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旁是雪白的牆壁,腳下是光可鑒人的大理石鋪就的走廊,身穿白色及膝長袍的男子、女子在走廊裏來來迴迴,間或交談一兩句。


    斐烈站在走廊上,左手扶住破軍的劍鞘,微微抿著薄唇,消化著腦中憑空出現的知識。


    這是醫院,身穿白色及膝長袍的男子、女子都是大夫,而他一路抱迴來的名叫“斐媛”的女子,就在前方的手術室中,因半邊肩膀骨頭或輕或重地碎裂了,要破開肌肉進行處理。


    他看著前方一扇由金屬做成的門,上邊寫著三個字:“手術室。”分明不是他自幼熟悉的字體,卻偏偏他就是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斐烈漸漸蹙起了眉,他墜落山崖,無故出現在這裏,又平白懂得了許多東西,究竟是什麽妖法?


    並且,還有一個名叫“斐媛”的女子,這究竟是巧合,還是陰謀?莫非隻是針對他一個人的陰謀?


    “哎,這位先生,還沒請教你叫什麽名字?”一個赤著小腿的男子走過來,滿臉感激與熱情,掏出一隻紙盒,並從紙盒裏夾出一根白色與橙色相間的細卷,問他道:“抽煙嗎?”


    斐烈的視線微轉,落在雪白牆壁上貼著的標語,又轉迴來看向男子,挑了挑眉:“醫院不許抽煙。”


    “啊,對,我怎麽忘了!”男子訕訕一笑,收迴了煙。


    這時,又有兩人走過來,一男一女,都是在山間遇見的。兩人都很好奇地看著他的打扮,然後女的說道:“先生,你就這樣跟我們趕過來了,不耽誤拍戲嗎?”


    拍戲?那是什麽?斐烈心頭才浮現出疑惑,隨即腦中就湧出許多有關“拍戲”“演員”的概念。他不動聲色地握緊了破軍的劍鞘,說道:“已經告一段落,並不影響。”


    “喔!原來先生真的是演員?”女的更加驚訝了,看向他的眼神帶著*辣的情愫:“先生在拍什麽戲?是武打戲嗎?先生是中國人嗎?為什麽我從來沒在熒幕上見過先生呢?”


    他乃是率兵征戰的王爺將軍,怎麽可能做那種拋頭露麵,徒惹人笑之事?斐烈的眼中閃過不悅,他是父皇最出息的子嗣之一,曾被父皇親自教導禦兵之道,跟戲子可沒有絲毫關係reads();。


    然而腦中又浮現許多文字,告訴他演員並非他想象中卑下的戲子,在這裏乃是一種極受追捧的職業,甚至影響號召力堪比國家機構。斐烈更加握緊了破軍,心中浮現惱怒,究竟是什麽東西跑到他的腦子裏來了?他謹慎提防著周圍可能會出現的危險,便沒有迴答身前女人的問話。


    而女人見他麵目冷峻,不好親近,不由得也就住了口,與旁邊同事相視一眼,站到旁邊去了。


    “哎!你幹什麽?你這個人,快住手!”忽然,旁邊走道裏出現一陣爭執聲。緊接著,一名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狼狽地退出來,兩隻手舉起來護住頭,嘴裏說著:“手術本就有一定危險,家屬都是簽了字的,現在出了這種事,我們也不想的,你們不要這樣!”


    “庸醫!還我老婆!”一名雙眼赤紅的男子從旁邊跑出來,手裏舉著一根木棍,朝著男醫生打過去。在他身後,還有幾個年紀大的男人、女人,也拿著東西邊喊邊打:“還我女兒!”“還我媳婦!”


    男醫生躲得狼狽,哪怕旁邊有護士保護著,也還是被連連打中,他試圖跟對方講道理:“你們住手,不要打了,這裏是醫院,你們不要擾亂公共秩序!”


    然而那幾個人十分兇猛,又有準備而來,所有人都攔不住,一時就堵在走廊裏,大吵大鬧起來。


    斐烈轉頭看向不遠處“斐媛”的手術室,頓時擰起眉,一手握著破軍,朝騷亂處大步走過去:“肅靜!”


