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問侯爺,當時在圍場之外,你最後對我說的那句話,又代表的是什麽呢?”


    冷月暗含嘲諷的話,賀蘭絕聞聲表情一窒,但旋即就冷笑:“代表什麽?不論你多麽不想承認老夫是你的父親,但這是事實!老夫隻不過提醒你,有朝一日若是在外過不下去,侯府依然可以給你一片棲身之所,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老夫也是一樣!”


    賀蘭絕的話,似是很有道理,但是冷月心中卻始終認為,他不像是會這樣突發善心的人,更何況他還口口聲聲說著恨端爾嵐。


    但冷月並未過多反駁,躍過桌案望著賀蘭絕,神色轉而變得有些悲憫,低柔的嗓音驀地說道:“原來你還認我這個女兒?”


    因冷月忽然轉變的神色,賀蘭絕明顯一愣,眯起眸子正色的打量著冷月,不知她此舉何意。就在他心懷疑惑的時候,冷月淒然一笑,望著賀蘭絕說道:“如果我娘還在世,一切就不會是今天這幅模樣。你所以為的殲/夫,其實不過是一個大夫,暗中跟著我娘,為的就是醫治她身上的朱砂淚!”


    “你說什麽?”


    冷月的話,竟讓賀蘭絕震驚的站起身,速度之快甚至晃了晃,離開書案邊,怔怔的看著冷月,“你再說一遍?什麽朱砂淚,這怎麽可能?”


    睇著麵前的賀蘭絕,冷月搖頭失笑:“你連事情的真相都沒有查明,就恨了她這麽多年,你隻知道她的身份,卻不知她經曆了什麽!你對我娘和其殘忍!”


    冷月期期艾艾的神色,即讓賀蘭絕驚訝,同時連一旁的龍晴都疑惑的蹙起了眉頭,怎麽感覺有些不對勁?!


    “不可能,不會的!”不可否認,冷月的話的確對賀蘭絕造成了衝擊。有些驚愕的連連搖頭,而冷月眼底精光乍現後,猛地甩袖轉身,堅毅的背影看在賀蘭絕眼裏,卻有些強壯鎮定的感覺。


    旋即,冷月向前邁步,微微輕晃的身子,又站定在兩步之外。側頭迴眸,望著賀蘭絕,“你真真恨錯了!”


    唿啦一聲,在冷月話音落下後,她雙手猛地拉開書房大門,踱步離去。書房內,冷風倒卷,一地冷肅寂寥的風聲,吹拂在賀蘭絕的心頭之上,隻感覺冷汗涔涔。


    而他因震驚錯愕之際,卻沒發覺,自己常年來一直掛在腰間的玉佩,早已消失不見!


    冷月帶著龍晴來去匆匆,當兩人踏出侯府大門之際,身後憑欄拐角處,賀蘭冷春一臉陰狠的望著她的背影,隨後快步跟上。


    幾人先後離去後,賀蘭冷夏身邊伴著婢女,慢慢從偏廳內走出,婢女一臉不解的低語了一句:“咦,四小姐什麽時候迴來的?”


    “下次辦事手腳麻利點,再這麽慢,就不用你伺候了!”賀蘭冷夏愣冷冷的瞥著婢女,要不是她來的太慢,自己想必早就勸動了賀蘭冷春了。


    賀蘭冷春這女人,衝動又無城府,所有的情緒都擺在臉上,最是容易利用的人!


    四妹,你也不要怪我,誰讓你偏偏要與賢王為敵!


    從侯府走出之後,龍晴時不時的打量著冷月,見她表情沒有什麽異樣,又忍不住暗道,難道自己多心了?


    “想問什麽就問吧!”就在龍晴還暗自思量的時候,就聽冷月一聲低語。不禁有些詫異,眨巴了兩下眸子後,試探道:“王妃,你對賀蘭絕……”


    話已問出口,龍晴又發覺不知該如何表達。她總不能問王妃,是不是打算接受賀蘭絕了吧!


