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猙獰兇狠的臉龐,衝入了塗菲媛的視野中。但見一名婦人手持菜刀,腳下奔跑著,朝塗菲媛砍了過來:“小賤蹄子,害我閨女,我砍死你,給我家瓊兒報仇!”


    這婦人,正是李瓊兒的母親。因著白村長一家,並村裏所有姓白的人家都被抓走了,李瓊兒被鎖在白村長家伺候白大富,也被當做白家的媳婦,一並抓走了,至今生死不知。李母隻當女兒再也迴不來了,將塗菲媛恨到了骨子裏。


    李瓊兒本來跟書生許淩雲訂了親,又討好著白大富,真正是前途也有了,銀錢也有了,李家一家人都等著過好日子呢。哪知全都被塗菲媛破壞了,一轉眼麵子丟了,裏子也丟了。


    好端端的閨女沒了,害了女兒的塗菲媛卻變得花容月貌,李母如何不恨?


    “她是自作自受,同我卻沒關係。”見來人是李母,塗菲媛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身子一側,同時抬腳一伸,李母頓時被絆倒。她來勢洶洶,收勢不及,一下子向前撲倒。手裏的刀也磕飛了,落在前方不遠處。


    塗菲媛走過去,彎腰拾起菜刀,轉身對爬起來欲行兇的李母說道:“我勸你放聰明點兒。你如今隻是沒了閨女,若你得罪了我,我叫你連兒子也沒了。”


    李母一聽,頓時怒道:“你敢?”


    “你不想跟白村長一家,落得同樣的下場吧?”塗菲媛輕聲說道。


    她不敢?她有什麽不敢的?但凡得罪了她的人,她全都記在心裏,一個都不會放過。說起來,對李家還算是寬容的。隻因為李瓊兒雖然惹人厭惡,唯獨有一點入了塗菲媛的眼,那就是李瓊兒的自私與算計。


    這年頭,有幾個女人如此大膽,敢為自己拚的?李瓊兒與許淩雲訂了婚,卻還敢婚前失貞於白大富,行為雖然令人不齒,但是這份膽大與縱意卻入了塗菲媛的眼。否則,也不會單單針對她,而放過了李家。


    “臭丫頭,你敢動我兒一根汗毛,我跟你拚命!”李母雙手叉腰,跳將起來,要跟塗菲媛拚命。然而,看見塗菲媛豎起菜刀,橫在身前,刀口對外,又不敢貿然妄動。隻敢口裏叫嚷著,唾沫星子亂飛。


    塗菲媛冷聲說道:“你的命值幾個錢?”瓷娃娃一般的容顏,胖乎乎,水嫩嫩,偏偏生著一雙黑珍珠似的眼瞳,帶著冷漠疏離,一旦冷下來,便透著刺骨的寒意。櫻唇微張,吐出一句:“我要捏死你,就如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李母被這雙冷漠疏離的眼瞳看過來,一腔怒意頓時凍結,竟不由渾身微微發抖。塗菲媛,她不是說著玩兒的,她打心眼裏沒把自己當成同等的人。


    從前,塗菲媛生著一張黑胖的臉,人人都拿她做笑話,誰層真正看過她的眼睛?如今她蛻變一新,肌膚比新挖的荷藕還要白嫩,更顯得一雙眼瞳黑白分明,無法忽視。


    “你,你……”李母本是為李瓊兒報仇而來,隻想著砍死塗菲媛,最不濟也要砍花她這張招人恨的臉。害了她如花似玉的女兒,塗菲媛不配長成這樣!然而,此刻被塗菲媛用冷漠疏離的眼睛看著,不覺害怕起來。


    “刀我拿走了。想要迴,叫李大到我家去取。”塗菲媛冷冷瞥了李母一眼,抬腳往北邊走了。


    快走到家門口時,塗菲媛站定腳步,往身後看了一眼。頓時,一名侍衛從路邊蹦了出來:“塗姑娘?”


