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並沒有親手接過,而是隔著一段距離細細地瞧過,然後搖搖頭道:「倒沒看出什麽奇特之處,至於天生就有的玉……」


    心思細膩,又是靜悅公主伴讀的林黛玉十分敏感地想到了宋姑姑所說的史實,強笑道:「又不是那開天闢地的靈石而孕,怎麽可能生來就有玉。怕是哪位長輩為給寶二哥祈福,才求來的稀罕之物。」


    老天可鑑,林黛玉隻是想避免賈家有子生而有玉的消息傳了出去。


    像這種沒生在皇家的異象,傳開了無疑是自尋死路。


    然而賈寶玉的腦迴路甚是不同,見林黛玉不信他,於是又急又委屈道:「我就知道妹妹不信我。這種不擇人之高低,通靈不通靈的罕物,我就是不要也罷!」


    話音落地,賈寶玉直接摘了脖子上的玉向地上擲去,惹得他身後的丫鬟大驚失色地趕緊撿了起來,就連上座的賈母都急得下來道:「你這孽障,生氣了要打要罵的容易,又何苦去摔那通靈的寶玉。」


    從沒想過自己的娘家居然失態至此的賈敏以帕掩口,著實體會了一把迴娘家都能如坐針灸的經歷,於是招過賈迎春問道:「這二嫂子難道從不管寶二哥兒嗎?盡由著上書房的哥兒這般胡鬧。」


    「迴姑媽的話,這事哪是我一個小輩能插手的。」賈迎春苦笑道:「有老祖宗在,就是我父親都不好過問,更別提母親了。」


    張夫人的苦楚眾人皆知。


    而賈母攬著賈寶玉又是一陣心肝兒地勸來罵去,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賈寶玉重新戴迴通靈寶玉,結果坐不下去的賈敏便告辭道:「我瞧著母親這兒事多,怕是寶二哥兒的一時鬧了性子,還是要好好安撫一下,所以先帶著黛玉迴去吧!」


    「這怎麽成?難得迴一趟娘家,好歹用個膳才是。」忙昏了頭的賈母終於智商上線道:「寶哥兒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你且別跟他計較。」


    說罷,又是讓眼淚未幹的賈寶玉給賈敏賠罪,惹得王夫人酸裏酸氣道:「敏妹妹還是快坐下吧!這一迴家的別鬧了不高興,讓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二嫂子這話,怕是要將屎盆子扣我頭上了。」賈敏終於忍不住地爆發道:「我也是榮國公府走出的姑娘,這還是一次聽說,帶女兒迴娘家走親戚的姑奶奶就得任由一個小輩在老祖宗的住處又哭又鬧,又是砸玉又是要對表姑娘直唿其名。這是大家的風範嗎?合著嫂子是當我是賈府走出去的人,還是唿之而來,揮之而去的家生奴才?蹬鼻子上臉也沒有這種說法的。」


    「況且寶哥兒也不是被奶媽抱著的無知幼童,七歲的孩兒已經能念《三字經》和《弟子規》,知道最基本的寡廉鮮恥和對長輩的恭順。咱們榮國公府以前沒這樣的規矩,在這一代,更不能有這種規矩。」


    說到這兒,賈敏猶不解氣地捅刀子道:「就算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但這隔了房的親戚,能被對比成這樣的也是從未有過的事。瞧瞧瑚哥兒璉哥兒還有琮哥兒小時候是什麽樣?無一不是恭順得體,進退有度。寶二哥兒這般別說是跟同字輩的堂兄弟相比,就是牙牙學語的幾個侄孫也強過他幾分。」


    第84章 再罵


    賈敏這麽一罵, 心裏的惡氣自然是出了, 可她也沒法在西側堂呆下去。


    別的不說, 賈母從未想過印象裏的乖女兒居然也有當眾反駁她的一天,以至於賈敏罵完後,賈母一時半會兒都沒迴過神來,所以讓王夫人搶了話:「敏妹妹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仗著國舅爺和皇後娘娘的威勢,真真兒是好大的口氣,居然能當著我這個嫂子和母親的麵, 將自家的侄子當成是自個兒的孫子訓。」


    「哪裏哪裏, 我怎麽比得上二嫂子你。」既然臉皮都撕破了, 賈敏也沒什麽好顧慮道:「嫁出去的女兒也好, 分出去的兒子也罷, 誰迴來又不是客?但二嫂子通身的氣派倒是比迎春侄女更像是榮國公府的主人,我這個嫁出去的姑奶奶又怎麽比得上二嫂子你。」


    「夠了。」終於上線的賈母用一聲怒喝製止了兩人越吵越兇,狠狠地拍了下扶手道:「看來我這個糟老婆子還是早點翹辮子的好,省的你們這群孽障在我耳邊爭執不休,讓我坐立難安。」


    「母親息怒。」王夫人和賈敏有些不甘心地互瞪一眼,起身對賈母行禮賠罪。


    趁此機會,賈敏不失時機道:「吵了母來的清淨是女兒的不是,既然如此, 還請母親允了女兒和黛玉先迴去,等二嫂子稍微冷靜後,女兒再來與母親敘天倫之情。」


    「嗯!那你先迴去吧!」賈母正埋怨著賈敏, 所以也不想自降麵子地去留她,索性不鹹不淡地衝著賈迎春吩咐道:「去送送你姑姑和表妹。」


    「是。」


    待賈迎春陪著賈敏母女離開後,賈母直接繃不住地往王夫人的腳邊砸了個杯子,壓低聲音道:「在西街當家做主了這麽些年,居然連眼色都看不懂,你這麽些年的規矩都忘到狗肚子裏了。」


    「老祖宗息怒,一切都是孫兒不好。說話沒個輕重,才會讓姑媽和母親吵起來。」賈寶玉見狀,趕緊拉了拉賈母的袖子,作勢要跪下請罪:「還請老祖宗責罰孫兒,萬不要與母親起爭執。」


    「看來看去,還是寶哥兒最得老身的心意,比你母親和姑母強多了。」賈母在賈寶玉快要跪下前扶住孫子的手,瞪了眼滿臉不甘的王夫人,冷笑道:「你過幾日便帶著厚禮去一趟林家,給敏兒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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