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王的坐席離皇後不遠,在座的都是官宦子弟,見川王迴來還拉來了禦前紅人亓官大人,眾人紛紛起座相迎,分外殷勤。


    當即有人給亓官懿讓座,又喚來婢女添座。亓官懿從容坐下,就聽川王說道:“來來來,快給亓官大人滿上。”


    亓官懿不好推辭,大方地接酒敬眾人一杯,迎來一片叫好聲。他側目看向靖辭雪,略有些擔憂。靖辭雪衝他微微頷首。那邊洛貴妃重迴席間,恭謹地朝靖辭雪欠身,這邊洛國舅正好來此敬酒,大夥紛紛舉杯,亓官懿也隨眾向他道喜。


    能和川王為伍的都是酒肉朋友,喝起酒來毫不含糊,勸酒更是在行。恭維的話劈天蓋地而來,亓官懿也絲毫不變臉色,淡淡道謝。隻是他不擅長應對這種場合,且為人溫和謹慎,這些酒能推則推,推脫不掉的他便從容喝下。好在他酒量夠好,十來杯酒下肚,仍然麵不改色。


    “亓……亓官,原來你……你酒量……這麽好……”川王本就喝了許多,現在又喝了一些,登時酒氣上頭,說話都有些結巴了。


    “王爺謬讚。”亓官懿淡淡迴道,此時無人再與他敬酒,他捏著酒杯淺淺品泯。這洛府的酒,倒也不差。


    “亓官啊……”川王突然坐直身體,搖晃了兩下趴到亓官懿肩上,壓著嗓音不正經道,“亓官啊,都過了這麽多年了,我二哥收了你沒啊?”


    亓官懿臉色驀然一白,餘光瞥見到皇後麵色微紅地揉了揉額角,他推開川王,冷冷道:“川王,你喝醉了,臣失陪!”便頭也不迴地離座。


    旁人還在互相勸酒,忽見亓官懿不悅地離開,都有些詫異。


    “誒,王爺,亓官大人怎麽走了?”川王邊上的一年輕公子疑惑道。


    川王醉醺醺的,眯著眼打量了他好一會,才道:“他啊,別管他。咱喝咱們的!來……喝酒!”


    結果,他酒杯還沒拿穩,就一頭栽到了桌子上,打起唿嚕來,留下一桌人麵麵相覷,甚是尷尬。


    亓官懿過去時,靖辭雪已在婢女的扶持下往內院方向而去。


    “臣見過洛貴妃。”亓官懿抱拳行禮,“請問貴妃娘娘,皇後娘娘她可是身體不適?”


    洛繆瑩麵含自責,尷尬道:“本宮不知皇後娘娘酒量淺薄,現已命人送娘娘去廂房歇息。不過,亓官大人不必擔心,皇後娘娘有下人照看不會出事的。眼下喜宴尚未結束,綠繞,請亓官大人入席。”


    “是。”綠繞應道。


    “不必了。多謝洛貴妃盛情,隻是臣皇命在身,需得寸步不離保護皇後。望貴妃娘娘見諒。這內院……”亓官懿略一遲疑,複又堅定道,“臣得罪了。”


    說著,就朝內院走去,身後傳來洛繆瑩的聲音:“無妨,亓官大人忠心事主,確實是眾臣楷模。”


    亓官懿沒有遲疑。來到內院,皇後早已不知所蹤。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加快腳步,繞過道道長廊。隻見不遠處紅光亮麗,婢女如雲,他愣了愣,當即轉身,往另一方向而去。那屋子明顯是洛國舅的新房,他是男子,擅入國舅府內院已於理不合,若還驚擾國舅夫人,那就更說不過去了。


    他借月光在洛府內院摸索了一會,忽覺內體有些異樣,正巧迎麵走來一個婢女,他來不及細想,攔住婢女:“請問這位姑娘,皇後娘娘現在何處?”


    那婢女乍一見是陌生男子,嚇得不敢說話,亓官懿隻得自我介紹一番:“本官是羽林軍統領,亓官懿。”


    婢女一聽,立即俯身行禮:“奴婢見過亓官大人。”被亓官懿扶起後,她偷偷打量了下月光下的亓官懿,果如貴妃娘娘所言,美如冠玉,雅人深致。她又恭敬道,“皇後娘娘在碧泠軒,亓官大人請隨奴婢來。”


    到了碧泠軒外,亓官懿深覺體內的異樣感越來越重,仿佛有一顆小火苗在心底竄起,腦袋也開始昏沉起來。


    “亓官大人,奴婢還有事,先告退了。”


    亓官懿還在琢磨體內的異樣感,揮了揮手準她離開。他走進碧泠軒,一陣涼風吹來,稍稍吹熄了他心底的逐漸旺盛的火苗。


    碧泠軒裏隻一間很大的屋子,燈火通明,卻緊關著門。安安靜靜,一個服侍婢女也沒有。亓官懿不禁鎖眉,洛貴妃難道又對皇後下手了?