    “這件事不要對我爺爺奶奶說起。”塗菲媛說道。


    侍衛點了點頭:“是。”


    塗菲媛便抬腳走進院子裏。


    她叫侍衛們暗中跟著,不要露麵,其實是為了引白長貴。至於白蘭花,她不過是沈家的一個小妾而已,即便得寵了些,實在也沒什麽大不了。況且,如果白蘭花聽到消息,那麽沈家必定也聽到了。能夠把人這樣堂而皇之抓走的,沈家不敢得罪,白蘭花也就成不了氣候。


    唯獨白長貴,他在縣衙當差多年,隻怕本事不小。塗菲媛對他,有一絲提防。這迴不叫侍衛在明麵上跟隨,便是為了引白長貴出來,好一舉製住他。哪知,沒引來白長貴,卻引來了李瓊兒的娘。


    掂量著手裏的菜刀,但見刀身上明晃晃的,刀口十分鋒利,顯然才被磨過,塗菲媛冷笑一聲。心中卻更加凜然了,在她揪出來白長貴之前,務必叫祁朗他們保護好爺爺奶奶。否則,一旦發生不測,便是追悔莫及。


    塗菲媛前腳到家,後腳李大就來了。


    “塗姑娘,我來取我家的菜刀。”李大是李瓊兒的哥哥,也是李家唯一的男丁。


    才吃過午飯,正是精神困乏的時候,院子裏的人不多,塗老頭和李氏在屋裏歇著,斐烈等人也進帳篷裏歇著。聽到聲音,才走出來兩個人,往這邊看過來。


    見塗菲媛手裏拿著一把菜刀,身前站著一個黑臉壯實的農家漢子,便走了過來:“塗姑娘,什麽事?”


    “記住他的臉。”塗菲媛指著李大的臉說道,“假使我爺爺奶奶發生意外,哪怕摔了一跤,磕破一層油皮,都必然是他們家人搗亂之故。屆時不必客氣,隻管打斷他的腿。”


    幾名侍衛聽罷,立刻應道:“是!”


    李大一聽,頓時又怕又怒:“塗菲媛,你……”


    “我冤枉你了?”塗菲媛舉了舉手裏的菜刀,“這柄菜刀是怎麽落到我手裏的,你心裏清楚,不必我再說一遍吧?”說完,將菜刀向前一遞,似笑非笑,又帶著一絲冷誚:“你們全家人的性命,可都係在你一個人身上了。”


    李大的臉上浮現驚怒、懼怕、憤然、嫉恨等情緒,最終抿緊嘴巴,不發一言接過刀,轉身走了。


    “他們家跟我們家有過節。”塗菲媛解釋了幾句,然後便讓幾人關了大門,進營帳裏休息了。


    蓋了新院牆,就是這點兒好。把大門一關,任誰也別想悄無聲息都進來。侍衛們留了兩人守著,其他人全都午休去了。


    塗菲媛沒有困意,她還惦記著自己的葡萄酒。便抬腳走向阿俊的屋子,推開門,但見阿俊躺在床上,雙手覆在肚皮上,往日漆黑清亮的眼睛,此時閉上了,睡得平靜。兩排又濃又密的長睫毛,猶如熟睡的蝴蝶,棲息在他的眼瞼下方。


    輕手輕腳走到床頭,微微低頭,看向阿俊的臉上。看了兩眼,塗菲媛隻覺得,他的皮膚似乎有些蒼白?竟是有些透明了。眉頭皺了皺,抬手撫上他的臉。


    這一碰,阿俊醒了,忽的睜開眼。見是塗菲媛,眼中的機警褪去,變得一片綿軟依賴。翻了個身,抱住塗菲媛的手,枕在臉頰下方,口裏咕噥一聲,閉上眼睛又睡了。


    手心裏貼著一張細膩微涼的小臉,令塗菲媛的心裏也不禁軟下一分。輕輕抽出手,打算走出去,等阿俊醒了再搬動酒缸。誰知,阿俊抱著她的手,不肯鬆。睜開眼睛,往日嬌嬌的聲音,此時愈發嬌軟:“媛媛?不要走。”


    “我去那屋。你睡吧。”塗菲媛輕聲說道。


    阿俊搖頭:“媛媛,你跟我一起睡吧?”說著,身子往裏挪了挪,將外麵露出來。


    “你自己睡。”塗菲媛的嘴角抽了抽,終是看在他一臉嬌軟的份上,沒有兇他。


    阿俊素來懂得看人臉色,尤其是看塗菲媛的臉色,見她沒有兇他,立刻抱著她的手臂往床上拖:“媛媛,我不擠你,我就睡一角,這些地方都給你睡。”


    “找揍是吧?”塗菲媛黑下臉,因著大晌午的,大家都在休息,倒是想罵他,又怕打攪了其他人。便伸出手,照著他的額頭敲了一下,“鬆開我!”


