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政閣後殿,一壇子好酒,兩個精致的酒杯,東西而立。


    軒轅弘的一身黃袍尤為刺眼,他舉杯。


    林遙之剛好從外麵踏進來,如弘所料,他沒有驚動任何人一起來。


    “你,還是來了……圍”


    軒轅弘一杯已盡,又為自己滿上。


    然而軒轅弘,並沒有碰那桌子上的酒:“草民鬥膽,請陛下給予在下一官半職!”


    “朕,可以。可是朕不能讓你出現在皇宮之中,朕好不容易守護而得的朝顏,現在朕,可無暇顧及,自然也就害怕……”


    他眯著眼睛,看著林遙之,現在他還沒軟弱到要他幫忙羿。


    軒轅弘,隻是忙不太過來,他要駕馭別人,就不能凡事親力親為。


    “朕一直沒去找你,是希望你能夠想明白。”


    “遙之從離開的那一刻起,已經想明白了。”


    他下跪在軒轅弘的麵前,這樣的祈求一般的動作,讓弘,很有成就感。


    “無論如何都要留下?”


    他這樣反問,勢必是要告訴遙之,留下一定要付出已定的代價。


    然而遙之的堅決,不僅僅在表情裏,還在那堅定不移地語氣中:“無論什麽代價,隻要能幫到陛下,幫到東朝,桃花塢,林遙之,在所不惜!”


    這便是當初桃花塢創立的真正意義。


    在合適的時候,和朝廷擰成一股力量,一起對抗外敵。


    這便是師父,一直認為林遙之不如梅朝顏的一點,他懂的太晚了,他的感情,遠高於大局。


    一夜之間,酒,空了。


    軒轅弘一個人全部喝光了,遙之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他說,林遙之,你不能出現在皇宮,可如今皇宮已經成為了危險的地方,朕隻能給你另一條路,你願意去走嗎?即使倒時候,生死由命,無名無姓……


    他願意。


    他將醉了的軒轅弘,扶到內閣休息,自己悄悄得溜了出去。


    先去看了一眼不離,這丫頭,還真是活的挺好的。


    轉而到了未央宮,從遠處的山石上坐著,看著早起梳妝的梅朝顏。


    那可愛的小師妹,也帶上了繁雜的飾品,開始用庸脂俗粉裝飾自己。


    小師妹,如今是梅妃了。


    “娘娘!”


    梅朝顏正在對鏡梳妝,看到黛兒慌慌張張地忙屏退眾人。


    “怎麽了,慌慌張張得?”


    黛兒趕緊從手中掏出一個紙條,是莫攸蓮的字跡。


    上麵直說,她要請假三天,離宮去。


    黛兒接著解釋:“充容叫奴婢轉告娘娘,嫻妃娘娘和質子紀偉有染!”


    梅朝顏全身一顫,他們?


    這可是通敵叛國的罪名,也就是說那些死了的人,都是因為發現了他們兩個的陰謀?!


    早了最近東瀛人……


    “外麵的守衛如何,皇子和公主的守衛如何?”


    “迴稟娘娘,都好,隻是宮裏麵不知什麽時候撤換進來一批侍衛,領頭的也換了,說是陛下親自任命,喬峰為侍衛統領。”


    梅朝顏點頭,那麽也就是說,如果她和古國還有一聯係那麽現在皇城之外,不僅僅是東瀛在蠢蠢欲動,還有一個古國,雖然沒有得力的將軍,卻可以因為戰亂而分一杯羹……


    “黛兒,走,本宮要見陛下!”


    “可是,娘娘,陛下在早朝呀!”


    梅朝顏已經起身,她拿起床頭蒙塵的寶劍:“走,本宮說,去找陛下!”


    梅朝顏剛一出未央宮,就被唐蘇阻攔住了。


    “果然,梅妃娘娘如今不顧禮法,要親自到朝堂之上去了麽?後宮幹政首先就是死罪。”


    唐蘇一身妖豔玫紅,與她的水藍色長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執著的不是地方:“臣妾是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的,陛下居高臨下,怎麽能什麽事情都聽你這個妖妃的?”


    “混賬!東西!再不去,不說陛下,就連你全家都保不住了,外患未除,你好意思在本宮麵前叫囂?本宮沒空理你!來人呀,將唐美人,按下去,關進內侍監!”