    他的聲音低而沉,又帶著莫名的威嚴,這一聲喝出來,吵鬧的人群不約而同全都頓了一頓。隨即,最先跑出來的男人道:“你是誰?不要亂管閑事!”


    “你們吵著手術室裏的人了!”斐烈沉聲說道。他身形高大,氣場迫人,所過之處眾人不約而同都讓開道路,讓他走到爭執的人群中間。


    那個男人仰頭看著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斐烈,舉起木棍威脅說道:“小子,你再不讓開,一會兒連你一塊兒打!”


    他的聲音魯莽而兇狠,聽得斐烈眉頭微皺,伸手握住他的棍子,一個巧勁奪了過來。而後握住兩端,微微用力。隻聽“哢嚓”一聲,手臂粗的木棍應聲而斷。斐烈抬起眼,將木棍一扔,頓時兩截木棍便落入十幾米遠處的垃圾桶中,準頭極好。


    這一下子,眾人都被震懾住了。那名男子眼中閃過驚怕,隨即看見斐烈身上穿的盔甲,以及他腰間係的寶劍,以為他是哪裏來的不入流的路人演員,頓時怒哼一聲,一下子跳起來,攥著拳頭朝斐烈的頭上打過去:“有兩把刷子就敢亂管閑事?小子,告訴你,閑事可不能亂管!”


    斐烈眉頭一皺,眼前閃過兩個字:“刁民。”高大的身形退後一步,略一閃避,便避過男子的拳頭,隨後豎掌為刀,飛快在男子頸後一砍。瞬間,男子便被砍暈過去,斐烈一手提住他的領子,丟到一旁:“帶下去!”


    他素來發號施令慣了,一言一語均帶著威嚴,讓人生不起反抗之心。那幾名約莫是男子的父母等人,接住了男子,聽到斐烈的話,抱住男子就要帶走。走出兩步,才反應過來:“憑什麽?你是誰啊?怎麽敢打人?”


    其中那個老婆婆哭嚎起來:“兒子,你怎麽啦?來人啊,快來救救我兒子啊?”又對斐烈喊,“你不能走!你打了人,跟我們去警察局!”


    被砍暈的男子方才打了醫生,又怎麽有醫生願意給他治?何況斐烈方才隻是把他打暈了,過一會兒就沒事了,根本不用治reads();。因此,全都不想搭理,隻是勸他們把人帶走。那群人本就不講道理,如此更是賴定了,吵鬧得厲害起來。


    “你幹什麽——”忽然,眼前沉下一片陰影,鬧事的幾人抬去頭,隻見斐烈走過來,不禁都是一驚。卻見斐烈手起手落,飛快幾下,眾人全都被砍暈在地。


    “帶走!”斐烈丟下一句,而後看也不看幾人,抬腳走到手術室對麵等著了。


    醫生與護士們見這件棘手的事,這麽輕易就解決了,心裏很感激斐烈,因此也不在意他冷漠的態度,圍過來把暈倒的幾人抬下去了。


    走廊上恢複了寂靜。非緣酒莊的幾名員工相視一眼,走了過來。


    方才他們都看見了,斐烈看了一眼手術室後,才過去將醫鬧的那些人製住的。


    這個帥得慘絕人寰的男人,在擔心老大耶!甚至敢跟醫鬧的人出手,他到底是什麽人?跟他們的老大有什麽關係嗎?


    “先生,您這身手從哪裏學的,可真酷!”一人走過來套近乎道。


    斐烈看了他一眼:“家傳。”


    “哇,家傳?那您家裏一定很厲害嘍?”那人興奮地說道。


    斐烈聞言,眼中閃過驕傲,抿了薄唇,略略頷首。


    這般酷酷的模樣,更叫幾人興奮得很,想跟他親近,又不知道怎麽親近。想了想,湊過去問道:“先生,您認得我們老大啊?”


    斐烈聽他問,眼前閃過女子的麵孔,心中一動,說道:“從前認得一個人,跟她同名。”


    “是嗎?”聽到這裏,那個女員工立刻激動起來:“可能先生跟我們老大是舊識?但是好些年不見了,已經忘了對方的模樣?好說,我拿名片給您,您看是不是一個人。”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隨身的包包掏了起來,很快掏出一張酒紅色的小卡片,遞過去道:“這是我們老大的名片,您看是不是同一個人?”