    “媛媛,你不睡覺麽?”阿俊被敲在額頭上,也不喊痛,隻是睜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略帶一絲委屈說道:“爺爺奶奶的床太小了,你睡著不舒服。你睡這裏,我將大半床都給你睡。”


    這張床本來是塗菲媛的,自從撿了阿俊迴來,就變成阿俊的了。從前塗菲媛生得極胖,二老怕她睡得不舒服,特意把小床造得大了些。如今,塗菲媛變瘦了許多,再加上本來就瘦的很的阿俊,一同睡在床上,也不覺得擠。


    然而,塗菲媛不肯答應,猛地沉下臉:“睡你的覺!”大力抽迴手,轉身往外頭走去。走到半截,又轉迴來,無視阿俊變得亮晶晶的眼睛,彎腰從床底下拖出酒缸,抱著往外頭去了。


    “媛媛,你要幹什麽?”阿俊好奇,想了想,下床穿鞋,跟了出來。


    塗菲媛抱著酒缸來到井邊的樹蔭下,一邊解開封印,一邊說道:“你去睡覺,不必你幫忙。”


    “我想看。”阿俊說道。


    塗菲媛扭頭看了他一眼,但見他蒼白的肌膚,在樹蔭下,愈發顯得透明起來。不知怎的,心裏微沉。停下手中的動作,輕聲問道:“中午吃飽沒?現在餓不餓?”


    阿俊眨著眼睛,說道:“吃飽了。”


    “不許撒謊。”塗菲媛低聲斥道,“你跟我說,你想吃多少東西?”


    阿俊微微抿起了唇,看向塗菲媛的眼神,帶了一絲探究:“媛媛,你不嫌棄我吃得多?”


    中午吃飯時,李氏嫌他吃得多,阿俊雖然沒表現出來,卻是聽進了耳朵裏的。


    “我養得起你。”塗菲媛說道,聲音輕軟,眼神溫柔:“你告訴我,一頓飯要吃多少?”


    阿俊咽了下口水,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又抬起來,覷了塗菲媛一眼,才伸出一根手指頭,說道:“我能吃掉一頭牛。”


    “一頭牛?”塗菲媛微微睜大眼睛,在心裏算了算,去掉骨頭、下水等,一頭牛還剩下多少斤肉,考慮到如今的牛並不是前世那種品種優良的牛,約莫算出來一個數,問他道:“你要吃掉三百多斤肉?”


    阿俊聽到這個數字,眼神有些茫然:“三百斤有多少?”


    “就是兩個我還多。”塗菲媛找不到參照物,隻得沒好氣地拿自己作比喻。


    阿俊聽了,飛快搖頭:“我不吃媛媛。”


    “我也沒讓你吃。”塗菲媛沒好氣道,“就是問你,給你這麽大一堆肉,你都能吃完?”


    阿俊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見她沒有生氣的樣子,點了點頭:“嗯。”


    “你每頓都能吃那麽多?”塗菲媛好奇問道。


    阿俊想了想,搖搖頭:“平時吃一隻羊就夠了。最近特別餓。”說到這裏,咽了下口水,兩隻手搓著肚子,瘦弱的身子扭來扭去。


    塗菲媛一聽,大概明白了。阿俊多半是最近受傷嚴重,又替她受了罪,隻怕傷了身子。想了想,又問道:“你以前也經常受傷?是不是每次受傷,都會感覺餓一些?”