    “什麽都沒有!方才的一切都是編的!走吧,去一街!”


    冷月並未多加解釋,說罷腳下匆匆的就走向一街的方向。龍晴自知她現在心情不好,也隻能閉口不言,該說的時候,王妃不會藏著的。


    *


    一街,一如既往的人頭攢動,當冷月和龍晴剛剛到達古玩店鋪的時候,兩個人同時站定,冷月眸子內閃過流光,嘴角凜冽扯動:“解決掉!”


    “是!”


    冷月信步走入古玩店鋪,而龍晴卻向前走去。賀蘭冷春一路跟著二人來到一街,當看到冷月走進古玩店的時候,有些不解,又發覺龍晴竟然沒有和她一起進去,站在原地暗自猜測著。


    眨眼間,龍晴的身影就消失在一街中,賀蘭冷春想也沒想,一咬牙就奔著古玩店而去……


    “賀蘭姑娘,你終於來了!”


    幽閉的內堂內,卓文浩麵色有些激動的看著冷月,見她麵色不佳,又關心的問道:“賀蘭姑娘沒休息好嗎?怎的臉色如此難看?”


    “沒什麽,讓卓公子久等了!”冷月垂眸,一副大家閨秀的舉止,完全看不出她正承受著喪夫之痛。


    “那就好!在下近來也聽說了邪王的事情,不知可有影響到賀蘭小姐?”


    “……”冷月心口一窒,好不容易被她壓在心底的疼痛,又有些蘇醒的跡象。但是為防卓文浩發覺,端起麵前的茶杯輕飲了一口後,展露笑顏:“沒有!卓公子應該知道,侯府和邪王妃的關係並不融洽!更何況邪王出事,本也和侯府沒什麽關係,又怎麽會影響到我!”


    聞聲,卓文浩暗自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不知賀蘭小姐今日前來,可否帶來了好消息?”


    卓文浩試探的語氣,當看到冷月唇齒含笑,單手放在桌案上的時候,不禁更加激動難抑。特別是看到冷月攤開的手掌心中,正躺著一隻平滑的白色凝脂玉佩之際,瞬間就瞪大了眸子。


    小心翼翼的湊上前,接著內堂微弱的光線,清楚地看到了玉佩上明顯的‘賀蘭’字樣時,頓時整張臉笑成了桔花。


    “這…賀蘭小姐……這……”激動的話不成句,卓文浩指著冷月手中的玉佩,甚是激動還帶著一絲輕顫。


    冷月手心慢慢合上,旋即幽深的眸子望進卓文浩的眼底,“卓公子不會不認為,封夙侯爺的隨身玉佩吧?!”


    “認得認得!賀蘭小姐,這…這可是侯爺的意思?”


    “那是自然,不然爹爹貼身佩戴的玉佩,又如何能落在我的手裏!你應該明白,很多事情爹不好出麵,所以以後每次也隻能我來跟你碰頭!卓公子沒意見吧?”以退為進,冷月反問的語氣,讓卓文浩立刻猛地搖頭。


    “沒意見沒意見!一切以侯爺的意思為重!那這玉佩……”卓文浩心中明了,既然她能夠拿著侯爺的玉佩前來,自然是要用此作為信物的,而且這也充分說明,他不打算再和賢王合作。


    一想到卓家十幾年來都辦不成的事情,沒想到最後在自己手裏變成現實。卓文浩整個人如沐春風,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愉悅。


    冷月冰涼的眼底瞬了一眼卓文浩,旋即輕笑出聲:“卓公子何必這麽心急!這玉佩是爹爹讓我拿給你作為信物的,但是相信卓公子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係。所以,這件事按照爹爹的意思,你暫時不可對人言,待時機成熟的時候,爹爹自然會來找你!”


    “好。都沒問題,在下一切按照侯爺的規矩辦事!”


    此時的卓文浩,被驚喜衝昏了頭腦,所以不論冷月提出什麽樣的要求,他恐怕都會萬死不辭的答應下來。


    而這也恰好促成了冷月即將要辦的事!


