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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遠將軍府。


    前廳中央跪著男子,著一身煙灰長衫,手中羽毛扇搖得一晃一晃,頗為悠閑。而他左右各站一名鐵甲士兵,手持長劍抵在他脖頸上,滿目的厭惡和痛恨怎麽也收掩不住,恨不得讓他當場斃命。


    主位上的將軍夫人隻目光冷冷地望著他,見廳外一眾人走來,她起身相迎。


    “臣婦幸不辱命,已抓獲潛伏在軍中的奸細。”


    靖辭雪頷首不語,直往廳中而去。同行的有十一將領、亓官懿和都尉洛繆璠。十一將領在聽到“奸細”二字時,不由得吃了一驚,亓官懿和洛繆璠因國主曾私召與他們商談過,因此早知道軍中有奸細潛伏,未顯驚訝。


    轉念迴思將軍夫人的話,抓細作一事竟是皇後下的令!這迴連亓官懿和洛繆璠都訝異了。


    他們曾奉命暗中調查軍中細作一事,可時至今日,收獲的線索都零零碎碎,難以理出頭緒。而皇後在出戰前密召將軍夫人,想來是一招出敵不意,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兩軍交戰上之時,正是細作放鬆警惕之際。


    前有絕世琴技破十萬敵軍,後有暗中布局捕獲細作,他們的皇後當真不簡單。


    洛繆璠垂眸間,眼中眸色驟然變深。在嫁禍靖辭雪使厭勝之術反被她輕易破解時,洛繆璠就已知此人不易對付,後來麗嬪惡靈大鬧瓊林院最終還是由靖辭雪化解,他便深覺靖後深不可測。而靖辭雪從軍以來,她對國主的感情震煞三軍,半個時辰前城外的那番場景更是教人歎為觀止!可是靖後再強又如何?她的致命弱點暴露得那樣徹底!思及此,洛繆璠在心底泛起冷笑。


    癡愣間,靖辭雪早已在主位上落座。他們十三人也入廳去,分列兩側。待看清跪著的人時,震驚之餘,八將軍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但見皇後無所命令,他隻好惡狠狠地瞪著白祥,保持沉默。


    將軍夫人在主位下手邊的位置上坐下,聽到靖辭雪幾乎不含感情的聲音響起。


    “白祥,事到如今你有何話說?”


    “皇後娘娘英明神武,是我白祥無能,敗在你一個女人手上。”白祥適從無懼的神情又含幾分不屑,直看得旁人咬牙切齒。


    靖辭雪卻不惱,隻道:“白祥,國主、花將軍乃至軍中上下皆奉你為軍師,尊敬有加。你卻不思報國,反而暗中焚毀我軍糧草。單此一條,足以要你性命!”


    “皇後娘娘,你聰明絕頂,難道不知身為細作早已把性命置之度外了麽?”


    “據本宮所知,墨羽國從不把別國人士編入細作之列。”聞言,白祥搖扇的手一頓,隻聽靖辭雪繼續道,“白祥,你當本宮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


    “上陽城地勢西高東低,而本宮那日在花園遇見你時,偶見上陽河中有一白瓷瓶自東向西逆流而上,就已存了懷疑。”靖辭雪道出她發現白寧身份的原因,同時,取出白瓷瓶,冷聲道,“白祥,你告訴本宮,這裏邊是什麽東西?”


    眾人目光直愣愣地看向白瓷瓶。


    白祥麵色發青:“是墨羽國的蠱毒。”


    靖辭雪冷笑地將瓷瓶擱於幾案上,寒著聲替他補充道:“你用它害了花將軍一命!”


    將軍夫人瞬間白了眼,看向白祥的眼神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原來她的夫君不是重傷不治,而是死於墨羽蠱毒。


    靖辭雪冷冷掃了十一將領,那些本想拔劍刺死白祥的將領莫可奈何地把劍插迴劍鞘。


    “白祥!你枉為斕瓴國人!你他娘的就不是人!”八將軍咬牙切齒道。


    “老八!”兩位年長的將領喝了他一聲。


    “對!我確是斕瓴國人,可是我的侄子白寧不還為彌月國的煊王重用?”


