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城內,禦遠將軍府。


    議事廳裏,眾將領圍在軍事布陣圖前,祁詺承一臉沉著冷靜地給他們講解破陣之法,手指還在不斷地移動圖標,改變著各種陣法。


    花以泰是眾將之首,此時,他舉指抵在額邊,細細琢磨後,眼中不禁流出讚賞神色:“妙啊!”


    眾將也稍稍舒了口氣。國主把破陣的重要秘訣傳授給他們,一旦再次開戰,煊王必會另改或另換陣法,但他們懂得了些破陣方式,也不至於束手無策而隻能留國主一人孤軍奮戰。


    這時,進來個一身灰色布衣布巾的男子,約莫四十來歲,手執羽毛扇,翩翩長須更為他添了分儒雅。


    “白先生。”見他進來,眾將紛紛抱拳問候,頗為尊敬。


    此人名叫白祥,是斕瓴國太醫令白老太醫的二子,也就是白寧的嫡親二叔。現在,他不但是隨軍醫師,更兼顧軍師一職。然而,他並無官職,不是隨駕來到上陽城,而是聽聞兩軍交戰後隻身來投軍,因此頗受軍中上下的尊重。


    白祥衝眾人點頭微笑,來到國主麵前,施了一禮。


    “臣剛得到一個好消息。”因身兼謀士,白祥自然也是臣子。羽扇指向軍陣圖中的彌月軍營方位,“昨夜東風起,彌月後營起火,糧草毀了十之*。”


    “當真?”花以泰身後的一個將軍驚喜出聲。


    見白祥點頭認可,眾將大喜:“真是天助我斕瓴!”


    “是啊,上一戰中兩*士都元氣大傷,我軍糧草毀於押送途中,如今連彌月國的也毀了,這下我軍便得更多的喘息時間。眾位將軍也能向皇上多習得些法陣之術。”白祥搖著羽扇分析道,那模樣,若細看,隱約可見白寧的影子。可惜在座的,即使是祁詺承,都不知煊王手下第一智囊白寧是斕瓴白府的人。


    眾人連連稱是。


    “報!”一士兵跑進來。


    原本舒緩下去的神情一時間都凝重起來。


    隻聽那士兵稟報道:“前方探子來報,昨晚彌月糧草被焚,對方皆以為是我軍所為,遂派出一隊兵士追截放火燒糧之人。現已追至城外三百米外,兩方人馬正打得難舍難分。可他們所追之人乃是一男一女,並非我軍將士。洛都尉看那男子身影,說是像極了羽林軍統領亓官大人。”


    亓官?他不是在宮中麽?祁詺承大驚,脫口而出道:“那女子是誰?”


    “那女子一身白衣,麵負輕紗,洛都尉看不清是何人。”


    “彌月派來多少人馬?”白祥留意到祁詺承突變的臉色,出聲問士兵。


    士兵迴道:“洛都尉說,估摸著有兩百人。”


    話音才落,祁詺承已疾步而出。留下眾人麵麵相覷,驚訝不已,也急急出了議事廳,隨國主上了城牆。都尉洛繆璠早在那裏候著了。


    “那人真是亓官統領?”花以泰往城外遙望,問道。


    城外三百米,刀光劍影。黑白兩道人影被彌月士兵圍擊,卻不落下風。


    正好迎麵一刀劈向那黑影,那黑衣男子側身以劍擋。


    “是他!”雖隔得遠,祁詺承卻能一眼就認出他來。不正是亓官懿!


    “兩百人對一人。這怎麽行?”花以泰抱劍道,“皇上!請皇上準許臣帶兵出城相助亓官統領!”


    身後眾將也紛紛附和,都說要出城救人。


    祁詺承卻一言不發,眸光沉沉,緊盯著那白衣女子。


    花以泰等人也隨之再次望去,不由得吃了一驚。隻見那白紗掩麵的女子長袖翩揮,月白長綾似劍自袖中飛出,宛若輕盈的舞蹈一般。然而所及之處,彌月士兵紛紛倒地,長綾上滴血不沾。


    上百士兵竟然難近她的身!


