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兒,你怎麽在這裏?”北苑看守極嚴,即便是景諾是世子,也無法輕而易舉地進來。


    素珊聽到煊王的問話,想起小世子要她保密的事,忙上去替他解圍:“迴王爺,是奴婢……”


    她才開口,就被景諾打斷:“是諾兒練劍時不慎跌了一跤,素珊姑姑便帶諾兒來此包紮。此乃柳妃的住所,諾兒理該前來拜見。”說著,朝靖辭雪抱手彎腰行了一禮,“諾兒見過柳妃。”


    煊王睿智,一般的謊言如何能搪塞得過去?不如照實了說。素珊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小世子的意思,反倒是自己毛躁了,不如這個小孩兒心思縝密。


    “世子有禮了。”靖辭雪看著景諾,神情有些恍惚。


    景璽對諾兒的大方懂禮很滿意,目光掃到諾兒下擺有塊小小的血斑,說道:“練武之人切忌浮躁,亦不可急功近利,需得循序漸進,打好基礎。”


    “諾兒謹記父王教誨。”景諾垂下了眼,看得素珊心中微微酸澀。


    景璽又道:“若是傷口疼,就親自去你白二叔那處。”


    “是,父王。”如常平靜的稚嫩童音,素珊卻看到他雙唇緊抿,壓抑著笑意。“諾兒先行告退。”


    素珊送景諾出去,靖辭雪流露出些許不舍神色,她的孩子若還活著,會不會也與阿承仿若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般?又想起現下流傳的斕瓴國謠言,靖辭雪忽覺身心疲乏得緊,便以“休息”的名義對景璽下了委婉的逐客令。景璽看著她由始至終不冷不熱的側臉,明明近在咫尺,卻那般遙不可及。


    這些日子。斕瓴國宮闈爆發的驚天醜聞鬧得紛紛揚揚,天下皆知。極受恩寵的羽貴妃入宮多年竟仍是處|子之身。說是羽貴妃用匕首生生剜去臂腕上的守宮砂,終日緊閉宮門不出,仍止不住各種難聽的謠言紛遝而至,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府名聲一落千丈,盡遭嘲諷。遠在上陽城的將軍夫人一氣之下生了重病,國主祁詺承萬般無奈隻得下旨將她遣送迴來。另派戍邊大將。將軍夫人為承亡夫之誌以女子之身鎮守邊城。她是一代女中豪傑卻未能熬過陽春三月,在迴到金陵城的第三日便咽了氣。


    赫赫將軍府,終是護不了羽貴妃一世安康!


    迴想起。曾與花習習把盞煮茶的畫麵,靖辭雪隻覺得雙眸幹澀難耐。歡樂去,離別苦,她不敢想象。此時的花習習該是怎樣的傷心。


    素珊送完小世子迴來,煊王已不在房中。唯獨靖辭雪一人。安靜地倚窗而立,衣袂輕飄,形單影隻,伴隨著輕輕一聲歎息。素珊動了動嘴。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下,隻是去取了件披風給靖辭雪披上。


    斕瓴國。金陵城,花府。


    入夜後的府邸更顯淒清寂寥。飛旋的素白輕紗下。白燭盞盞,亮白如晝。花習習一身素白孝服跪在靈堂前。眼睛紅腫幹澀,已經流不出淚來。她目光癡呆,直愣愣地盯著前方搖擺的燭焰。靈堂空空如也,隻有她一人而已。


    忽而,一隻金色蝴蝶飛過花府大院高高的圍牆,撲閃著流光溢彩的雙翅直朝靈堂方向飛去。它圍著花習習飛了一圈,最後在她眼前停頓了些許。花習習終於看到了它,目光一閃一頓,她伸出手去,蝴蝶飛了會兒最後在她纏著白紗布的臂腕處停下,似在親吻,似在無聲安慰。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花習習喃喃輕語,欣慰一笑,眼淚卻撲簌而落。


    外邊傳來腳步聲,花習習當即收了夢蝶,看著來人,目光冷若冰霜。


    所有的侍衛隨從,包括亓官懿都在花府外邊候著,祁詺承是獨自一人進來靈堂的。見他親自給將軍夫人上香,花習習冷然道:“國主有心了,臣妾的母親與花府受之有愧。”


    她話中有話,祁詺承卻放下了架子,對她說道:“習習,朕來接你迴宮。”


    聞言,花習習愴然一笑,輕聲低喃道:“迴去?迴到那個牢籠裏去麽?”


    祁詺承聽到了。他蹲下身去擁住花習習,這個為他犧牲名節犧牲一切的幼時玩伴。習習說的對,斕瓴皇宮就是座牢籠,囚禁了他們每個人的一生,至死方休!