    眾人一愣,煊王手下的第一智囊“公子寧”居然是白老太醫的孫子!


    白祥繼續搖起羽毛扇:“為君者,自然要不拘一格,選賢任能。那我白祥良禽擇木而棲又有何不可?”


    一句話說得他們啞口無言。


    “你不是墨羽細作,更非良禽擇木。”靖辭雪冷然出聲,“白府的二公子嗜醫如命乃眾所周知,卻很少有人知道你同樣嗜毒如命。墨羽國秘傳的巫蠱之術能化骨血亦能生白肌,你如何會放過修習巫蠱術的機會?”


    白祥難以置信地望著她。靖辭雪無意再隱瞞,直道:“白祥,本宮乃桑央穀不老仙人——伯熹的座下弟子。”不禁苦笑,澀然道,“可還是遲了一步!”


    一直處於各種震驚之中的眾人再次狠狠吃了一驚。


    將軍夫人望向身邊看似羸弱的女子。皇後大敗彌月的事跡早有人向她報捷,當時她隻淡淡一笑。同為女人,皇後心中的恨意和為夫守國之誌她感同身受。隻是沒料到她竟有如此非凡的本事,還是桑央穀的弟子。可再一想,便又覺得無可厚非。


    白祥揚天長笑,猛然間戛然而止,頭就無力地垂到了胸前。八將軍一個箭步衝上去,抓起他的頭發往後一扯,隻見白祥唇角留下黑色血絲,恨恨道:“吞毒自盡?便宜你了!”


    “是蠱毒。”靖辭雪淡淡道。音落,白祥整張臉驀然騰起一片紫色,眼角鼻孔都流出血來。


    還是馨兒擅使的玄針蠱術!


    “玄針蠱術?”洛繆璠看著死者的麵部,有些不確定。


    靖辭雪頷首。


    洛繆璠皺眉暗自思索,玄針蠱術,他在大技師留下的《桂蘭丹經》裏看到過。口中卻說:“臣曾聽故友說起過這個蠱術,說是施蠱者可以在方圓百裏之內奪人性命。娘娘,這施蠱之人可是在附近?”


    靖辭雪看了他一眼,搖頭。澹台甫曄輕功一絕,等洛繆璠追出去,他怕是早已絕塵千裏了。


    “今日一戰,煊王因不知是本宮出戰而敗於《鳳凰吟》之下。它日,煊王定會重新排出克製《鳳凰吟》的羅門法陣。想來眾卿都聽說過煊王師承桑央穀一事,”淡漠的眼眸輕掃,眾人沉默不語,靖辭雪繼續道,“沒錯。煊王確是本宮同門師兄。他的術法與陣法都在本宮之上,但隻要我軍眾誌成城,同樣能破羅門法陣。”


    “花將軍已逝,國主生死未明,斕瓴三軍由本宮坐鎮!”靖辭雪下令,堅毅冰寒的麵孔看得亓官懿吃驚不已。


    “不服本宮號令者,一切按軍法處置!亓官大人,”靖辭雪漠然地看向亓官懿,“此事交由你負責!”


    “是!下官領命!”


    “眾將聽著——”靖辭雪又對眾人道:“法不容情!”一字一頓,鏗鏘有力。


    而白祥,這個曾受盡斕瓴三軍無上尊崇的軍師,受盡唾罵。八將軍氣憤難消,私自將屍首懸於高城外,受烈日暴曬。不時,屍首就被曬得起了白皮。


    探子傳來消息,說是彌月軍師公子寧在聽聞二叔死訊後,悲痛不已。


    八將軍覺得稍有解氣。


    靖辭雪得知此事,大怒,絕色的麵容仿佛在冰湖中沉浸過一般,愈冷愈教人心顫。八將軍由此成為第一個未得軍令私自行事之人,按軍規,隻需十軍棍,而他被罰了二十軍棍。


    那多出來十記軍棍,靖辭雪說——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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