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景弘走在最前邊,目光輕輕掠過宮門口的顧青山,鼻腔裏冷哼一聲,完全一副冷傲的模樣。


    昨晚的那場廝殺裏,東宮損失慘重,太子府的四大殺手當場命喪了三個,留下一個老四苟延殘喘。這怎能不讓景弘氣惱?他和母後精心培養的殺手就這麽沒了?而更令他生氣的是素珊那賤女人逃出了太子府,派出去的人追尋了一夜都沒找到。


    當聽說煊王沒迴王府而是直接去尋素珊時,他不禁冷笑。好啊,景璽,你傷我東宮那麽多人,看今日本太子如何在朝堂上討迴來!


    景弘的到來,大殿驟然安靜。早到數位的大臣們紛紛垂下頭去,不敢直接去迎接那狠戾如狼的目光的掃視。身旁有人走過,帶過的勁風讓他們一個個繃緊了身體,連喘息都顯得小心翼翼。昨夜太子府後門外的變故,他們都有所耳聞,彌月太子生性暴戾,他不願吃虧也不能吃虧,就算是他理虧,他也要折磨得那人痛不欲生。今早見太子.黨羽紛紛手持奏本尾隨太子前來上朝,他們便已了然於心。


    瞧這架勢,太子是要用幾近滿朝文武的力量去彈劾煊王。彈劾他藐視皇威,以下犯上,論罪當誅!


    可是煊王呢?馬上就要早朝,怎麽還不見他來?


    這幾人垂頭,皺眉,不禁焦急。他們是站在煊王這一邊的,可隨著今年煊王的沒落,太子.黨的打壓,如今的朝堂上他們幾位的分量已經不足讓太子畏懼。新任弦陽關守將王一海來的遲,不動聲色地走進他們當中。眉頭微蹙,神情同樣凝重。


    有人悄聲問他。王爺呢?


    王一海雙唇緊閉,微微搖頭。他們心下一片涼,又聽他道:“顧將軍剛替王爺告了假。”


    他們靜默了。


    早朝的時辰到了,卻久久不見國主出來。


    景弘等得心急,他身後的黨羽們拿著奏本也同樣急不可耐。現在的他們,正是在和煊王拚時間!淩晨,他們奉命趕到太子府。太子正大發雷霆。整個府邸一片死寂。而後又聽他吩咐眾人寫奏折,說是一定要趕在煊王尋迴素珊前徹底扳倒煊王!


    就在這時,聖諭到了。


    傳口諭的太監說。國主龍體抱恙,是以罷朝三日。


    聖諭一出,底下頓時人聲喁喁。景弘當即紅了眼,正當發作。卻聽太監尖著嗓音討好道:“太子莫急,這裏還有一道聖旨。”


    景弘這才勉強耐下心來。跪下。


    口諭和聖旨都是國主臨時下的,聖旨上的內容傳旨太監事前並不知情,展開一看,怔住了。


    “還不快念!”景弘不耐煩地催促。


    太監用力吞了口唾沫。大聲念出。他這一念,闔殿俱寂。念畢,他不再看太子。而是高聲對殿外的禁軍喊道:“來人啊,將一幹人等拿下。”


    王一海等人默默站起。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突變。


    “誰敢!”太子景弘倏地站起,大袖一甩,轉身陰鷙地盯著前來抓人的禁軍。他的眼,透著冷傲和戾氣。一道聖旨,將他底下的人或待罪收押或革職流放,所剩無幾。罪名或大或小,都是證據充分,讓他們無從申辯。


    禁軍被他喝住了,不敢往前。獲罪的臣子們紛紛扒住他衣擺,慌亂地磕頭求救。那一夜,究竟發生了什麽,是他不知道的!完全出乎意料的突變!


    “太子殿下,皇命所致,還請殿下不要為難奴才們。”傳旨太監有些為難,景弘側過身去,明顯不想理他。他走下玉階來到景弘身邊,彎腰低聲道,“這裏是大殿啊,殿下……他們都是殿下的人,刑部那邊想來不敢輕舉妄動,殿下還可翻案。”


    陰鷙的麵龐依舊冷戾,眼神卻有些鬆動。傳旨太監會意,當即命人將獲罪的朝臣押走。剩下的幾個早已麵如土色,跪伏在地,身體不停地發抖。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身上?


    “誰能告訴本太子,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太子府的書房裏傳出太子景弘暴怒的聲音!


    底下是幸存的幾位朝臣,此時更不敢開口。明明都已經準備好奏本彈劾煊王了,沒想到就在這關鍵時刻遭到了對方的致命一擊。他們的人,可都在大牢了啊!


    “景!璽!”他咬牙惡狠狠地念著這個名字,眼裏閃爍著狼一樣的狠戾光芒。他倏地一把將桌案上的東西都掃到地上,“人呢?怎麽還沒迴來?查個消息需要這麽久!廢物,真是一群廢物!”


