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因為黑暗而無法準確分辨究竟過去了多少時日,但地上的散仙卻是掐著日子搜索的。在榣凰消失的這幾百年裏,穆飛揚和十九放下了所有的事全力搜尋她的下落,就連神宮都放出了半數的子弟來幫忙,但終究是連半分痕跡的都未尋到。至於那個同神丹一樣的寶貝,也在閃現之後不知所蹤。


    “你要複活他?”穆飛揚看著那被一直冰凍在後山山洞的屍體,有些驚訝的看向十九,“他已經死了這麽久了,怎麽可能……”


    “他與小師妹共同進入了神丹外層空間,而小師妹和神丹一同消失後他的屍體就出現在了海裏。他肯定知道些什麽,我有理由猜測他是被滅口的。”十九看著已經趨近於完整的複雜陣印,微微鬆了口氣,“我之所以以秘術保存他的魂體就是想著山窮水盡的時候或可一用。”


    “那你確定他能活過來?”穆飛揚當時還疑惑十九為什麽要帶這屍體迴嘯蒼大陸,現在看來倒是有先見之明。隻是這屍體已經死了太久,就算是神君,在軀體死亡後魂體也活不了數百年。


    “我族內沒有秘術能讓死了幾百年的散仙複活。我說的‘複活’隻是重聚他的魂體讓他有殘存的神識及開口的能力。”十九看著在陣中逐漸聚集在一起的光點,抬手將掌心一顆外表奇異的果子捏碎送入陣眼。


    時間一點點流逝,那陣印中的光點也逐漸化成了鵷鶵的模樣,伴隨著那果子四溢的香氣,這魂體終於漸漸真實。


    “少主,成了。”護陣的長老站起身看向十九,“但您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足夠了。”十九與穆飛揚對視一眼,旋即看向那魂體開口,“死之前你究竟經曆了什麽?”


    ……


    黑暗的空間被幽暗的光芒照亮,那幾個監視著榣凰的龐然大物在看到其最終還是進入了翻滾著粘稠液體的池子後,神色一滯。他們並沒有什麽同情或者照顧的心理,但終歸還是抱有了一絲榣凰也許能帶他們衝破封印的希望。隻是關於修煉她們並不是一路,所以究竟是這小東西作死,還是另有它圖,他們也摸不清楚更懶得摸清楚。


    榣凰當然不會拿自己千辛萬苦討來的性命開玩笑,她之所以決定下池,是因為除了玄莽,黃金戰台的所有妖獸都已經被她喚醒。現在需要濁氣不再隻是她自己,還要加上十一隻妖獸,以及黃金戰台。這空間中的濁氣雖然濃厚但顯然已經不能夠滿足他們,所以有他們在,她一時半刻也不會被池子抽幹。


    黑暗中待久了,便完全感受不到時間流逝。就像榣凰不知道自己究竟閉目修行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這濁氣滋養的修為已經到了何種程度。她已經完完全全的與世隔絕,不清楚自己的被外麵的朋友瘋找了多少年,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他人的眼裏已經成了連魂體都殘存不下來的死靈。


    就在時間已經差不多將她遺忘,那些邪物也不再注意她時,榣凰長長的眼睫忽然一顫,接著張開雙目。強大的氣息卷起那腐臭的泥土,幽暗的光芒被遮天蔽日的泥土覆蓋,榣凰的身影消失在池中。


    猩紅的大陣運轉著,一道身影輕飄飄的落在了陣印之上,一絲神識飄蕩出去,榣凰的神識逐漸融入了這略顯古老的大陣。計劃已經成型,榣凰原本以為這是她與邪物交易的開始,卻未曾想自己還是太過年輕,根本不及這些在地底生活了不知多久的兇邪殘忍精明。在強大實力麵前,任何計謀都顯得蒼白無力。


    她原本想要趁其不備將陣印修補,而後在大陣之上轉化為隻容一人的傳送小陣離開這裏,卻不知道它們這些在黑暗中遊走的兇邪,從來都沒有完全相信過她,甚至可以說從最開始這些老東西就已經做好了最周密的部署和安排。


    它們不是傻子,不會盲目相信榣凰真有這個能力找到陣眼,因為真正的陣眼早就已經被他們掌握,他們缺的隻是一個突破這層桎梏的契機。而這個契機就是榣凰來這裏的真正原因——帶一縷神識入陣。


    這是它們與那些不安分的大陸上的散仙所做的交易,所以無論榣凰懷有何種心思它們都不會在意。不論是什麽,隻要榣凰修煉結束踏入大陣,它們都必將突破這一層桎梏,而至於這個微不足道生靈,它們不屑於動手,因為她終將會死在這深不可測的地下,無人知曉。


    ……


    ‘榣凰,站起來。’空靈的聲音在榣凰的腦海中迴蕩。


    ‘你還不能死。’


    ‘你還沒有見他。’


    ‘榣凰,榣凰……’


    無數個聲音起起落落,榣凰隻覺得自己漂浮的意識像是被什麽東西猛然拽了一把,而後便跌跌撞撞的砸迴了體內。一副破敗不堪的軀體從潮濕腐臭的泥土中像僵硬的死屍一般爬了出來。


    那些邪物在她釋放神識的刹那便衝向了大陣,之後她便什麽都不知道了,隻感覺到身體被撕裂,魂體被重創,無數邪魂侵蝕著她的神識、軀體、甚至魂體……


    榣凰已經分不清這是第多少次靠這些紮根在內心及魂體深處的意識將自己喚醒。腦海一片混沌,軀體破敗不堪,她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不能死,她還要逃離這裏去見撫荒,她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所以無論以什麽樣的方法隻要能活下去,她都不會在乎。


    長劍在黑暗中閃著血紅的光芒,榣凰一雙赤色瞳眸已經逐漸被黑暗侵染。淒慘的嚎叫聲在消失了不知多久後再度響起,卻被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結界攔下。龐大的黑影在榣凰的身後來來迴迴的穿梭著,或死或傷,粘稠的漆黑的液體幾乎包裹了她半副身軀。


    黑暗中屍骸遍野,粘稠的液體將無盡的黑土侵染的泥濘不堪、腥臭難聞,黑色的血液如小溪般分支流淌……若說這漆黑的地界先前如同躁動不堪的魔窟,那現在,這裏就是毫無兇邪生還的地獄……


    除了那些死去的兇邪、妖獸以及榣凰自己,沒有任何生靈知道這層空間中發生了什麽。隻是當這個破敗不堪的軀體離開這層空間,飛躍到大陣陣眼之時,這裏已經空空蕩蕩,什麽都不剩,不僅沒有任何兇邪,更沒有絲毫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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