    梅朝顏的表情的確有些可怕,黛兒迴身,立刻讓幾個太監綁手綁腳地將唐蘇拉到一邊,朝顏焦急,趕忙往議政閣趕。


    此時正是早朝,朝堂之上,唐大人人等,聯名舉薦的官員,全部被軒轅弘否了,他有心培養自己的勢力不錯。


    可是這些老官員們,就得在其他的事情上麵找他的麻煩。


    “臣有奏。”


    “臣有奏!”


    “臣有奏!”


    聲音此起彼伏,看這個陣仗,軒轅弘也非常清楚,他們要奏的就是梅朝顏。


    他一下子站起身道:“除了東瀛人,在東朝的事情,朕什麽也不想聽,還有沒有要


    奏的?!”


    他的聲音威震朝堂,忽然質子紀偉,從閣外,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


    “臣有奏,東瀛人不是太多了,而是在一點點潛移默化東朝的思想。很多人,甚至在這裏定居生子也有。臣認為,這是件交流文化的好事,東瀛與東朝本都在東邊,大可以合二為一!”


    眾人都看向紀偉,甚至還有流言四起:“你一個古國人,怎能妄圖議論東朝的政事兒?”


    “就是的,他怎麽連一個做質子的規矩都不懂?”


    紀偉就這樣站在軒轅弘的麵前:“我們古國,從來不相信,東朝的治理公平,為官世襲,後庭前朝瓜葛深廣的事情,古國,沒有!我們任人唯賢,不是親人善用。你,軒轅弘做不到吧?”


    他抬起手,指著皇座上的陛下,更是震懾了四周的老臣們。


    軒轅弘想過,最壞的打算卻不想,這打算還真的成真了!


    “朕沒什麽不敢,也沒什麽做不到的,今日,你挑明了,東朝和古國的爭端,從此邊境戰亂,並不是朕昏庸好戰,而是你欺人太甚!”


    他踏實地坐在皇座之上,看著腳下這個,才到這裏不過幾個月的質子。


    突然一隊,東瀛死士,撇開了人皮,出現在眾人麵前。


    他們手握橫刀,保護起紀偉來。


    軒轅弘絲毫危懼之感全無,當場教訓唐大人:“大人似乎忘了,這些東瀛人,古國人,才是咱們東朝的敵人。至於朕的後宮,該處置誰都可以,絕對不應該處置梅朝顏。”


    一提到這個名字,紀偉便哈哈大笑著。


    “哦?是麽?我們親愛滴陛下呀,就算現在梅朝顏在又怎麽樣?”


    東瀛的一個死士,已經抬起手上的尖刀,朝著軒轅弘刺了過去,隻聽見哢嚓一聲。


    那個死士就倒在皇座之下,軒轅弘完好無損,而死士的身後多了一把劍。


    梅朝顏拖著長裙,一步一步走了過來,那些死士,為她的迅速,為她的穩準狠很驚顫。


    隻有紀偉還在笑。


    “哦……怪不得哥哥會死在你的手裏,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呀。”


    “閉嘴。”梅朝顏氣喘籲籲地走到了軒轅弘的身前,來迴檢查,確定了沒有問題,轉身,在他的身前拔出了那把寶劍,“本宮看看誰敢在這裏造反!”


    當下,閣下的人都是啞口無言。


    紀偉才微微有了寫懼怕,可也正是這個時候,紫衣也從門口進來了。


    她的身後跟了一隊隊早就隱藏進皇宮的東瀛死士還有古國士兵:“你們不是想知道,後宮死了的那些人都去什麽地方了嗎?”


    “李代桃僵!”


    紫衣哈哈大笑:“現在知道為時已晚,你們光查少了什麽人,不察多了什麽人,就是你的疏忽!梅朝顏,你看看這是誰,你在他們兩個跟前,還要逞強嗎?”


    軒轅弘,一拍龍椅,站起身,他看見孩子,從紫衣的身後被抱出來,小小的孩子的哭聲,遍布議政閣。


    他火了!


    他一手扶住將要崩潰的梅朝顏,一邊與她對峙:“那你倒是說說呀,你為什麽要害朕?為什麽要害東朝。”


    紫衣低頭淺笑:“因為我那份卑微的愛,已經被你踐踏的所剩無幾,因為我是東瀛最尊貴的公主!”


    軒轅弘咬唇,因為死士的劍,已經在兩個孩子的脖頸之上。


    紫衣將榮兒抱到了自己的懷裏:“你看看,你們有孩子,有東朝,有所有的幸福我呢?”


    “朕告訴過你,朕不愛你。”


    紫衣的臉上沒有愧意,對於她來說,什麽才是最好的?