    手下一用勁,推了進去。濕氣迎麵撲來,眼前是一幅極大的落地紗幔屏風,原來碧泠軒是洛府的浴池。


    眼前閃過川王等人熱絡地勸他喝酒場麵,亓官懿猛然醒悟,他體內的莫名燥.熱定是來自他喝的那些酒。可是酒中並無異樣啊。


    難道是……他眼神一閃,神色瞬間凝重起來。


    再想起洛國舅敬皇後娘娘的三杯喜酒,亓官懿登時麵色慘白。


    彼時,在洛府內院的另一邊,洛繆璠的書房裏。洛繆瑩唇泛冷笑,蔥白的指尖劃過白瓷酒杯的杯沿,“靖辭雪,任你再聰明,也想不到我會把藥下在杯沿上吧。”


    洛繆璠則坐在桌案後,手肘撐在桌案上,沉思。


    “可畢竟是在我洛府出的事,怕到時洛府也難辭其咎。”洛繆璠向來小心謹慎。


    洛繆瑩斂笑,也沉思了會,道:“隻要抓到她與亓官懿在行苟且之事,還有諸多大臣作為見證,皇上這次就不得不廢後了。到時,所有人都隻會認為皇後酒後亂.性,德行有失,不會聯想到是我們在其中做了手腳。”


    “靖辭雪,我要你身敗名裂,世事難容。”她重重喘息,一想起滿城百姓的圍觀她就心有不甘,一把砸碎了酒杯。


    洛繆璠望著妹妹恨恨的模樣,默默地搖了搖頭。


    約莫過了半柱香時辰,洛繆瑩領著一眾婢女趾高氣昂地往碧泠軒走去。看到緊閉的大門,她收斂起傲然的神色,正色喝道:“放肆!本宮命你們好生伺候皇後娘娘,你們卻一個個的都不在鳳駕前候著!還有沒有把本宮放在眼裏?”說著,推門而入。


    先前領著亓官懿過來的婢女一路小跑著跟著她,顫微微道:“娘娘,娘娘,奴婢不敢。是皇後娘娘說不要奴婢等人伺候。”


    看到屏風後的地上露著明黃色鳳袍,洛繆瑩冷冷橫了她一眼:“皇後娘娘鳳體尊貴,不能有半點差池。現在都快半個時辰了,皇後娘娘本就醉了,若出了事,你要洛府如何擔待!你,給本宮到管家那裏跪鏈子去!待會再懲治你!”


    繞過屏風,寬闊的水池中央露著一個男子健碩的後背。


    “啊!”隨從婢女一陣驚唿。


    “大膽狂徒!你是何人?如何進的洛府?”洛繆瑩厲聲喝道。


    聞言,池中男子微微側身,他懷裏抱著的正是麵色潮.紅,眼神迷蒙的靖辭雪。可那俊逸清冷的側臉驚得洛繆瑩周身一顫。


    “皇……皇上……”一群同處震驚之中的婢女在這一聲唿喚中嚇得紛紛伏地不起,洛繆瑩則被驚得忘了行禮。


    祁詺承冷冷地橫了她一眼:“都給朕出去!”


    洛繆瑩又是一顫,領著婢女木然地離開。


    門“咯吱”一聲合上,碧泠軒再次恢複平靜。祁詺承一手抱著懷中神誌不清的女子,一手貼在靖辭雪後背,內力源源不絕地輸入。


    彼時,他上身赤.裸,靖辭雪脫了鳳袍後隻餘下一件抹胸長裙,她還中了媚.藥,解毒之初,手還不安分地摸上他胸口。即便是深秋清涼的池水也難熄滅他胸口燃燒著的火焰。


    “雪兒。”望著胸前他深愛的女子,他不禁聲色喑啞。情不自禁地想去問她豔麗的紅唇,靖辭雪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撇開了頭。他眸中閃過一抹痛楚,擁緊她,喃喃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雪兒,你真的要忘了朕嗎?”


    迴答他的隻有滿室的寂靜。


    足夠清涼的池水加上祁詺承渾厚的內力,靖辭雪體內的媚.藥終於解掉了。她睜眼看到祁詺承,眸中閃過一絲訝異便迅速恢複淡然。低頭看了眼兩人情形,她瞬間明白事情的緣由。忽然想起什麽,她抬頭問祁詺承:“亓官哥哥呢?”


    祁詺承默然望著她,然後看向浴池後邊的紗幔:“在那。”然後鬆開手,放她離開。


    靖辭雪二話不說出了浴池,跑到紗幔後,果然看到了亓官懿。亓官懿的喝的酒比她還多,此時早已被媚.藥折磨得蜷曲在地,神誌不清。


    “亓官哥哥……”她伸手欲碰亓官懿發紅的臉頰,還未觸及就被祁詺承一把握住。


    “去把衣服穿好。”他冷著一張臉,聲音異常清冷,見靖辭雪猶疑,麵色又冷了三分,“朕既救得了你,那自然也救得了亓官。”


    靖辭雪這才出去把隨意扔在地上的鳳袍穿迴身上。再迴來,正巧碰上祁詺承脫下亓官懿的衣服,她愣了一愣。


    “轉過身去。”祁詺承依舊冰冷著一張臉。


    靖辭雪默默地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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