    “嗯。”阿俊想了想,點點頭。


    聽了阿俊的話,塗菲媛更加確認了。心裏歎了口氣,摸了摸阿俊的腦袋,說道:“等明天帶你進城,管你吃飽。”


    “嗯。”阿俊點點頭,眼睛裏有些開心。


    塗菲媛打量著他有些透明的臉頰,又看他雙手按著肚子,不停揉來搓去,一股焦躁漸漸從心底升起。起身進了屋,尋出一隻密閉的罐子來,走到酒缸跟前,拍開了封泥,頓時,一股帶有濃鬱葡萄清甜的酒香,便飄了出來。


    塗菲媛聞著味道,不禁眼中露出滿意,小心翼翼倒了一小罐,蓋上蓋子。然後封閉起酒缸,抱迴屋裏。用一塊手巾,包了裝著葡萄酒的小罐子,打了個結,提在手裏。另一隻手牽過阿俊,說道:“跟我進城。”


    “進城?”阿俊呆了一下,“不是明天才進城嗎?”


    塗菲媛瞪他:“多嘴問什麽?跟我走。”


    “哦。”阿俊乖乖抬腳,跟在後頭。


    這時,負責守衛的兩位侍衛走過來,驚奇問道:“塗姑娘,你剛才弄的什麽?真香!”


    塗菲媛笑了笑,答道:“是酒。等我晚上迴來,請你們喝一點兒。”


    “塗姑娘要做什麽去?”侍衛見她領著阿俊往外走,便跟了出來。


    塗菲媛說道:“我有事帶阿俊進城。”說完,指了指一旁的黑風,“你們大人呢?我想借他的馬騎一騎。”


    “這……我們進去問一問大人。”侍衛看了一眼黑風,不敢妄自做主,進營帳去稟報斐烈了。


    斐烈在營帳中休息,聽了手下的迴報,嘴唇抿了抿,起身往營帳外麵走來:“你要進城?”


    “嗯。我有點事情,要帶阿俊進城去辦一下。”塗菲媛牽著阿俊的手,輕聲說道。


    斐烈沉聲說道:“黑風是匹有脾氣的馬。你騎上去,它沒有意見。隻不過,他——”眼神一瞥阿俊,說道:“黑風隻怕不同意。”


    “那算了。”塗菲媛說道,“反正也不著急,我帶阿俊走著去吧。”


    話音才落下,忽然阿俊掙開她的手,往一邊的黑風旁邊走去。站在黑風麵前,一雙漆黑的眼睛盯著黑風說道:“你給不給我騎?不給我騎,就吃了你。”


    阿俊記得第一次見黑風的時候,那是他和塗菲媛第一次去紫霞山莊,他餓得不得了,偏偏這匹黑馬,肥碩的屁股在他麵前晃啊晃,他一早就想吃掉它了。


    黑風重重噴了聲鼻息,前蹄刨了刨地麵,不屑地扭過頭。


    “我真的會吃了你。”阿俊又說道。此時,不再是單單對黑風說話,而是雙腳微微一錯,分開站立。身子微微弓起,臂膀曲了起來,渾身都繃緊了,一副備戰狀態。而後,雙腳一蹬,忽然縱身躍上馬背,一手抓向韁繩,一手揪住馬鬃,雙腳加緊了馬腹。


    黑風頓時嘶鳴一聲,立刻蹬起前蹄,倒立起來,要把阿俊摔下去。阿俊身子輕盈靈活,偏偏力大無窮,雙腿夾著馬腹,將黑風的兩邊肋骨都夾得凹陷進去。黑風吃痛,兼之受驚,愈發狂亂起來,開始在院子裏奔騰。


    “住手!”眼見坐騎被人如此對待,斐烈頓時怒喝起來,大步走向黑風,長臂一伸,就要把阿俊揪下來。


    塗菲媛也沒料到,竟然會這樣,連忙說道:“阿俊,快下來,不得無禮!”


    “你載不載我?”隻見阿俊騎在馬背上,扯著馬韁,揪著馬鬃,夾著馬腹,瘦弱的身形,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氣勢。聲音不複嬌嬌之氣,而是一派清音泠泠,仿佛九天之上走下來的神子,自帶一股不經意的高高在上。


    幾乎就在話音落下的同時,黑風嘶鳴一聲,高高立起的前蹄放了下來,垂著頭,重重噴氣。仿佛,向王者臣服的臣子。


    斐烈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


    “阿俊,快下來!”塗菲媛看著這一幕,直是眉頭直跳,壓下心驚,趕忙走過去,扯阿俊下來。


    阿俊鬆開馬韁和馬鬃,雙腿也消了力氣,躍身跳下來,一臉喜悅地看向塗菲媛:“媛媛,它肯載我啦。咱們一塊兒騎上去,進城。”說著,就要抱起塗菲媛,往馬背上放。


    塗菲媛黑著臉打落他的手,然後對斐烈歉然說道:“真對不住。阿俊不懂事,欺負了黑風,我代他向你道歉。”


