、遺憾、痛苦,讓她猶豫、拿不定主意。幾次想現身相見,聊治相思之情。長久養成的理念,不住的勸她:等等……沒有磨難哪裏來的真情。


    這女子,就是愛穿紅色衣服發解苑琳。


    黃德宇的病,相思深入骨髓,她已經感覺到,隻是沒有想到這樣重,這樣竭誠。另外,解苑琳能沉住氣,是因為她族係的能力。憑著多年對養身的研究,采集山上的草藥,隻要人不死,她就能讓他健壯如初。


    誰料這幾天沒見,解苑琳又光顧著上山采藥,準備見麵就治理他的腎虧陰虛。哪料到發展的這麽重,無怪乎,人們常說悲哀莫大於心死 ,心死就沒有活下去的欲望。


    聽完女子吟誦詩詞,黃德宇來了精神,想了想:粉上依稀有淚痕,郡庭花落欲黃昏,遠情深恨與誰論。記得去年寒食節,延秋門卓金輪,月斜星散暗消魂。


    吟罷,黃德宇竟然能坐了起來。慌得女子趕緊按住他:這隻是詩詞的神韻所致,你的身體還得靜養!


    這夜,女子沒走。


    她告訴黃德宇自己叫解苑琳,也沒任何隱晦,直接告訴他,自己是狐狸。而且告訴黃德宇,他太爺爺那一輩子在雷雨天,救護的是它的先輩。報老黃家的恩,一直是它們這一支血脈,許下的願。


    也許是燒香許願的結果,她降生後,老人就告訴她是黃家的媳婦。雖然知道緣由,但時間沒到,也隻能遠遠的守護。前一時期,老人家告訴她掐指算算,夫妻交合的時間到了。她才和要好的兩個姐妹,專門去找神靈卜算。熱心腸的山神、土地,找來專管男女婚姻的月下老人,說明了前生定下的婚姻。


    她就放下了心,一心一意在附近廝守著,等到合適的時候,兩人比翼齊飛。


    隻是,幹什麽都有個勢,就是瓜熟蒂落,恰逢其時。要不然,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倒過頭來追漢子,自薦枕席,自己太沒有麵子,也很讓夫婿看不起。


    解苑琳躺在黃德宇懷裏,一邊不時親吻,一邊不疾不徐的告訴了前因後果。


    最後,她盯著黃德宇的眼睛:你不會厭惡、忌憚我是異類吧?


    見到黃德宇狠勁的點頭,解苑琳就笑:你別死貪美色,年輕人一時心血來潮,先弄到手,解決火上房。吃慣了家裏飯不香,見到姐姐忘妹妹,始亂終棄,做負心男人?


    幸福的黃德宇已經緩過勁來,嘴裏話迴答的很得體:你看我幾乎迷戀你到死,得來的艱難,怎能輕易放棄?我還擔心,你有本事,修煉有功力,不高興了扔我還不是扔件衣裳那麽容易?


    解苑琳支愣起身子,雙手攬著黃德宇的脖子,再次近看他的眼睛,就像是要看到心底。


    好一會,她才鬆口氣:眼睛不會說謊話,你的眼底清澈,看著我毫不躲避,裏邊沒有藏心機。不過,我不擔心你的人品德行。我隻是怕在你心裏,因為我是異類。一度激情過後,新鮮勁過去,心裏產生嫌棄,就經不起外人挑唆……


    黃德宇這會的嘴很會說:就算你是采陽補陰的阿紫,我也不會變心。人間百年,神仙一日,兩情相得,我的願望足矣。


    解苑琳本來在笑,聽到黃德宇說阿紫,臉色不覺的灰暗下來:你別聽石堰智嚼舌根,什麽狐狸淫蕩?那是妖孽!真正的夫妻,除了床上的聚合,怎能亂性縱欲損害身體?


    說著,她拿開黃德宇沿著自己小腹,摩挲向下的手:你不要猴急,早晚是你的。但性是男女精華,要適度適時,決不能饑來餓死,吃飽撐死!你就是小孩再貪吃,我也得控製。今天就不行,不是我不想,我現在想的要死,但你的身體不行。


    愛一個人,不能害一個人,不能為一時之歡,不顧及身子。現在你就吃藥,養養身子,要不然,我真的要成石堰智狗嘴裏,上古淫蕩的妖狐阿紫!


    看到黃德宇被堅決拒絕,看著清水不能飲的焦渴,可憐巴巴的樣子。阮無瑕吟了句: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待到黃德宇張口結舌,解苑琳笑了:好夫妻,要同床共枕幾萬個日夜,你怎麽耐不得一會一時?


    這一夜,兩人睡到日上三竿,解苑琳真是堅韌的可以。用臉頰,唇、小手,想盡辦法放鬆黃德宇的情緒,硬是沒有讓他上手得逞夫妻之事。


    直到三天後,黃德宇的身體明顯好轉,他才得以縱情得意!