    “太子息怒!”底下人紛紛跪地。


    這時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跑進來,說是查到了。


    原來昨晚王一海進宮了,那些所謂的證據都是他連夜呈給國主的,而且他們安插在皇宮裏的人已盡數被王一海的人換下,讓他們的探查都顯得困難重重。


    “王一海。”此刻,景弘眼裏的戾氣稍減,隻是愈顯深沉。


    底下有人猜測道:“不可能是煊王,他還沒迴煊王府。”


    景弘靜默不語。確實不會是景璽,那些證據是他們一點點搜集的,景璽沒有在搜集到一個後就除去一個可以證明景璽是想搜集完全後一鼓作氣直接除去他所有心腹,而不會像現在這樣給他再留幾個。


    “也不可能是白寧。”另一人接道,“白寧受了重傷,就算不死他也沒這麽快醒來。”


    第三人緊接道:“顧青山就不會了,我等在宮門外遇到他,那擔憂的神色不像是裝出來的。赤雁也不可能。”


    那會是誰呢?


    眾人陷入不安和沉思。


    如今局勢已然對他們不利,如果暗中還有一個不知名的對手,那可……


    “是柳妃。”雲淡風輕的聲音傳來,眾人聞聲看去,簡雲楓緩步走來。朝景弘拱手彎腰,施了一禮。


    景弘眼帶猶疑,旁人也是不信。簡雲楓卻隻語調淡淡地說了句:“簡妃曾與屬下說過,柳妃主仆二人並非尋常人。”便不再有過多解釋。


    其實簡雲楓也不清楚柳妃主仆在斕瓴國的具體身份,他隻在病愈後聽妹妹說起醫廬前的事,再加上柳妃主仆隻身入深林救煊王夫婦的前後事情,他不難猜出。眼下群龍無首的煊王府是靠柳妃一人撐著的。


    景弘明顯也想到了深林裏的事。眼裏閃過殺意。再看向簡雲楓,不禁心生懊悔。太子府外圍殺白寧赤雁,失敗後意圖聯合眾人彈劾煊王。做這些決定時,他從未去找過甚至想過去詢問簡雲楓的看法。


    “殿下,煊王府有動靜。”又進來一個侍衛。一眾目光全落在他身上。他道:“我們的人看到煊王府外停了兩頂轎子,好像是來宣旨接人的。”


    接人?入宮麽?底下人麵麵相覷。唯獨簡雲楓眉頭一蹙即逝,自若得很。


    景弘鎖眉想了想。又看了看雲淡風輕的簡雲楓,幾十年養成的傲氣令他不願在一個謀士麵前放下他東宮太子的尊嚴,反而對簡雲楓說道:“你退下吧,本太子還要與他們商量事情。”


    “是。屬下告退。”簡雲楓絲毫不理會旁人疑惑的目光,泰然自若地退下,隻是走出書房的刹那。他唇角浮現了似有若無的笑意,帶著譏誚。


    煊王府裏。確實是宮裏的人來宣旨的。


    國主的旨意是,接柳妃與世子景諾入宮一敘。


    傳旨太監就在一旁,顧青山急得不得了,卻無從開口阻止。天知道,國主宣柳妃與世子入宮是為了什麽?


    王一海也在。他是下了朝就趕來了煊王府,將朝堂上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他們。眾人才知昨夜柳妃在肅英閣裏與王一海的密談內容,原來是將王爺事先準備好的奏折和證據連夜呈了上去。


    “公公,不知國主為何召見柳妃和世子?”王一海上前詢問,管家周毅急忙掏出一錠銀子放進傳旨太監的手裏。顧青山等人當即豎起了耳朵細聽。


    卻見太監笑彎了眉眼又為難道:“哎喲,這可為難咱家了。國主沒說,奴才哪敢問呀?”


    顧青山臉都黑了。


    “顧將軍,王將軍,王府就先交由你們照看了。”靖辭雪朝他們遞了個安撫的眼色,牽過世子,“我們走吧。”


    景諾的第一反應是立馬將手抽迴來。可是對方握得極緊,好像在安撫他不要怕……他不動了,任由靖辭雪牽著往前走。


    “那,柳妃娘娘,世子,請吧。”傳旨太監彎腰恭敬,微微揚眼睨了從他身前走過的女子,素白麵紗掩麵,隻露著一雙安之若素又漠然孤寂的美目。


    “公子寧醒了嗎?”靖辭雪一走,王一海當即詢問從後邊水月居來的婢女。


    婢女搖搖頭:“還沒。”


    顧青山麵色陰鬱地坐到椅子上,不發一語。如今王爺不在府裏,白寧昏迷不醒,柳妃與世子又應詔入宮,這可怎麽辦啊?


    王一海道:“這樣,我去找王爺,你留下照看王府。”


    “不行,不行。”顧青山當即否定,“我一大老粗,如果太子那邊帶人來,我……不行的呀!還是我去把王爺找迴來!”


    一直靜默未語的時弈卻緩緩開口:“兩位將軍,還是派我去吧。”顧青山和王一海一怔,聽時弈說道,“太子那邊的人都認得你們,你們當中不論哪一位離開王府都會被人跟上,我卻不會。我隻需悄悄離開,不太容易被人發現。”


    顧青山和王一海對視一眼,王一海對此人是陌生的,顧青山卻知此人助煊王素珊取迴王妃屍體,為人不討喜,心計手段卻值得認可。


    於是點頭:“為今之計也隻能如此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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