    斐烈的臉色仍然無比難看。


    “阿俊,道歉。”塗菲媛扭頭看向阿俊。


    阿俊本來不覺得哪裏錯了,然而塗菲媛看過來的眼神,帶著嚴厲,讓他知道不道歉是不行的,便低下頭,小聲說道:“對不住。”


    “罷了。”斐烈沉聲說道,走到黑風身邊,撫摸著黑風的嘴巴。黑風頓如受了委屈的孩子,噴著氣,蹭斐烈的手心。斐烈的眼神更沉了,然而非要逼著阿俊向黑風道歉,又不合適。畢竟,肅王妃親口說過,阿俊就是她的半個兒子。這份麵子,不能不給。


    然而,叫阿俊騎著黑風進城,是不可能的了。牽起黑風,往一旁走去,口裏說道:“黑風受了驚,不能載人,我叫祁朗送塗姑娘進城吧。”


    “多謝大人不計較。”塗菲媛懇切地道。等斐烈牽著黑風走遠了,才瞪了阿俊一眼,牽過他的手,“就你事多!還敢撅嘴?跟我走!”


    一手提著包了葡萄酒的小包裹,一手牽了阿俊,往鎮上走去。祁朗帶了三人,跟在後頭。


    進了城,塗菲媛直接帶著阿俊往無憂酒樓行去。才一進了門,立刻招來無數驚歎的目光,人人都往這邊看過來。什麽時候,鎮上出現這樣一位姿容絕麗的小姑娘?


    “黃掌櫃在嗎?”塗菲媛叫住一個小夥計問道。


    小夥計原本也在看著塗菲媛,見塗菲媛走過來跟他說話,直是受寵若驚,話都不會說了。隨即,他覺得不對,這脆生生的聲音,怎麽這麽耳熟?仔細一打量,頓時驚了:“你,你是塗姑娘?”


    “是我。黃掌櫃在嗎?”塗菲媛點點頭。


    小夥計驚訝地抬手指著她:“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還沒說完,“啪”的一下,被阿俊打落手臂,不高興地道:“不許指著媛媛。”小夥計呆了一下,看看阿俊,又看看塗菲媛,隻見一個比一個更好看,隻覺得眼花繚亂,咽了下口水,結結巴巴道:“在,在樓上。”


    “多謝。”塗菲媛說罷,牽著阿俊,往樓上走去。


    祁朗帶著人,跟在左右,一同踏上樓梯。


    “黃叔?”塗菲媛來到黃掌櫃的廂房門口,敲了敲門喊道。


    裏麵立刻傳來一聲:“是媛媛?快請進。”


    塗菲媛已經有幾日不曾來了,他問閻先生,說是有事去忙了,過幾日才來。故此,乍一聽見塗菲媛的聲音,黃掌櫃很是高興,放下手頭的事務,抬頭朝門口看去。這一看,頓時呆住了:“你,你是媛媛?”


    “黃叔認不出我來啦?”塗菲媛脆聲笑著說道,領著阿俊走上前,將手裏提的小包裹往桌上一放,“我可是給黃叔帶了好東西的,黃叔要是不認得我,我可就不給了。”


    黃掌櫃聽她促狹,無奈一笑,說道:“你也別怪黃叔。實在是你變得這般模樣,若不開口說話,黃叔還真認不出來。”說著,將桌上東西一收,騰出地兒來,好奇問道:“媛媛帶了什麽來?”


    他可知道,這個小姑娘奇思妙想一肚子,她口中稱好東西的,必然差不了。故此,格外期待,看著塗菲媛打開包裹,露出一隻小罐子。


    “黃叔聞聞看。”塗菲媛笑著打開小罐子。霎時間,一股奇特的酒香傳來,酒香濃鬱,帶著一股無法忽視的葡萄清甜,一下子就飄滿了廂房。


    黃掌櫃頓時愣住了:“這是什麽酒?”


