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馬車緩緩行。


    這是離開斕瓴皇宮後,素珊第一次感覺到安心。她看向靠在車壁上的男子,斂目養神,下顎輕輕蹭在小姐的發頂。恍惚憶起那年的鳳凰林,煊王也是這樣閉著眼不說話,但一睜眼,那眸中的光芒銳利得讓人不敢直視。


    胤雅殿裏,煊王的神色從未變過,即便是麵對太子的威脅,而他的一言一語流露出來的愛護疼惜是那樣強烈、震撼!


    素珊無聲地笑了,她當初的選擇果然是對的。普天之下,唯有煊王護得住小姐!


    “王爺,小姐曾說,靖後已薨,世上再無靖辭雪。如今,小姐名喚柳湘沫。”


    聞言,煊王睜眼,鋒芒銳利的雙眸閃過一絲欣喜,快得讓人來不及捕捉。他下意識地緊了緊懷中人,對素珊說:“多謝。”


    多謝。兩個字,平淡無波。素珊卻笑著,坦然接受了。


    適才,顧青山硬著頭皮攔住煊王時結巴了許久也不知該如何稱唿靖辭雪,眼看著煊王的臉色微冷,他一咬牙,才蹦出“這位姑娘”四字。直到煊王上了馬車,顧青山才舒了口氣,而看著落下的簾子,他又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粗獷的臉上浮現出幾許凝重。而現在,他在外駕著馬車,聽到素珊的話,記在了心上。


    柳湘沫。柳姑娘。他默念了遍。他是不如白寧心有八竅,但煊王對靖後……嗯,柳姑娘的心思他同樣看得真切。


    煊王府。


    “王爺。”看到煊王進入府門,王妃慕容瑤迎了上去。


    兩個時辰前。她也是在這看到王爺與顧青山兩人一前一後神色匆匆地出府而去,聽到王爺吩咐管家準備好馬車趕去太子府。太子府?慕容瑤心中一緊,跟出去看,早已不見了王爺主仆的身影。謀士們在府門遇見她,恭敬地行禮。她隻神色泰然端莊地頷首,未曾細問。


    這就是煊王最喜歡她的地方——端莊、沉穩。


    煊王朝她點了個頭,她的目光落向他懷中的女人。其實她大老遠早看到了,是個女人,王爺風流她一直都知道,不然哪來的府中姬妾如雲?不過。她倒是不知,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煊王丟下一室謀臣慌亂而出。聽說,當顧青山對他耳語時,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煊王竟打翻了手邊的杯子。又是什麽樣的女子,能讓他親自現身太子府?


    隻是這一眼。讓她不覺癡愣。超凡脫俗,那是她唯一想到的詞。蒼白的麵頰不著粉黛,唇瓣如雪。這樣的女子,就連同為女子的她都免不了生起一股憐惜之意。何況,王爺血氣方剛呢?


    景璽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懷裏,冷硬的神色漸趨柔和。他對慕容瑤說:“你命人將北苑收拾一下。”


    慕容瑤收迴目光,點頭:“好。”


    景璽看向她身後的王府管家:“周毅,去請城中最好的大夫來。直接帶到本王屋裏。”


    “是。”周毅領命下去。


    景璽走了幾步。停下,說:“本王已決定封她為側妃。”


    慕容瑤一愣,泰然道:“好。臣妾明日就進宮去請旨。側妃的封號還是由臣妾來擬麽?”


    景璽拒絕:“不必。柳湘沫。那便柳妃吧。”


    素珊低頭跟著煊王離開,經過時,看了慕容瑤一眼,都說煊王妃貌若天仙,果不其然!


    慕容瑤沒注意到素珊一掃而過的打量,隻是搖頭輕笑。笑意略微苦澀。王爺雖然風流,但對她這個正妃卻是極尊重的。納入府中的姬妾每一個都經過她的首肯。當然,煊王既然尊重她。她也還他尊重,隻要是煊王看上的女人,隻要身家清白,她都會點頭。然而這一次,煊王沒與她商量,而是直接告訴她,他已做好了決定!


    當年,雪姬進府,極為受寵,底下的幾位側妃和姬妾無不抱怨,那些酸言酸語她卻一笑置之。那些人打得什麽主意,她還能不知?無非是想借她煊王妃的身份壓一壓雪姬的氣焰。這說來,當年雪姬受寵,確實張揚得有點過分。隻是王爺都不計較,她又何苦去做惹人不快的事呢?