    洛繆璠留意到國主背在身後的手緊攥成拳,再一細看前方,訝然低唿:“是皇後!”而他身旁的個頂個的都是高手,縱使他聲音再低,也能聽見。


    眾人大吃一驚,再看國主臉色,便都心知肚明。


    花以泰再次請旨出城。眼下無暇顧及皇後與亓官統領為何會出現在此,隻有救人才是當務之急。


    “你是戍邊將領,守住上陽城才是你的職責。他二人,朕去救!”祁詺承迴身欲下城樓。


    “皇上不可!”


    “皇上三思!”


    眾將紛紛勸阻。白祥也勸他,說救人一事可由各位將軍去做,國主萬不能以身犯險。


    洛繆璠跪地請命道:“請皇上相信微臣,臣等必不負聖望,安全護送皇後與亓官統領進城。”


    “你們三人同去。”祁詺承看了洛繆璠和他身後的兩名將士一眼,應允。


    “臣領旨!”洛繆璠等人領旨帶兵出城而去。待他們趕到時,彌月士兵早已傷亡慘重,不消片刻,就落荒而逃。洛繆璠等人意在救人,也就未追過去。


    祁詺承與花以泰等人則再登城樓。望著城外沙土飛揚中長綾晃若靈蛇,祁詺承的臉色又冷了幾分。彼時又見他們已脫險,便沉著臉下了城樓,重迴到議事廳。


    未出城的將士麵麵相覷,誰都不出聲。


    半個時辰後。


    “違抗聖命,私自出宮,又無軍令,私上戰場。亓官懿,你眼裏還有朕嗎?”祁詺承勃然大怒。望著眾目睽睽之下跪在議事廳中央請罪的好兄弟,祁詺承的臉色可謂是難看至極。


    而靖辭雪進來至今,未曾行禮,隻垂首立在亓官懿身旁,不言不語,麵不改色。


    “皇上息怒!”眾將士齊聲道。


    洛繆璠也跪倒亓官懿邊上,求情道:“皇上息怒。亓官統領這麽做想來是憂心邊關戰事,又聞糧草被毀,情急之下才違逆了聖旨。”


    “朕要他說!”音色清寒無溫,祁詺承直直看著亓官懿,“為何出宮?為何來此?說!”


    “臣無話可說。”


    “因為臣妾!”


    一個從容不迫,一個堅定不移,卻是異口同聲。


    亓官懿立馬接道:“出宮來此,全因臣一己之私。臣願一力承擔,與皇後無關!”


    “無關?”冰寒的目光終於落在靖辭雪身上,隻一瞬又看向亓官懿,“她是皇後,與川王同擔監國重任,現身在此同樣是違抗皇命!”話中,怒氣不減。


    違抗皇命,私自出宮,是死罪。眾將士皆不敢出腔。


    隻有花以泰搖頭一歎,輕聲斥道:“亓官賢侄啊,皇上命你留守皇宮,協助皇後輔佐川王,你卻帶皇後來到上陽城,委實不應該!”再對祁詺承一拜,“皇上明鑒,正如洛都尉所言,亓官統領與皇後是憂心邊關戰事,憂心皇上聖體。他二人雖然違抗了聖命,但求念事出有因,請皇上從輕發落。”


    “那依大將軍之見,該如何?”祁詺承冷聲相問。


    花以泰略一沉吟,道:“此乃軍中,當按軍規處置。不如就罰亓官統領十軍棍吧。”


    靖辭雪一聽,正要開口,卻感覺到裙角被人扯了一記,見是亓官懿衝她微微搖頭,遂保持了沉默。


    花以泰繼續道:“然而眼下大敵當前,亓官統領又有將帥之才,不如先將這十記軍棍記下,他日按軍功折算?”


    將士們點頭,表示認可。亓官懿的本事,他們都是見識過的。


    “那便依大將軍所請。”祁詺承道。


    “謝皇上!”亓官懿與花以泰齊聲道。


    “至於皇後……”花以泰再此開口,祁詺承也看向了靖辭雪。花以泰說道,“說到底不過是家事,雖與國事掛邊,但娘娘畢竟是後.宮之主,不如迴宮後再議?”


    祁詺承卻未準允,冷冷看著靖辭雪,命眾人都退下。


    卻道:“皇後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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