    另一邊,當賀蘭冷春剛剛踏入古玩店鋪的大門之際,身後忽然一股力量,將她從裏麵拽了出來。一聲驚唿還來不及出口,整個人就被人從後麵堵住了嘴巴,耳邊傳來一聲無奈的聲音:“小姐,老爺都說了不讓你亂跑!你現在這樣的身份,出現在京城實在是有礙觀瞻!”


    京城賀蘭冷春在幾個月前就變成了京城人人談論的笑柄,而身後龍晴的一句話,就引得街上和店鋪內的人紛紛看向了兩人。


    發覺是賀蘭冷春的時候,眾人的眼神從不解變成了嘲諷,三五人簇在一起,對著她指指點點。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家小姐不懂事,驚擾了各位!”龍晴一邊點頭對著所有側目的人抱歉,一邊將賀蘭冷春拉向了店鋪外的小巷之中。


    如此,店鋪內的客人和路麵上的行人,在一陣唏噓聲中漸漸散去!小巷之中,賀蘭冷春驚恐的迴頭,當看清楚身後的人時,尖銳的嗓音喊道:“是你這個踐人!”


    ‘啪——’


    龍晴冷笑的狠狠摑了賀蘭冷春一個嘴巴,在她驚懼不可置信的神色中,笑著說道:“賀蘭大小姐是不是永遠學不會如何說話?如果學不會的話,要不要我教教你!身為千金小姐,嘴巴這麽臭,看來也隻能入得了山賊的眼了!”


    “啊,你…你竟敢打我!你個該死的……”


    ‘啪——’


    又是一巴掌!


    “你個賤……”


    ‘啪——’


    接連三巴掌,龍晴感覺自己的手心和手背都開始發麻,終於賀蘭冷春捂著臉,眼底閃過怯懦,恨恨的望著龍晴,卻再也不敢說話!


    “這樣不就好了!非得等人教訓了你,才知道安分守己!賀蘭大小姐,按說你是侯府嫡女,怎麽就永遠都學不乖!這麽多年你學的知書達理,都哪去了?”龍晴抱著雙臂,眼前狼狽的賀蘭冷春,似乎取悅了她。


    她方才掌摑,三個巴掌接連打在了她的左臉上。此時賀蘭冷春狼狽的捂著臉蛋,猩紅的五指印從她的指縫中透了出來。


    “你…是賀蘭冷月那個賤…讓你這麽做的!”想要罵冷月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是當看到龍晴又抬起來的手臂,賀蘭冷春這次倒是乖乖的閉了嘴。


    “收拾你,還用王妃吩咐嗎?賀蘭冷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真的很蠢,蠢到極致了已經!”


    “你……”


    似乎不敢和龍晴硬碰硬,賀蘭冷春隻能用惡毒的眼光,死死地看著龍晴,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緩解她心底的憤恨。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說實話,若不是怕你壞了好事,你以為我會和你在這裏浪費時間?賀蘭冷春,我想提醒你一句,當初你在侯府中是如何欺負王妃的,你應該沒忘吧!”龍晴說著,噙著冷笑的臉就慢慢湊近賀蘭冷春。


    而她的舉動,讓賀蘭冷春退無可退的直直抵在身後的小巷牆壁上,四下看了看,聲音有些發抖:“你……你想要做什麽?”


    “我不想做什麽!殺你,你還不夠資格!不過,賀蘭冷春,說你蠢真的不是冤枉你!當初王妃說要讓你替嫁的時候,你可不是現在這樣對她恨之入骨的心情!怎麽,難不成沒嫁給我們王爺,你現在倒是惡從膽邊生了?”龍晴原本想暗諷賀蘭冷春,卻無意間提到了封柒夜。


    與冷月同樣,全然被封鎖在內心深處的沉痛,因一句話,就有些撕裂般的疼。但龍晴卻緊咬牙關,她的難過不能暴露出來,因為現在整個王府需要她,王妃更需要她!