    “這叫葡萄酒。”塗菲媛歪頭一笑,“我才釀好的,剛開封,特來送給黃叔嚐嚐。”


    黃掌櫃閑來無事也好品些小酒,聞言有些喜歡,胖乎乎的臉上帶滿了笑意,連連說道:“媛媛有心了。”拉開抽屜,取出一隻精致的小酒杯,連忙倒了一杯,送到唇邊。


    但覺酒香濃鬱,偏不辣口,更有一絲甜味兒,一下子就愛上了:“媛媛,你這酒,好東西!”慢慢飲盡一杯,衝塗菲媛伸出大拇指。


    塗菲媛笑眯眯地道:“黃叔,酒可不是白喝的。”


    “哦?”黃掌櫃不禁笑了,“你又有什麽鬼主意?”


    塗菲媛扭頭看了一眼自從進門後便老老實實待在身邊的阿俊,說道:“我家阿俊,得了一種怪病,每天都要吃巨量的飯食,否則就餓得難受。他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偏我家沒有那麽多吃的,就領來黃叔這裏了。”


    黃掌櫃驚了一下,抬頭看向阿俊:“這是什麽怪病?”


    “不知道。”塗菲媛搖頭說道,“我請我幹娘給他看了,我幹娘也說不知道。哦,我幹娘是神醫,就是紫霞山莊的沐神醫。”


    黃掌櫃對紫霞山莊有所耳聞,一聽沐神醫都沒法子,也是驚了一下,隨即有些惋惜:“這麽好的孩子,偏生得了這樣的怪病,真是可惜。”說罷,揚聲對外麵喚道,“來人!”


    “等等,黃叔,也不必叫許多好菜,他填肚子罷了,嚐不出好賴。就叫廚子煮了肉,切了送上來,再上些饅頭就好。”塗菲媛說道。


    她倒不怕阿俊在黃掌櫃這裏暴露。畢竟,她出事的時候,黃掌櫃可是親自求到寧府的,對她很是恩重。故此,將阿俊領了來,在這裏討吃的。


    “五隻雞,十斤豬肉,十斤牛肉,十斤饅頭,夠不夠吃?”黃掌櫃問道。


    塗菲媛想了想,點點頭:“夠了。”覺著阿俊的手微微掙了掙,立刻攥緊了,不叫他說話。


    一頓吃一頭牛,這要是說出來,會嚇死人的。哪怕是在黃掌櫃跟前,塗菲媛也不會講出來的。便先給他安了巨食症,先墊吧墊吧再說。


    於是,黃掌櫃吩咐下去,叫人準備了菜和饅頭送上來。


    “黃叔,我這罐葡萄酒,抵得上這頓飯錢吧?”塗菲媛笑眯眯說道。


    黃掌櫃有些好笑:“來黃叔這吃飯,什麽時候叫你付過飯錢?”


    “那可不一樣。我吃得少,不給就不給了。阿俊吃得多,日後若是天天來吃,每次都不給飯錢,黃叔豈不是要被吃窮了?”塗菲媛笑著說道。


    黃掌櫃頓時大笑起來:“你啊,你啊,就會詭辯。你以為你吃得少,飯錢就不多了?你每次吃的都是酒樓裏的特色菜,一盤子就抵得上阿俊的這頓飯錢了。”


    “哎喲?這麽多?”塗菲媛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黃叔,那我可賠不起了。”


    黃掌櫃聽了,連連大笑,指著她道:“賠銀子你是賠不起了。不如賠點子,我酌情給你抵飯錢。”


    “唿,那行。”塗菲媛鬆了口氣說道,“我別的沒有,就是點子多。”說著,對黃掌櫃眨了眨眼,指了指桌上的酒罐子說道:“黃叔,我打算大量釀造這種酒,從顏色、口感、濃度、香味等方麵入手,釀出不同檔次的酒水。放在你這裏售賣,可不可行?”


    黃掌櫃的眼中頓時冒出精光:“媛媛,你說真的?”


