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進了醫生辦公室,白萍忐忑不安地把檢查結果遞給醫生。醫生接過來一看,淡淡地說:“就是過敏”。


    白萍正想問:能治嗎?隻是沒等她問出口,那醫生提筆刷刷刷就開好了藥方,“去拿藥吧。”說著就著急忙慌地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


    白萍見狀急了,忙問:“我這病能治好嗎?以後還能在石棉瓦廠上班嗎?”


    醫生毫不客氣地白了她一眼:“能不能上班是你的事兒,我隻管治病。”


    白萍一怔,過了五六秒鍾才反應過來,她努力克服掉對醫生態度惡劣的不適感,厚著臉皮追上去問:“醫生,這病能治好嗎?”


    那醫生不耐煩地停下腳步,大聲喝斥道:“不過就是個皮膚這敏,你當你得的是絕症啊?我就奇了怪了,這年頭還有人盼著自己得病的,神經!”說罷,氣衝衝地走了。


    有別的醫生、病人聽著動靜,紛紛看了過來,白萍被躁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的。


    她心裏暗暗琢磨:雖然醫生還是沒正麵迴答自己的問題,可聽她的意思似乎這隻是個小病,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很快就會好的?


    這麽一想,被醫生粗暴對待的惡劣心情又緩解了幾分,白萍連忙去交錢、拿藥。交錢的時候那醫生說:“伍毛八分錢。”


    白萍以為自己聽錯了,脫口而出:“多少錢?”


    這醫生把眼一瞪:“你聾啊?伍毛八分錢,快點,別人還等著呢。”


    白萍連忙手忙腳亂地把錢遞了過去,末了還收獲了那醫生的白眼一枚。


    白萍在心底歎了口氣,這醫院的人可真兇啊!


    不過,她原本以為自己的病很嚴重,還一直擔心這五十塊錢全給花沒了呢,如今在醫院連掛號加檢查、開藥,竟然隻花了不到三塊錢,不可謂不是意外之喜了。


    醫生開的藥一共有兩種,一種內服的,一種外用的,她躲進醫院的廁所,迫不及待地把藥吃了,又把那外用的藥膏抹在皮膚上,然後雙手合十,嘴裏念叨:“觀音菩薩,如來佛祖,齊天大聖,過往的各路神靈,請一定保護小女子趕快好起來……”


    念叨了一會兒,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動作一頓,在廁所裏幹這事,會不會褻瀆神靈?媽呀,她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麻溜兒地逃出了廁所。


    既然出來了,手頭又有錢,白萍想給家裏寫封信。自己出來也十來天了,家裏人一定急壞了吧?


    這麽想著,她便去買了一刀信紙,又買了信封、郵票,直接在郵政局的櫃台上就寫起信來了。


    她速度很快,把信紙裝進信封,貼上郵票,然後扔進郵筒裏,開開心心地往火車站走。


    和趙俊霖分開也有八九天了,不知道那家夥現在怎麽樣了?雖然她覺得能在火車站碰見他的機會微乎其微,可這是他們來到廣州後唯一停留過的地方,也是兩個人唯一都熟悉的地方,除了這裏,她真的不知道還能上哪兒去找他了。


    再迴過頭來說趙俊霖,三天前,他在半夜裏被許富貴、吳解放抬出候車室,扔到了外麵的一條巷子裏。


    他本就發起了高燒,又被凍了一夜,若不是他本身底子好,若不是遇見了石仙菊,沒準他就得死在這巷子裏。


    石仙菊今年二十歲,是廣州本地人,她家就住在這巷子裏,早上剛剛打開門,便被倒在她家門前的小夥子給嚇得尖叫了起來。


    驚嚇過後,她壯著膽子打量這小夥,見他臉色潮紅,劍眉深鎖,雙眸緊閉,顯然是病了。石仙菊剛剛衛校畢業,在醫院當實習護士。職業習慣使然,她咬著唇猶豫了一會兒,便決定把這人弄到自己家裏去。


    石仙菊母親早喪,家裏隻餘她與父親相依為命。石幕漁聽見女兒在門口大喊,連忙趕了出來,待見到自家門前倒了個人,便皺起了眉頭:“呢個係乜人?”(這是什麽人)


    “老豆,咪講了,救人要緊,快把人抬進去吧。”(老爸,別說了)


    “呢唔太好吧,呢個——”


    “哎呀,老豆,你咪再講了——”白仙菊邊說邊動手去搬趙俊霖。


    石幕漁還在猶豫,不想把這陌生人弄迴自己家,可他又拗不過女兒,隻得幫著女兒把這小夥子抬進了家裏。


    石仙菊作為一名護士,自然懂得一些簡單的醫理。她先用酒精給趙俊霖物理降溫,然後叮囑石幕漁看顧著趙俊霖,自己跑到上班的醫院,拿了些退燒、消炎、治感冒的藥迴來,然後又去了醫院,直到晚上才迴來。


    等石仙菊晚上下班迴來的時候,趙俊霖已經醒了,雖然仍是沒什麽精神,但好歹不再昏迷了,燒也是從40.5度退到了39度。


    兩人四目相對,趙俊霖展顏一笑,感激地說道:“你就是石小姐吧?謝謝你救了我,等我好了,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


    之前趙俊霖昏迷著,石仙菊也沒仔細看,如今他醒了,她才第一次看清楚他。


    隻見他雙目灼灼地看著自己,展顏一笑,仿佛讓人置身於陽光燦爛的夏天。


    石仙菊的臉突然就紅了,眼睛躲閃著不敢正視他的眼睛,她一句話也未說,轉身奪門而出。


    趙俊霖:……


    自己是哪句話說錯了,怎麽救命恩人扭頭就跑了呢?


    趙俊霖這病,來勢洶洶,可越是急性發作的病,好起來也是越快。在石仙菊的精心照料下,不過三天功夫,就差不多完全康複了。


    “石叔,您看我已經好了,我想出去走走。”趙俊霖賠著笑容請求。


    “不行,我女兒說了,你還不能出去。”石幕漁毫不留情地搖頭,堅定地拒絕了趙俊霖的請求。


    “我在床上都躺三天了,再躺下去就該發黴了,石叔你就行行好,讓我去吧。”


    “不行——”


    “石叔,我——”趙俊霖試圖發揮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服石幕漁。


    隻是沒想到石幕漁此人竟是異常的固執,始終不為所動。他冷哼一聲,斜睨著趙俊霖,眸中神色莫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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