    斐烈沒料到女子這麽會聯想,倒是方便了他套話,伸手接過小卡片,腦中同時浮現出“名片”的詞意解釋。待低頭一看,頓時心神一震!


    “非緣酒莊!”斐烈脫口而出道。


    女員工立即驕傲地道:“不錯,我們老大就是非緣酒莊的老板!”說到這裏,衝斐烈擠眉弄眼起來,“帥哥,我們老大是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這個女子名叫趙梅,是跟了斐媛許多年的骨幹,平時私交也不錯。她平時喜歡看愛情小說,腦洞也不是一般的大。隻見斐烈這樣優秀的男人對老板的態度似乎不一般,小宇宙就燒起來了。


    斐烈緊緊捏著名片,用力得指節都發白了。


    斐,跟他一個斐。媛,是那個媛。


    是巧合?是天意?他情不自禁想起,那時在耳邊響起過兩遍的話:“機緣孽緣一念間,情霄雲散現前緣。”


    這般想著,嘴唇情不自禁都有些顫抖起來。天下間,有沒有可能,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理智告訴他,不可能reads();。但是又情不自禁想起,第二次見到她,是在紫霞山莊的門口。他問她叫什麽,她脫口而出:“斐媛。”後來被他的眼神嚇到,才改口道:“姓李,李菲媛。”


    是了。他有些明白了,她為什麽那樣迴答。必定是一開始的時候,她不願暴露自己的姓氏,怕塗姓給她招來災禍,便起了個化名斐媛。然而斐乃皇姓,她一開始忽視了,隨即又注意到了不妥,連忙改了。


    如果是尋常百姓,可能會口誤。可是她那樣機靈百變的一個人,說話做事心裏都有數,又怎麽會暴露這樣的錯誤?


    這般想著,答案唿之欲出——


    “老大出來了!”這時,一個充滿驚喜的聲音傳來。


    斐烈立即轉過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隻見到手術室的門打開了,一張手術床被推出來,上麵躺著一個女子,黑色長發打著卷兒如雲堆在枕頭上,圍繞著她帶著傷勢的蒼白臉孔。那張臉孔上,嵌著一雙眼睛,猶如黑珍珠一般,沉黑,疏離,冷靜,正是他心心念念記掛著的那一雙。


    斐烈的心跳陡然厲害,左手扶住破軍,抬腳想要走過去。卻在抬起的那一刻,又頓住了。


    這,真的不是陷阱?


    他想起周監正給他的批語,想起因中幻覺而墜入山崖,想起那一粒鑽入他身體裏的橙色光點,想起腦中莫名多出的許多知識,不由得猶豫了。


    “老大,你嚇死我們了!”叫趙梅的女子撲了過去,嘰嘰喳喳說起來:“纜車墜下來後,我們都沒事,就是不見你。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被那位先生抱著,昏迷不醒的樣子,嚇死我們了!”


    “先生?哪位先生?”斐媛問道。


    斐烈注意到她的聲音與記憶中的不同。記憶中小姑娘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而這個女子的聲音則帶著微微的沙啞和質感,充滿成熟的韻味,又有著不容察覺的冷傲與疏離。他抿著唇,抬起頭,迎上她探過來的視線。一觸之下,兩人都不由微怔,一絲說不出來的異樣從兩人心底升起。


    似曾相識的感覺?斐媛心中冒出一個念頭,看著前方黑色長發高高束起,身形高大至少有一米八五,麵孔冷峻,猶如雕塑般的男人,似從熒幕裏走下來的大將軍,身上還帶著征戰的氣息,不禁又驚豔又心動。頓了頓,她笑道:“多謝先生救了我。還請先生留下聯係方式,等我出了院,再設宴感謝先生。”


    手術床被推著從身前經過,斐烈低頭看著女子,她長得很漂亮,並不輸於他見過的那副麵孔,但這個她又是不同的,她美得慵懶,美得張揚,美得疏離,美得冷豔。兩張麵孔在他腦中交替出現,漸漸的,那張粉團團一般的麵孔淡去了。


    那張粉團團一般嬌嫩的麵孔,撐不起這雙沉靜、疏離的眼睛。這一張麵孔,才是她的真麵目。


    “斐烈。”他沉聲道,“我的名字。”