    並未察覺到龍晴情緒上的變化,賀蘭冷春反而因她的話,有些激動的咬牙切齒的反駁道:“你還敢說!當初若不是賀蘭冷月,我又怎麽會有今天!如果不是她,我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你知不知道我當初一心求死,若不是遇到了……”


    “停!我沒心思聽你的故事,你那點破事,我們都了如指掌!隻不過,賀蘭冷春,我有必要告訴你,你之所以會被人丟去荒郊,的的確確不是我們王妃做的,因為……”


    “你胡說!你是她的奴婢,自然會幫著她來說話!”


    龍晴話還沒說完,賀蘭冷春就驀地開口打斷了她。雙目中迸裂出的恨意,讓龍晴有些驚訝,沒想到她竟然恨的如此深。


    看來她有必要和她說清楚了,畢竟能夠解決掉一個敵人,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強!


    “閉嘴!”龍晴惡狠狠的睇著賀蘭冷春,早就知道她曾經囂張跋扈,欺軟怕硬。如今看來,不論她經曆了什麽,這性子倒是一點都沒變。


    龍晴的低吼,讓賀蘭冷春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的確是害怕,特別是在這幽深的小巷中,她怕自己被害都沒人知道。


    “賀蘭冷春,你這腦子還真是不夠用!難怪隻能當一個受害者,因為你根本就是活該!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王妃當初要害你,她為什麽要用那種最明顯的方式來做?讓你替嫁,最後又把你丟去荒郊,你難道不覺得這根本說不通嗎?


    如果換做是你,你會把這樣的麻煩惹到自己的身上,然後讓所有人對你唇槍舌戰的討伐?你即便再笨,難道這樣的道理你會想不通?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當初王妃的的確確是想讓你替嫁的,這點毋庸置疑!因為賜婚之後的三天內,侯府中一直有人潛伏在清雅苑,所以她和你之間的小秘密,我們早就了如指掌!這也是為什麽,大婚當天,你們兩個明明要替換的喜轎,卻最終沒能掉包!


    你應該知道我們王爺是什麽樣的人,他怎麽會允許有人在他的眼睛下做這種小動作。所以,當初在大街上,王妃確實找好了人要給你們製造混亂,以方麵你們調換,但最終還是沒能成功。


    說實在的,我挺可憐你,因為當初我們將王妃抬迴了王府後,你的喜轎就被人丟棄在路邊,而就是在那短暫的時間中,你就被人給抬走了!至於抬走你的人……”


    龍晴一席話說得冗長,即便她也不想和賀蘭冷春浪費這麽多的時間,但是為了讓她清楚自己的敵人究竟是誰,龍晴還是這麽做了。


    “怎麽可能?這不可能,你騙我!一定是賀蘭冷月讓你這樣說得,你想騙我,沒門!”賀蘭冷春呲目欲裂的瞪著龍晴,不是她不願相信,而是她根本就不相信。


    她不能想象,如果現在告訴她從一開始害她的人就不是冷月,那到底是誰!兜兜轉轉這麽久,難道她還不能為自己報仇嗎?


    這不公平,她知道自己平日驕縱,但卻從未有過害人之心,如今自己變成不潔的女子,京城又鬧出那麽多是非,她該怎麽辦?她能怎麽辦?!


    “騙你?沒那個必要,你若是有腦子,就應該明白,王妃從未把你放在眼裏!因為你,根本算不上對手!賀蘭冷春,好好想一想,我們家王妃有害你的必要嗎?一句話告訴你,若是她想害你,你早就活不成了!王府高手雲集,你以為殺你還有什麽難的?


    你用你那核桃大的腦袋好好想想,究竟你真正的敵人是誰,而你平日裏,每次生氣發火,衝動行事的原因,究竟是從何而來!若我猜的不錯,你今日跟著我們出府,應該不是出自你個人意願吧?若是沒人在你耳邊吹風,你會跟過來嗎?”