    她想,她是正妃,是煊王名副其實的唯一的妻子,無論如何,到最後煊王隻會迴到她身邊。


    上陽城之戰後,煊王重傷昏迷,朝野震蕩,太子.黨處處施壓,王府裏人人自危。是她扛起一家之主的職責,才沒讓整個王府倒下。煊王醒來後,把她擁進懷裏,說“辛苦你了”。堅強如她,卻因這四個字,潸然淚下。


    隨後,雪姬失寵,闔府禁談“雪”字。王爺變了,偶爾眸中含恨,偶爾眼帶悲傷。她還是什麽都不問,隻是陪在他身邊,陪他度過最艱難也最淒涼的那段時日。那期間,煊王極少去別的房中走動,她麵上依然端莊沉靜,心下卻止不住欣喜。她以為,經曆生死後,王爺終於要迴到她身邊了。


    直到那一日,顧青山告訴煊王一個消息。她站在他身後,他臨窗望雪,整個人幾乎沉浸在悲傷裏。那麽濃重的悲傷,連她都感染了。煊王卻跟她說,要去南苑雪姬那處過夜。她仍是端莊一笑,把所有失落和哀傷一並埋在心底。


    那晚,慕容瑤目送煊王的身影消失在黑色夜幕裏,看清了一個事實。


    原來,她從未有過一刻走進煊王的心裏。


    即便,她那般努力,努力做他想要的女人,不爭不妒。


    想到雪姬,慕容瑤微微一愣了,若有所思地望向煊王消失的那處拐角。難怪,她第一眼就覺得那柳湘沫如此眼熟。原來,竟是如此!


    顧青山留意到王妃唇角彎起的弧度,撓了撓頭,準備請辭,卻被王妃叫住。


    慕容瑤對他說:“顧將軍,那柳妃是何來曆?與王爺如何相識?本妃明日進宮也好稟明皇後,順利拿到冊妃詔書,登記玉碟。”


    王妃是例行一問,每一個王府姬妾都要登記在冊,卻讓顧青山犯了難。想起煊王在太子府的所言,便道:“柳妃是南方人,王爺在出使斕瓴的歸途中與她結識。詳情,屬下也不清楚。”


    慕容瑤點頭:“本妃知道了。”便不再細問。


    顧青山抱了抱手,退下,暗自揮了把冷汗。


    周毅辦事迅速,不一會就請來了大夫。大夫給靖辭雪把完脈後,神色稍顯凝重,說是這位夫人滑胎後沒有養好身子,又受了寒,寒氣入體。大致與太子府裏的那位老大夫所言相同。


    景璽盯著仍不見醒的靖辭雪,默默點頭,揮手示意大夫下去開藥。見素珊一直站在邊上,又道:“你肩膀有傷,正好讓大夫看一下,這裏你不用擔心。”


    “是。奴婢知道了。”素珊覺得有些心暖,她一直以為王爺的心思都係在小姐身上,想不到他竟還留意到自己受了傷。不過,她臉上表現得很淡然。


    景璽又說:“另一個你也不用擔心,大夫看過了,現在廂房休息。”


    素珊知道他說的伍小六,點頭,“多謝王爺。”


    “嗯。”


    素珊退下後,房中的婢女也被他一並遣退。屋子裏安靜地隻剩下一強一弱的唿吸。


    “雪兒,他叫你雪兒,是嗎?”靜靜凝視,景璽執起她的手,冰冷的初覺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繼而緊緊地攏在掌心。


    雙唇緊抿,弧線柔和。


    他想起自己重傷初醒的那日。一睜眼,他就看到了如雪的發絲,眸中閃過一絲痛意。隻因他想到了那飄舞在秋風細雨裏的白發。


    伯熹看著他的神色,涼涼嘲諷:“為師早與你說過,心念不可妄動。你看你,不聽為師的良言忠告,吃虧了吧。”


    景璽不語,目光死一般沉寂。


    伯熹感歎道:“還好小雪兒手下留情,刺偏了半分,不然你就真要魂歸陰司了。”忽然眉頭一皺,喃喃道,“小雪兒恨你入骨,怎會刺偏呢?”


    卻見景璽死寂的雙眸亮了一亮,伯熹手指顫抖地指著他,恨鐵不成鋼般痛斥道:“趕緊把你眼裏的這把火滅了,小雪兒,她就算祁詺承恨她不要她,她也不會對你對任何人起心思。爾玉,為師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泄露天機告誡你,你給為師記清楚了。姻緣天注定,你彌月煊王景璽的姻緣線不係在斕瓴皇後靖辭雪身上!”


    景璽漆黑的眸灘劃過一絲忍痛,苦笑道:“徒兒知道了,多謝師傅。”不用師傅說,他也知道,那一劍靖辭雪究竟注入了多少恨意!


    “謝就免了,為師門徒眾多,卻隻有你與為師最為相像。為師隻望你不受紅塵牽絆,免得到時心累心痛。”景璽訝異抬頭時,伯熹眸中已掩去與他相同的那絲忍痛,“你這是什麽眼神?與為師相像還委屈了你不成……”


    景璽垂眸,沉默不語。


    伯熹怕是怎麽也不會想不到,他的一句“你彌月煊王景璽的姻緣線不係在斕瓴皇後靖辭雪身上”給了景璽無盡的絕望,也給他燃起了星星之火。


    正如他此刻緊握著靖辭雪的手,他覺得他心從未有過這一刻的歡悅,仿佛初升的朝陽給天地萬物帶來了光明和希望,那般欣喜難耐。


    他想,如果他不是彌月煊王,她不是斕瓴皇後,他們是不是……是不是還有可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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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y的古風歌《心若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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