    斐媛訝了一下,隨即笑道:“那可是巧了,先生跟我一個姓。說不定,五百年前我們是一家呢。”


    五百年前是一家?斐烈的眼睛一閃,何止五百年前,就在昨天,他們還是一家。


    當然,現在不一樣了。他低低笑了,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以後我們也是‘一家’reads();。”他格外用力咬著“一家”兩個字,看向她的眼神帶著無法忽視的強硬與勢在必得。


    斐媛的眼中幾乎立刻就浮現出排斥來,她是個性格強硬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對她態度強硬。收迴視線,淡淡說道:“小梅,替我招待斐先生。”


    趙梅立刻應道:“是,老大。”沒有跟進病房裏,而是走過來對斐烈道:“先生,您住哪裏,我送您迴去?”


    斐烈微微一頓,搜索著腦中的信息,幾乎立刻就想好說辭:“我才從國外迴來,並沒有固定的居住地方。劇組已經殺青了,我最近沒有檔期,倒是想在這裏休息一陣。”


    “我對這一帶熟,我帶先生去賓館!”趙梅多聰明啊,幾乎立刻就明白了斐烈的意思。她想起方才斐烈對斐媛的一番略顯失禮的表現,心裏止不住地偷笑,隻覺得看到了霸道總裁的現場版。立刻走在前麵引路,帶著斐烈出了醫院。


    一路上,趙梅不斷打聽斐烈和斐媛的關係:“斐先生,你跟我們老大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這些年一直沒有聯係嗎?”


    斐烈心裏感激這個女子遞給自己名片,方便自己套話的事,對她倒是客氣:“我們很久之前就認識了。”


    然而他一貫寡言,雖然表現得客氣,在趙梅眼中還是不好親近。又見他神情冷峻,眉宇間掛著淡淡的惆悵,不覺腦補出這個人喜歡老大,老大卻不喜歡他,他苦苦追求的狗血情節,竟同情起來:“斐先生,我們老大這些年雖然交過男朋友,都不長的,她很少對人動心的,說不定就是念著先生你呢?”


    一邊說著,一邊打探斐烈的神情,見他似有觸動,立即又接著說道;“雖然我沒有你認得老大的時間長,但是我這幾年一直跟著她,對她的脾氣倒是了解一些的。我們老大啊,看著疏離冷漠,不好親近,其實她是很孤獨的一個人。隻要走近她的心,她就對你特別好。”將斐媛如何關照她一家的事情,一股腦兒倒了出來,“老大是個很好的女人!”


    斐烈聽著一件件事跡,愈發覺得,她就是他心裏念著的“小姑娘”。聽聽,她對自己人特別好——阿俊可不就是這樣?後來媛媛對他多好?想到這裏,就不由得胸悶,也不知道阿俊後來想通沒有,是不是還找媛媛報仇了?


    “到了。”出租車的停下,讓斐烈收迴思緒。跟著趙梅進了賓館,開了房間。


    在趙梅留下鑰匙就要走的時候,斐烈攔住她道:“趙小姐,能不能請你幫我買一身衣服來?”他無故來到此處,身無分文,連正常衣裳也沒有一身,隻能向趙梅求助了。


    趙梅看著他一身戎裝,也不禁一笑:“行。”


    “我最近資金周轉不靈,一時半會兒還不了你,我打個借條給你。”斐烈說著,從一旁拿了紙和筆,親自寫了借條給她。


    趙梅接過借條,不禁笑了:“斐先生可真客氣,既然如此,這借條呀,我直接給我們老大。到時你要還錢,隻管找她還去。”說完,咯咯笑了一聲,跑走了。


    趙梅心裏想著,斐烈可真有手段,人家追姑娘,都是送花送禮物。他倒好,借錢給自己買衣裳。這倒是很對老大的胃口,如此一來,老大那樣摳門的脾氣,哪裏還能放他走?甚至,她心裏還替斐烈想好了應對的法子:如果老大非要找他還錢,他可以將衣裳一脫,直接肉償了。想到這裏,一路笑得前仰後合,進了知名品牌男裝店,狠狠買了幾身貴得離譜的男裝,打包給斐烈送去了。當然,花的是公司的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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