    龍晴的話點到即止,她不認為自己由告訴她真相的必要。她錯怪了王妃這麽久,如果今日她這一番苦口婆心的話還不能讓她清醒,那她不介意找個深夜,直接潛入侯府將她殺了以絕後患!


    “不會的……你…我……”


    賀蘭冷春雖然愚蠢,但是龍晴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她總歸還是能夠聽明白的。前後想了想,又話鋒一轉:“不可能!誰說賀蘭冷月沒有害我的必要,當初我那麽欺負她,說不定她早就對我懷恨在心……”


    “嘁,你以為我們王妃跟你一樣愛記仇?你當初那點小把戲,你以為王妃放在眼裏?別逗了,賀蘭冷春,如果你執意要自欺欺人,我也沒有辦法!今日這三個巴掌,算是我對你的警告,以後別打我們王妃的主意!若你還是想不通,還認為是王妃害了你,那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就直接殺無赦!”


    龍晴說完,陰狠的殺氣在臉上一閃而過。真真實實的殺意正濃,讓賀蘭冷春整個人都抖的不成樣子。


    懼怕龍晴是其一,還有另外的原因就是她發覺,龍晴的話,竟然讓她毫無反口的餘地。她說的在理,就算她想否認,也根本找不到借口。


    她說的沒錯,賀蘭冷月如果存心想害她,又何必這樣彎彎繞繞!當初下嫁的事情,最終的確所有的矛頭都指向賀蘭冷月,但是迴想起她們第一次對峙的時候,她似乎真的疑惑過!當時她的表現,甚至被自己認為她故意做戲,但聽了龍晴的話,賀蘭冷春的腦袋終於有些開竅。


    特別是龍晴那句話,讓她驚訝的發覺,好似每次她衝動的時候,的確有人在耳邊吹風。而她辦事從來不過腦子,竟是這樣被人牽著鼻子走?


    賀蘭冷春孤零零的靠在身後冰冷的牆壁上,遠處龍晴踏雪的聲音逐漸微弱,似乎有一句話在巷口之外傳來:“賀蘭冷春,衝動的後果隻會害人害己!靜心想一想,你到底中了誰的圈套!”


    *


    卓文浩連連搓著手,看著冷月時而鬆開時而緊握的手心,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跟著一緊一縮的。等了半餉,也不見冷月有任何表示,卓文浩著急了。


    “賀蘭小姐,可還有其他的問題?”


    卓文浩不明所以的問了一句,旋即就發覺冷月揚眉正色的望著自己。在她黑白分明,清幽澄澈的眸子下,卓文浩竟感覺有些無所遁形。


    眼神不自然的開始閃爍,身前互相揉捏的雙手,似乎透露了他的緊張。冷月觀察著卓文浩的表現,不疾不徐的慢慢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


    “誒,等等!賀蘭小姐這是什麽意思?”卓文浩猛地上前就衝到冷月的身邊,雙手大開擋住身後的門簾,不讓她走出去!


    冷月眸色輕輕的瞥了一眼卓文浩,繼而聲音幽冷:“怎麽?卓公子是想要動粗?”


    “賀蘭小姐,你誤會了!這事情還沒談妥,怎地就突然要走?若是在下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賀蘭小姐大可提出來?”


    “嗬!卓公子貴人多忘事,我也就不打擾卓公子的時間了!畢竟,侯府並非是什麽人都能高攀的!”冷月清冷的語氣,卓文浩眼神轉了兩圈,突地拍了一下額頭,“哎呀,賀蘭小姐,是在下的錯!你請坐請坐,接下來咱們就談談這一街的事情!”


    卓文浩的小心思,冷月看的明明白白,而她這招空手套白狼,在日後卓文浩發覺事情真相的時候,卻是為時已晚。


    見冷月俏臉上掛著譏諷,卓文浩連連賠笑說道:“賀蘭小姐,您看在下這腦子!差點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在下的錯,您別生氣,在下還仰仗您幫著給侯爺美言幾句呢!”