    “那還能有假?”塗菲媛挑眉。


    黃掌櫃看向她的眼神愈發慈愛起來:“好孩子,你若放在黃叔這裏售賣,黃叔也不多要你的,就要三分抽成,再不會增多的,現在就能簽契書。”


    “多謝黃叔。”塗菲媛拱手一禮,高高興興說道。


    她打聽過了,如果要寄賣酒水,一般酒樓至少抽出五分利,更多的是抽取七分利。黃掌櫃經營這鎮上最有名的無憂酒樓,居然才抽三分利,實在是對她不薄。


    “黃叔,你不必向無憂公子稟報一聲的?”塗菲媛想了想,問道。


    黃掌櫃笑著說道:“這個主,我還做得了。”他跟隨無憂公子多年,對他的脾氣秉性知曉許多。那個人,最是精明,最喜歡做的事便是放長線釣大魚。倘若給他知道,塗菲媛竟是一個挖不空的寶藏,他必定也會如此做。


    何況,抽取三分利,根本不算少。葡萄酒帶來的附屬價值,遠遠超出三分利。心裏算盤打得響,黃掌櫃看向塗菲媛的眼神更加慈愛起來:“你待黃叔不薄,黃叔也不會薄待你。以後阿俊什麽時候餓了,你就帶他來,黃叔管夠。”


    “行。”塗菲媛見黃掌櫃如此,心裏也是暖意融融,也不推辭,脆聲應下了。


    不多時,夥計端著飯菜上來了。這會兒並不是人多的時候,廚房裏並不忙,又聽是黃掌櫃叫的菜,立刻做好了送上來。先是五隻雞,並十斤饅頭。隨後是十斤豬肉,十斤牛肉。


    “吃吧。”塗菲媛鬆開阿俊的手,指了指端到桌上的飯菜,叫他過去吃。


    阿俊幾乎是亟不可待,飛撲過去就開始吃起來。


    “這孩子,得了這樣的病,也是可憐。”黃掌櫃搖頭歎了口氣,轉而又把話題帶到葡萄酒上麵,“媛媛,這酒是你自己釀的?叫什麽名兒?”


    “是我自己釀的。名兒,還沒正式取,暫且就叫它葡萄酒吧。”塗菲媛說道。


    兩人便就葡萄酒如何推廣,分成什麽層次來釀造,每個層次的酒水分別所占的比重,一樣樣聊了起來。


    “媛媛,吃完了。”不一會兒,阿俊一抹嘴,走到塗菲媛身邊,嬌聲說道。


    塗菲媛扭頭一看,滿桌子的饅頭、肉都不見了,隻剩下幾根雞骨頭,也是啃得幹淨,半絲兒肉都不見。


    “這麽快就吃完了?”黃掌櫃驚訝道。他雖然一直與塗菲媛講話,倒是沒忽略時間,從飯菜端上來到這會兒,也就過了一刻鍾左右。這麽多東西,阿俊一會兒就吃完了?若不是廂房的門關著,沒有人進來也沒有人出去,黃掌櫃還不敢相信。


    阿俊看向黃掌櫃,點點頭:“嗯。”


    “吃飽沒?”黃掌櫃問道。


    阿俊沒吭聲,垂眼看向塗菲媛:“媛媛,我吃完了。”


    “吃完就坐一邊歇著吧。一會兒我跟黃叔說完話,就帶你迴家。”塗菲媛對他說道。


    阿俊抿了抿唇,隨即點點頭,坐到一邊去了。


    看著他瘦削的身形,塗菲媛不禁微微皺眉。如果說,之前還有一絲懷疑,那麽此時是真的確定了。阿俊說他能吃下一頭牛,絕非虛言。


    “下批酒要釀造出來,最少也要二十五日。”塗菲媛說道,“等我釀出來,就運來黃叔這裏售賣。”


    黃掌櫃連連道:“好,好。唉,你這一肚子主意,莫不是憑空掉下來的?真是挖不盡似的。那烤肉的事情,我才稟報給公子,還沒有得到迴信。你可倒好,又一個葡萄酒砸下來了。”


    塗菲媛笑道:“誰嫌錢少?被銀子砸頭上,再疼也高興不是?”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我帶阿俊去買東西,就不多坐了。閻叔那邊,勞煩黃叔替我說一聲,我這兩日可能去不了。”


    黃掌櫃點頭:“你去吧。那邊也沒多大事,一點子賬簿而已,不必掛心。”