    ……


    塔拉大會舉國同慶,但凡感興趣的王公大臣均可攜眷參加。塔拉大會開始前一日,煊王府共出了三輛馬車。煊王景璽獨自一輛馬車,駛在最前邊,隨後是煊王妃與小世子的馬車,第三輛則是柳妃主仆三人。顧青山、白寧和赤雁各驅一馬,行在兩側。


    這一日的天氣十分好,陽光明媚,林間鳥雀成群飛越。馬車裏,素珊蹲著與趕車的伍小六說話,偶爾給他一個腦崩兒,笑聲輕鬆愉悅。靖辭雪壓抑多時的心情也有些被感染,挑開側邊的簾子,看到白寧驅馬在王妃的馬車旁,方巾白衣,手搖折扇好不瀟灑自在,卻又見他一臉怒容喃意思發泄,邊上的顧青山指著他不顧形象地大笑。靖辭雪不禁多打量了幾眼那一身紅衣的女子,神情冷凝,眉宇間充滿不屑。


    馬車較為顛簸,大約過了一半路程,靖辭雪臉色微白,素珊不禁著急,想要喊停馬車卻被靖辭雪扣住手腕,輕輕地卻神色堅定地搖頭。而沒過一會兒,景璽突然下令停下來原地休息,素珊鬆了口氣,心想正好可以讓小姐歇息一會兒。


    待到塔拉草原時已是下午接近傍晚,赤霞煙雲飛滿天際,綠野盈盈的大草原一望無垠,上邊的一個個圓頂帳篷仿佛是盛開在藍天白雲下的純白花朵,難怪習習一心向往大漠草原的寬廣無垠,確實能令人心神開闊。


    皇室宗親及大臣們的的帳篷搭建在草原的腹中區域,為了安全起見,外圍還圍上了一圈柵欄,派重兵把守。其餘前來觀禮的百姓或參加大會的武士們的帳篷則四處分散在柵欄之外。煊王府分到的幾頂帳篷地處較偏,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太子的故意為之。


    太子負責此次的盛會籌備事宜,他底下人此時更是忙得不可開交。見煊王府的人到了,便假借幫忙的名義,向煊王借人,這自是無法拒絕。於是,煊王府的家丁個個都被借走,就連伍小六也不得不憋著嘴跟著掌事公公去幫忙,心下對太子等人一通好罵。


    靖辭雪的帳篷是最偏僻的,分外冷清。素珊陪她在邊上隨意走走,晚風徐徐。不遠處站著一對男女在說話,男的深灰長衫,氣質不凡,女的墨綠衫裙,娟爽雅致。綠衫女子乍一側目,看到了她們,微微一笑,竟朝她們走來。


    素珊不禁發愣,隻覺得緩步走來的女子眉目有些熟悉,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娘娘,素珊,王爺讓奴才送些炭火來,說是草原上入了夜比較冷。”伍小六提著袋炭石樂嗬嗬地跑過來,獻寶似的舉給她們看,卻不見一人理他,便也順著素珊的目光看去,不由得驚叫起來,“小簡大夫!你怎麽也在這?是來參加塔拉大會的嗎?”


    那女子衝他又是一笑,素珊吃了一驚,總算是想起來了,眼前這綠衫女子可不就是弦陽關裏給小姐診脈的小簡大夫!


    伍小六“咦”了聲,紅著臉道:“小簡大夫,你怎麽穿起女兒家的衣裳啦?”


    素珊有些無語,靖辭雪搖頭輕笑,“小簡大夫本就是女兒身。”


    “啊!我說呢!”伍小六恍然大悟,大手一拍腦門,在腦門上留下了一塊黑印卻不自知。忽然想起太子那邊的事還沒辦完,於是匆匆放下袋子,又跑了迴去。


    “我曾聽素珊和六六提起過你,多謝小簡大夫的救命之恩。”那時小簡大夫替她診脈時,她正昏迷,而今與小簡大夫相見,卻也覺得眼熟。


    綠衫女子擺手笑道:“柳妃哪裏的話啊?我不過是替你診了個脈,可惜學藝不精,連藥方都開不出來,還要你們另覓良醫。說起來,依依真是慚愧。”


    簡依依又將她身後的男子介紹出來:“這是依依的大哥,簡雲楓。”


    “簡雲楓見過柳妃娘娘。”簡雲楓上前拱手施了一禮。


    靖辭雪微微頷首,卻聽簡依依認真地對她哥哥說道:“哥哥,柳妃與素珊正是當初救你之人。”靖辭雪與素珊相視一眼。簡依依看出她二人的詫異,解釋道,“若說起救命之恩,確是柳妃當年救了我們兄妹二人。柳妃可還記得兩年前的正月初十,金陵城街頭,你與素珊還有另一位白衣公子,曾在醫廬前邊救了連大夫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染病男子?”


    兩年前的金陵城之遊於靖辭雪而言是印象深刻的,簡依依這麽一說,她當即想起來了。素珊亦然。難怪覺得眼熟,原來簡依依就是當初跪在醫廬前求人的布衣女子!


    “柳妃的大恩,簡雲楓與舍妹沒齒難忘。”簡雲楓再次曲腰施禮,有禮有節,又不卑不亢。“如有來生,簡雲楓必當結草銜環,湧泉相報!”


    來生?真是有趣的說辭。素珊不覺尷尬一愣!(未完待續)


    ps:昨晚抱著筆記本睡著了,一點半被凍醒,看到才碼了1700的字,差點淚哭了!還有啊,今天終於開太陽了,可是長浮被“流放”到山溝溝裏去了,凍出了三塊“高原紅”!!!親愛的真愛們,好好保暖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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