    卓文浩的諂媚,冷月的清冷,形成了鮮明對比。誰最先低頭,誰就是輸的一方。顯然,此時卓文浩根本不知道,自己將來輸的一敗塗地!


    “我還以為卓公子說過的話不作數,如若是這樣,那爹爹也說了,彼此之間誠意不足,就無需聯手的必要!”


    “沒,這個絕對沒有!賀蘭小姐果真誤會了,我卓某並非那樣過河拆橋之人!別說是一街,隻要侯爺能夠幫我,整個京城送給他都行!”


    大吹大擂的卓文浩,沒看到昏暗的內堂中,冷月臉上劃過的冷光。笑嘻嘻的對著冷月說了一句“稍等”後,卓文浩就起身走向了內堂一側的房門。


    迴身看了一眼鎮定從容的冷月,一咬牙推門而入,將整個一街的賬簿全數抱了出來!


    冷月鎮定的落座,對於卓文浩的舉動並沒有過多的表情,反而越是這樣,卓文浩的心裏越是沒底。早知道方才他就不裝了,若是因此導致他們之間的合作產生嫌隙,那真是得不償失。


    為了能和侯府合作,就算給出一街,等他迴府跟爹爹說明真相,也必然會得到更多好處的。畢竟爹都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他卻做到了。


    “賀蘭小姐,這些是咱們一街所有店鋪的賬簿!總共三十五個店鋪,每日的盈虧收益都在這上麵寫著,這些就當做在下給侯爺的見麵禮,日後若有任何需要,賀蘭小姐隨時開口!”卓文浩如是說著,隨意瞥了一眼,看到賬簿上還掛著灰塵時,有訕笑的揮袖拂去塵埃。


    “就這些嗎?”冷月看著眼前十本落了灰塵的賬簿,轉眸就挑眉看著卓文浩。一街若是三十五家店鋪,賬簿竟然隻有這些?!


    卓文浩幹笑一聲:“這……嗬嗬,不瞞賀蘭小姐,在下可能真的不是經商的料!這賬簿已經有些日子沒有查看了,終於其他鋪子,待侯爺命人接管後,可以好好整理一番!其他的都原封不動的交給您了!”


    冷月狀似隨手掀開賬簿,看了一眼上麵記賬的日期,竟是一街剛剛被卓家占有的那天。眼看月餘的光景,這卓文浩應該是從未看過賬簿才對!


    “賀蘭小姐…那玉佩……”


    卓文浩惦記著賀蘭絕的玉佩,諂媚的表情根本無法讓人相信他是卓家的公子。為了權勢,為了地位,打腫臉充胖子也在所不惜。


    冷月張開掌心,平滑溫潤的玉麵,潤澤的光芒閃爍,卓文浩一激動,正要伸手去拿,卻見冷月又合上了掌心。


    “賀蘭小姐,這是何意?莫不是反悔了?!”卓文浩冷下臉頰,有些質問的語氣,讓冷月啼笑皆非!


    轉眸不無諷刺的神色暗暗打量卓文浩,低語反問:“卓公子,單單這些賬簿,怕是證明不了一街的主人吧!”


    這話一出口,卓文浩才驚心發覺,這賀蘭冷夏不好糊弄。這一刻,不禁開始正色的打量著麵前的女子,他一直以為,她隻是個傳話之人,斷然不會知道太多,所以才能有恃無恐的和她周/旋。


    但現在一聽她這樣的話,卓文浩忽然有些踢到鐵板的感覺。神情晦澀的在冷月的臉上和她手心來迴巡視。沉默的時間裏,整個內堂仿佛掀起了無聲的對抗。


    冷月不卑不亢,眸子中的漆黑的色澤令卓文浩深陷其中,原來她並非隻是個草包美人!