    於是,塗菲媛便牽了阿俊的手,往外走去。


    送走二人,黃掌櫃走到桌邊,看著一桌子的空盤子,以及散落在桌子的骨頭,眼神深了深。


    “媛媛,我沒吃飽。”出了無憂酒樓,阿俊捏了捏塗菲媛的手,垂眼說道。


    塗菲媛點點頭:“我知道。我帶你去菜市場,買了肉,迴家煮給你吃。”


    若是上百斤肉,都在無憂酒樓吃,哪怕黃掌櫃不說什麽,塗菲媛自己也過不去。餘光瞥向身後跟著的祁朗等人,一時有些頭痛。


    有人保護她,倒是好。隻不過,有些秘密就難保住了。


    保不住就保不住吧,總不能餓著阿俊?牽著阿俊的手,來到菜市場上。目光轉了一圈,落在一個賣肉的攤位上,不禁微微一笑。


    但見這個攤位前麵,豎了一個招牌,上麵畫著一隻烏龜,手裏拿著一把菜刀,在追趕一隻大肥豬。正是早前經過塗菲媛的指點,名叫吳大刀的小販。塗菲媛看重他機靈,指點了他幾句,打算日後開起酒莊,便叫他來幫忙的。


    眼見葡萄酒釀造就在眼前,正是用人之際,塗菲媛便想起他來。牽著阿俊,走到攤子前,笑著叫道:“吳大刀,你可還記得我?”


    小販原本坐在攤子後麵,因著沒有人,低著頭在擺弄著玩兒。被叫了名字,抬起頭來,隻見一名天仙似的小姑娘,身邊站著一名書裏的狐狸精也比不過的漂亮少年,驚得立刻站起來:“兩位,來,來買肉嗎?”


    “吳大刀,你不記得我啦?”塗菲媛笑眯眯地道,指了指攤子前麵的招牌,“你這個還是我叫你畫的呢。才過去多久,就不記得我啦?”


    吳大刀猛地瞪大眼睛,才想起來,這脆生生的聲音有些耳熟。抬手指著塗菲媛,說道:“你,你不是長得黑嗎?”


    那時,生得黑黢黢的小姑娘,又土又醜,偏偏聲音好聽,腦瓜子伶俐,吳大刀印象很深。此番再見,直是不敢認了。


    “那不是我的真麵目。”塗菲媛簡單說了一句,便指了指他攤子上的肉,說道:“都給我包起來吧。”


    吳大刀聽了,眼中頓喜:“好,好。”找出來包肉的葦葉,開始一塊塊包起來,口裏問道:“姑娘要這麽多肉做什麽?招待貴客嗎?可是有什麽喜事?”


    這一攤子肉,少說也有四十多斤,普通人家是吃不了的。也隻有發生什麽喜事,宴請賓客,才吃的完。


    塗菲媛不答,隻問道:“你賣肉一個月,掙多少錢?”


    “哪能掙錢?”吳大刀歎了口氣,“從前還能掙一點。如今,不虧就不錯了。”說著,指了指周圍賣肉的攤位,“姑娘請瞧,他們的攤位前,也都支起來這樣的招牌。不僅把招牌學去了,還把我做生意的法子學去了,鬧得我都沒生意了。”


    吳大刀年紀才二十出頭,剛剛轉行賣肉,小夥子頭腦機靈,賣肉的時候都要搭一些東西給人,漸漸的也有不少人來買他的肉。雖然利薄,總算有生意,賣得多了,也有些賺頭。後來,都被別人學去了,他這幾日生意特別差,都快愁死了。


    “你要掙不到錢,跟我幹怎麽樣?幹得好了,我一個月給你二兩銀子工錢。”塗菲媛說道。


    吳大刀猛地抬頭:“當真?”


    ------題外話------


    文文前麵有寫到,媛媛捏著阿俊的下巴,打量他的神情,得出來一個判斷——阿俊對她沒有男女之情。


    媛媛為什麽看阿俊對她有沒有男女之情?因為她心裏生出來男女之情,所以才會注意阿俊有沒有。正所謂心裏有什麽,眼裏才會看到什麽。


    所以說,是阿風寫得太隱晦嗎?都沒人看出來?這樣的地方還有很多,要是都沒人注意,阿風可是要哭瞎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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