    雖然兩人私自成為夫妻,黃德宇還是不能順心如意。解苑琳一再告誡他,無論如何不能向其他人說起自己的事,就是黃德宇的父母也是如此。


    解苑琳的心理:自己是個異類,又是主動找上門。黃德宇的父母和鄰居,很容易看輕自己。到時候的議論,和每天置於別人歧視下的生活,沒有一點情趣。還不如現在,自己來去自由,行蹤詭秘。隻要有夫妻的事實,何必太在意平常人家的俗氣。


    兩人結合一個多月,解苑琳在黃德宇家裏,仍然是個有所感覺,沒有明確形體占據空間的存在。


    兒子的病無緣無故得,然後在名醫束手無策,以為難以存世的時候。幾天間又身康體健,神光煥發,每天眉宇間都是得意。


    要知道青年男女的幸福,是無法完全遮掩的。


    父母起了懷疑,白天夜裏,多次到兒子讀書睡覺的房間窺視。結果,大多數時間,是兒子眉眼帶笑的樣子,再不然就是側身舒臂摟抱狀態,帶笑熟睡。有幾次,明明聽見男女嬉笑言語,趴在窗戶上看,兒子卻如醉如癡,腆著臉對著虛空說笑。


    都說老不問少事,那是事不關己,黃德宇這樣的神神秘秘,讓家裏人無法不擔心起疑。於是,便不時旁敲側擊,用言語測試,就是提醒黃德宇要注意妖孽。


    從黃德宇來講,除了解苑琳溫香滿懷,或者是相擁著讀書,是具體的現實。解苑琳可是像自由的空氣,有事夫妻繾綣疲乏的摟抱著睡去。醒來床空懷無,就像一場夢,要不是屋裏有她熟悉的氣息,那感覺不過是大夢一場。


    讓黃德宇心裏極為不踏實的是,明明解苑琳就坐在自己懷裏親昵,外邊有點動靜。馬上懷裏無人,更見不到形體。


    解苑琳的來無影去無蹤,像雲像霧更像風,讓黃德宇感覺愛的虛幻,懷疑自己是否在做夢。正常的恩愛夫妻,起坐睡臥走動飲食,見得著聽得到觸有覺,在月下有影,在太陽下有形。


    現在解苑琳給他的幸福是睡夢的感覺,卻又有幾分不真實。


    黃德宇幾次提出要帶她見父母,正兒八經的辦婚事,解苑琳不是笑著推脫,就是沉思。沉思的結果就是:有了夫妻之實還有什麽不滿意,再等等吧,硬摘不熟的瓜不甜。


    其實,解苑琳也有自己的想法。這樣偷偷摸摸的夫妻交往,是能讓兩人都歡愉。隻是這樣的縱欲享樂,不是大多狐狸的采陽補陰,已經影響自己的道業修煉。而讓自己,放棄修煉,隻是做個洗衣做飯生孩子的婦女,每天圍著鍋灶床頭轉。再也不能有現在的自由愜意,她心裏的確還不願意。


    都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具有現代西方女性思維的解苑琳,在那時雖然珍視愛情,但放棄長久以來的山野自由。從自由自在的狀態,給自己戴上枷鎖,是解苑琳實在不願意的事。再說,現在超然物外,擁有兩人世界,不愁沒有愛情,也不用為油鹽柴醋米發愁。就是自己的道業不能提升,可也是可以倒轉的事,也就是說願意需要,自己可以繼續修煉。


    解苑琳也有點想不開,黃德宇怎麽得隴望蜀,有嬌妻日夜相伴,家裏的生活用度自己完全承擔。要真是,自己徹底告別已經追求多年的道業,俯身為平庸的婦女。自己再沒了仙氣,怎麽還有能力,誰為這個幸福的巢窠遮風擋雨?


    女人要想活得自在,就得有自己的事,不能為床笫和小兒女的卿卿我我,放棄自己的事業。


    再說,當已經成仙的老祖宗告訴解苑琳,為了報恩,出生前,已經祈求讓上天安排給黃德宇為妻。但絕沒有說讓她放棄自己,不再修煉,放棄自由,隻去黃家當個家庭婦女。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既使山盟海誓,如膠似漆的小夫妻。如果各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換位思考對方,往往容易出事。


    這天,黃德宇到集市上去,秋風送爽,滿眼的瓜果和等待收割的莊稼,在田野上走走很是愜意。自從夏天趕集,向解苑琳討水喝,待後來解苑琳的夜夜到來,他已經享受了太多的男女之間的歡愉。


    鮮美的魚肉吃多了,也要膩,何況每天隻圈在家裏,白天苦讀,夜裏歡聚。這迴出了門,他的心理像極了跑出圈的小羊,撂著腿撒歡蹦跳。人畢竟要生活在廣闊的天地,不隻是床底,男女之愛也不是生活的全部。


    按夜裏和解苑琳的約定,黃德宇今天隻是在集市轉轉,透透氣散散心,絕不在外邊生事、耽擱。


    剛過正午,黃德宇買了幾樣小吃,打算起身迴去,沒料到來了個黑臉道士。這人圓圓的鼻孔,鼻孔不向下向前,樹皮一樣的臉,兩個不大的眼睛炯炯有神,大嘴岔子咧到耳朵邊,隻是眼眶有可怕的疤痕。


    這黑臉道士站在他麵前,不言不語,隻是上一眼下一眼,左瞅瞅右看看,那樣子很是稀奇。


    有時候無言更比有言更具殺傷力,黃德宇本來就心裏有事。如今看到專門捉妖擒怪的專家,奇怪的相看自己,不由的心慌。皺著眉頭,對著黑臉道士咄了句:看什麽?


    黑臉道士不惱反而笑:隻要你說話就好?施主近來可有豔遇?


    見黑臉道士說出心結,黃德宇不由的慌張:你怎麽知道?


    黑臉道士嘿嘿笑:你眉宇之間有黑氣,必然有精怪糾纏於你。


    這黑臉道士,看似出自好意,要為黃德宇禳災驅禍,實際抱有毒計。


    要知道黃德宇到底如何應對,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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