    她以為,跟著軒轅弘,看他一輩子就夠了。


    她嘶吼,她舉著孩子就要鬆開手:“是梅朝顏,是梅朝顏她不該迴來,不該迴到你的身邊。不該奪走我的全部希望,所以我才想,或許這天下都是我的了的時候,你還能勉強多瞧上我一眼。”


    軒轅弘垂目。


    紫衣悵然。


    梅朝顏晃了晃神,並不害怕她傷害自己的孩子一樣,走上前去。


    “你殺呀!”她語氣堅決,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軒轅弘,“就算沒有我,你也得不到這些!攸蓮是怎麽得到救贖的?林遙之不喜歡她,為什麽她還能活的坦蕩而安然?你沒有想過嗎?!”


    梅朝顏,一步一句,纖纖細指,指著紫衣,讓她也猶豫了,她緩緩的放下孩子,看著他可憐的小眼神,滿是眼淚。


    “當然,你自己也沒有想過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就因為看見了你的秘密或者成全了你的所有,那些死了的人呢?你午夜夢迴處,有沒有一點點地不安心?!”


    紫衣再次後退,她無言以對。


    就在這個時候,莫攸蓮輕功進來救下了不離,兩三步,已經到了軒轅弘的身旁。


    朝顏鬆了一口氣,不離安全了,還有就是她的榮兒。<


    紫衣緊緊地抱著榮兒,所有的死士全部都擋在了她和紫衣之間。


    紫衣笑著說道:“我不在乎,我隻知道能夠弄死你,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我就知道,你敗了我才能夠完全的解脫。軒轅弘,你選這個女人根本就是錯的!”


    “是麽?”


    一個幽然的聲音,就在紫衣的耳邊,一張陌生的臉孔,讓梅朝顏心上一顫。


    接著,那動作快的連梅朝顏都難以看清,男人點了紫衣的穴,搶過了她懷裏的榮兒,兩腳一蹬踹飛了擋在前邊的黑衣死士,走到了梅朝顏的跟前。


    “榮兒!”


    梅朝顏趕忙接過孩子,頭也不迴:“謝謝這位大人。”


    “梅妃娘娘說笑了!”


    紫衣已經被製服,可是紀偉還在,他從胸口掏出一把寒光利刃,向著梅朝顏的背後刺去。


    “娘娘小心!”


    梅朝顏一閃身,這匕首好不好,也就正好紮在大人的腰肢間。


    梅朝顏一迴頭,看見鮮血出來,自己上前一腳,將紀偉踹到在地上。


    “你沒事兒吧?”


    莫攸蓮高唿一聲:“來人!”


    仙人穀的人,全部進來,將這些死士圍住。


    “陛下。”莫攸蓮抱著孩子跪下,“外麵所有的死士已經清楚幹淨,古國的士兵,也已經全部俘虜,一切都井然有序,請陛下示下!”


    軒轅弘點頭,看見已經被緝拿的紫衣和紀偉。


    他低眼看著兩人,轉身對重臣說道。


    “你們看見了,要反朕,就是這個下場!”


    群臣跪拜:“陛下威武!”


    “來人,這兩人,帶入天牢!”


    紫衣和紀偉壓入天牢,莫攸蓮也就帶著梅妃娘娘告退而去。


    這個早朝就像是鬧劇一般,結束了。


    梅朝顏心中有感,拉著攸蓮問道:“那個救了榮兒的大人是誰,為什麽他說話的聲音如此熟悉?”


    攸蓮搖頭:“或許是故人?陛下的故人吧……”


    她也不熟識一般,梅朝顏也就沒有再多問,終於紫衣落網。


    這後宮的冤魂也就安息了,她也該好好教育一下唐蘇。


    隻不過梅朝顏眼下沒有時間,兩個小寶寶剛剛受了驚嚇,便要她在身邊好好陪著才行。


    就連莫攸蓮離開,她也未曾在意。


    攸蓮離開,是去找那個人。


    林遙之……


    隻能是他。


    新上任的禁衛軍總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他直接受命於陛下,堪比宰相!


    “林遙之!”


    他的臉和從前已經不一樣了,但是即便是穿著盔甲,依舊能看出那纖細的身段來,他本不是披甲上陣的人。


    他微微迴頭:“充容叫誰?在下禁衛軍總管武鳴。”


    武鳴?莫攸蓮不相信,她能聽出來,雖然臉已經不一樣了,但他的聲音還是相同的!