    終於,少頃過後,卓文浩朗聲大笑:“哈哈哈!沒想到賀蘭小姐也是蕙質蘭心的女子,看來侯府的女子也不可小覷。希望賀蘭小姐海涵,對在下的試探之意,不要心懷怨懟才好!”卓文浩將自己的小心思解釋成試探,而冷月也是聰明人,借坡下驢她也會。


    一展笑顏,點頭道:“原來卓公子還是不相信我,若是這樣,那不如我找個機會,讓爹爹親自來和你說吧!”


    “不必了!”


    這次,卓文浩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打斷了冷月,旋即深沉的睇著她,右手伸進前襟之中,很快就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玉牌,隨後又伸向袖管中,拿出了一遝厚厚的紙張。


    “賀蘭小姐,這是一街所屬的令牌!這些是一街店鋪所有的地契和商鋪許可,全部都是由戶部直接頒發的!大可放心!”


    卓文浩的話,側麵讓冷月了解到,原來卓家的爪牙已經眼神至皇宮的各處。戶部是皇宮六部之一,整個王朝所有的事情全由六部分工完成,沒想到卓家竟能輕而易舉的拿到戶部的許可和地契,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好,多謝卓公子!最後還有一件事,按爹的要求,你們之間的關係,暫且不要透露出去,即便是你的父親也不行!而且,麻煩卓公子讓一街所有店鋪內的雜役和掌櫃全部撤離此處。這麽做的原因,是因為爹爹害怕被有心人發覺,所以還請卓公子見諒!”


    卓文浩緊盯著冷月手中的玉佩,對於她的話,想都沒想就滿口應承:“好說!這些都是小事,現在白日動靜不宜過大,待晚上天黑下來,我就命人全部撤離。從今後這一街就是你們侯府的了,在下絕不會反悔!”


    “有勞卓公子體諒!未來的一段日子,希望卓公子盡量不要出現在一街,畢竟更換主子,一街之中按照爹爹的意思,恐怕要整頓一番,所以……”


    冷月連連提出幾個難題,但卓文浩的心思早已經不在這上麵,隻一心想著終於大功告成,可以高枕無憂了,“放心,一切按照賀蘭小姐安排!”


    “那好,卓公子,合作愉快!”


    終於,當卓文浩已經焦急的沁出汗珠的時候,冷月才緩慢的將玉佩遞出,卓文浩一下子奪過玉佩,放在手中愛不釋手的把玩著。


    “賀蘭小姐,不知可否賞臉一聚,這件事全憑賀蘭小姐的幫忙,在下感激不盡!”說著好聽的話,卓文浩這時候眼底也閃過淫/光,這賀蘭冷夏的確是天姿絕色,他看的久了,都忍不住產生翩翩遐想。


    “事情已成定局,也不急於一時,相信卓公子更希望我盡快將這個好消息帶迴府告知爹爹吧!”


    冷月反口的挑眉,頓時卓文浩點頭如搗蒜:“沒錯!還是賀蘭小姐想的周全!那在下等過些日子,在相約賀蘭小姐一聚!”


    “卓公子請便!”


    將一街徹底都轉手他人,卓文浩雖然心底有些不舍,但是這一切他自認為值得。十幾年沒人能搞定的冷硬派賀蘭絕,就這麽暗中與他聯手了,想必等這消息放出去,各方人馬一定會對他卓文浩刮目相看。


    到時候,就算是大哥和二哥也再不能小瞧了他!說不定,到最整個卓家都會是他的囊中物!


    卓文浩已經將一街交給冷月,便也沒有任何停留,兩人的角色至此互換,冷月靜靜坐在內堂中,親眼目送著卓文浩離去。


    櫻唇在門簾放下的一刻,閃現了殺伐的笑意。


    一街還在正常營業中,所有賓客完全看不出任何異樣。而就在當晚,暮靄沉沉的時候,整個一街也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在所有店鋪打烊後,那些店小二和掌櫃的,全部包袱款款趁夜離開。


    從翌日開始,整個一街竟被軍營士兵封鎖,這消息讓不少人都為之驚詫。


    *


    深夜來臨,當所有人都離開後,一街上空空如也,龍晴早已趁亂來到了古玩店鋪的內堂。此時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兩個人分別抱著賬簿,迴到了王府。