    他,換了身份名字,可是在莫攸蓮的心裏眼裏,她就是林遙之,獨一無二的林遙之。


    “好,武大人,充容是替梅妃娘娘來謝您對皇子的救命之恩的。”


    武鳴斜眼,臉上的肌肉非常僵硬。


    他走了,不理會莫攸蓮,攸蓮就輕步跟了上去。


    似乎已經不是愛與不愛,而是執著於一個真相。他不愛她已成定局,而他願意為了梅朝顏隱姓埋名,是她不能接受的。


    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委屈了自己!


    莫攸蓮的眼角濕了,她一揮袖子,轉身,她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朝顏。


    但是剛到未央宮門口,她便看見軒轅弘徘徊在外。


    “充容,叩見陛下!”


    “起來吧,朕在猶豫是不是進去。”


    莫攸蓮見到軒轅弘麵上愁容,便清楚明白了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


    所以,他犯愁,告不告訴梅朝顏!


    “說了,朕,心上不安,不說,又覺得是騙了她。”


    “所以說,陛下是不打算告訴梅妃了,朝顏她要的就是以誠相待,她與大多數女子不一樣,也不同於我們江湖女子,她要求的是夫君的坦誠。陛下如今做不到了?”


    軒轅弘迴身,就是一蹬,莫攸蓮趕忙跪下。


    他歎了口氣:“好,朕便不告訴她,看她如何不同也好。”


    這語氣裏的無奈,又帶著萬般的憐惜,猶豫優柔,與這明黃色相差甚遠!


    “陛下說什麽便是什麽,攸蓮沒什麽意見的!”


    軒轅弘轉身離開了,在他看來這江山社稷重要,這美人孩子也重要。


    可是他不說,莫攸蓮也要說。


    她隻身進入未央宮,走到了殿前,看到朝顏正在照顧榮兒和不離,手忙腳亂,她便上來幫忙。


    攸蓮搖頭苦笑:“了了。”


    “哦?”


    莫攸蓮看著不離的小臉兒,再也移不開目光:“還好,是咱們贏了,孩子保住了。”


    “本宮想過,若是她們真的出事了,本宮也不會苟活的!”


    “朝顏,你可想過,為什麽古國東瀛兩方勢力集結,咱們還能這麽輕而易舉得勝?”


    梅朝顏低頭,她有想過的,這裏麵有黛兒的傳話,隻是她給師兄的信,再也沒有迴複。她擔心的,又不敢開口問攸蓮,怕生出什麽誤會。


    搖頭微笑:“有什麽東西可看?以本宮看,是陛下運籌帷幄而已!”


    “你師兄呢?”


    還是問了,莫攸蓮明明是出宮去找林遙之的,但是她還是問了,她想告訴梅朝顏什麽,又不舍得直接告訴她。


    她現在不想聽了吧,兒女雙全,為什麽還要擔心別的男人呢?


    “不了……”


    她不想聽任何一句話了,朝顏想,從今以後,他在哪裏,便真的與自己沒有關係了吧!!


    “梅朝顏,你的心真狠,他就站在你的麵前,你卻認不出他。”


    什麽?


    梅朝顏幾乎是愣在原地,手裏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為什麽他來了卻不告訴自己?


    那外麵的士兵,外麵的部署,她看不見的地方,是不是都有他的足跡?


    莫攸蓮雙手按住了朝顏的肩膀:“好好做你的梅妃,我本還打算告訴你,可是梅朝顏,你真的太狠心了,以至於,我沒辦法告訴你。沒辦法讓你再傷害他一次!”


    就這樣,她也走了。


    梅朝顏看著她走的背影,一陣唏噓。


    師兄?在這個皇宮裏麵嗎?


    她惆悵了,皺眉了,心疼了……


    嘴角還帶著笑意,身上的袍子卻濕了!


    終於知道為什麽軒轅弘不把這件事情告訴朝顏了,攸蓮非常失望!因為梅朝顏根本就沒有想過,沒有想過在這個時候知道林遙之的下落!


    在她的眼裏,永遠隻有一個軒轅弘,就好像自己的眼裏,隻有遙之一樣。


    攸蓮迴到了匯賢雅敘,武鳴在那裏等著她。


    “你說了?”


    攸蓮滿眼的委屈,她撲上前去,抱住他,不想鬆手。


    “沒有,你們都是一樣了解對方,她不想知道……”


    他的手原本沒打算迴抱,或許是聽見這句話真的痛了,才抬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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