    王府門外,侍衛見到冷月迴來之際,四個人的臉上都閃爍不迭,門口掛著的白色燈籠,讓冷月清晰的看到了他們閃躲的視線。


    “你先迴清雅苑!”冷月說著就將手中的賬簿全部交給龍晴,吩咐了她一句後,便徑直入內。途徑幾名侍衛身邊的時候,冷冷的瞥了一眼,旋即踱步而入。


    龍晴一一打量幾人的神色,見到其中一個十分蹊蹺的不敢看她,頓時心中有了主意。但也什麽都沒說,先將賬簿送迴了清雅苑。


    冷月快步走向靈堂的時候,還沒入內,就聽到水夢華尖銳的喊聲:“你個狗奴才,還不趕快起來!若是耽誤了王爺的性命,小心本夫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聞聲,冷月整個人刹那間被籠罩在一片陰森可怖的氣息之中,散體而出的戾氣,令人聞之卻步。


    果不其然,冷月不聲不響的走到靈堂門外的時候,就見原本偌大略顯空曠的靈堂,此時竟然聚滿了人。三十多名下人都手執長棍,對著保護在棺槨前麵的龍修,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水夢華和柳媚如等人背對著門扉,所以並非察覺冷月的進入。而走進的時候,冷月才看到,水夢華身邊竟然站著一個大夫,看樣子頭發花白,還有長長的胡須,身上還穿著飛禽鳥獸補子的太醫服,看樣子是宮裏來的人!


    龍修滿目冷肅,手中拿著已經出鞘的長劍,正和水夢華等人對峙著。看眼前的情形,他始終不動手,應該是為了保護棺槨。


    三十多名的下人拿著長棍在一側待命,水夢華和柳媚如又咄咄逼人的站在他的前麵。冷月簡單的瞬著眼前的場麵,就知道龍修一直沒有動手的原因。


    “誰準你們進來的!”


    冷月一聲低沉的嗓音,如幽靈般出現在靈堂內,原本嘈雜的一切瞬間變得靜謐無垠。所有人都迴身看著冷月,見她背門而來,踏著清幽的步伐,俏臉陰沉森冷的覷著所有人,一席白裙更是襯托著門外濃重的黑幕。


    “你這叫什麽話?這裏是王府,誰規定我們不準進來了!王爺如今屍骨未寒,這個狗奴才就想要造反,難道還不應該教訓嗎?”水夢華對冷月的厭惡早已根深蒂固。此時再沒有曾經惺惺作態的樣子,滿目鄙夷的望著冷月,反口相譏。


    冷月聞言轉眸看著麵帶煞氣的龍修,“本王妃出府的時候,對你說了什麽?”


    龍修恭謹頷首:“如有人擅闖,殺無赦!”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該殺的一個都不用留!今日所有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全都送他們去陪王爺吧!”冷月清清淡淡的語氣,卻是說著最血腥的話。


    與龍修對峙了半盞茶的時間都沒有任何進展,此時卻因為冷月的一句話,龍修忽然間長劍淩空,刀光劍影閃爍著刺目的冷光,眨眼間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水夢華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濺在自己的臉上,抬手擦拭了一下,入目的血紅讓她驀地驚駭。


    “賀蘭冷月,你竟然敢……”


    有冷月在旁坐鎮, 龍修便可以心無旁騖的殺了眼前這些礙眼的人。身為王府的下人,竟然會因為水夢華和柳媚如的命令和他作對,這些人絕不能留!


    一旁始終不語的柳媚如,見龍修正狠戾的對著下人手起刀落,而水夢華和冷月又麵麵相覷的對峙著,趁此機會,柳媚如悄悄移步,自以為沒人發覺的時候,拉了一下那太醫的衣袖,隨後眼神對著棺槨示意著,兩個人視線交匯,很快就向棺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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