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火流星箭”,簡稱火箭,這是工部火器司最新的傑作。是過去的火藥推進式火器“霹靂炮”的改進款。其造法“礬紙為筒,內入火藥令滿實,另置火塊油紙封之以防天雨。後鐟一孔裝藥線,用竹為幹。鐵矢簇如燕尾形,未裝翎毛,大竹筒入箭二矢或三矢。望敵飛射,水陸戰皆可用”。


    以竹篾、裱紙等輕便材料為殼,納火箭數枚,前後分兩節,前為發射藥、後為推進藥。推進藥將火箭射出,火箭尾部有旋翼,可飛行數百步至一裏,順風甚至達到數裏之遠。推進藥燃盡後,前部的發射藥隨即噴出,或者爆炸,或者噴火。用之水戰能燔舟篷,用之陸戰能毀巢穴,戰無不勝。


    工部那幫人為了爭取經費,演說起來或許會有誇張之處,不過這“飛火流星箭”倒確實是一樣堪用之物。其殺敵效力似乎一般,但用以夜間騷擾敵營是最合適不過的。


    隻需一匹挽馬就能拉著一架火箭車自如的行動,拉到任何一個角落,往地上一放就能發射,並且步驟極為簡單,隻要兩人操縱。


    這種先進的集束式多級火箭一經使用便大顯神威。


    夜裏,咻咻的破空聲接連不斷,一枚枚拽著長長尾焰的“飛火流星箭”從元軍營地周邊一裏以外,甚至兩三裏以外向著目標發射。這類原始的固體燃料推進器談不上什麽準頭,射程也似乎很隨意,最終能飛到哪兒全憑心情。不過對於元軍大營這樣龐大的目標而言,準頭完全是次要的,其運行軌跡和距離的隨意性反而讓敵人防不勝防,整個營地都不得不緊張戒備著。


    相比於元軍輕騎又費勁又危險並且低效的襲擾方式,中興軍至多隻需十餘名騎兵護著一架火箭車,在任何一個角度發動襲擾,既隱蔽又便捷,並且效果極好。


    就連原本宿於後營的忽必烈也遭到了幾枚不長眼的火箭驚擾,其中一枚箭頭在後營馬廄發生了小小的爆炸,使得眾多戰馬炸了營,幾乎將帳篷掀翻。皇帝隻得連夜起駕,撤往中營,護衛禦駕的薛怯衝出營地追擊襲擾者,但早已見不到半個人影,隻在營外數百步外找到一架空車。


    騷擾就是這麽討厭,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一方麵,如果放任火箭的侵襲,那麽這些小玩意兒還真可能造成不小的擾亂,營中士卒在持續的騷擾的下必然無法好好休息。另一方麵,如果派兵嚴密巡查,追剿這些騷擾者,那麽也必然要有相當數量的兵力要總在夜晚的巡查行動中,同樣嚴重影響軍隊的士氣和戰鬥力。


    無論如何,在這樣的夜間襲擾都是中興軍占了更大的便宜。


    天色拂曉,白溝河幹涸的河床上嘚嘚的馬蹄踏過,數以千計的蒙古輕騎渡河前來掠陣,大概是為了找迴一些麵子,作為夜間驚惶不能安睡的一種報複。


    但這樣規模的攻勢根本無法形成足夠的力度,中興軍的大營固若金湯,難以撼動。而且遠在兩三裏外就要麵臨踩炮的威脅,讓這些部落兵為主的輕騎隻敢淺嚐輒止便遠遠的遁走。


    柳林鎮大營正麵白溝河的北側營門大開,大約一個師的禁軍五六千人整齊的步出營外,就在平整的河灘上結成方陣。這是極為常見、極為普通的空心方陣,長槍、陣盾、火銃、蟾式炮。中興軍是用這一成不變的陣勢,告訴敵人,來一場堂堂之戰。


    這樣的戰鬥像是演習,參戰者都算不上主力。事實證明數千輕騎並不能衝破同等數量的中興軍步陣。當然輕騎本來就不適合用來衝陣,這些部落騎兵隻是大致摸清了宋軍火銃的致命射程。而中興軍同樣並沒有將三疊陣乃至六疊陣的威力真正發揮出來,誰都不能強求對手一下子就使出全力。


    在主戰場以外,白溝河上下遊百裏範圍內至少發生了數十起小規模的遭遇戰,基本上是雙方前出的哨騎狹路相逢,或者是中興軍營以下、元軍千戶以下的中小型戰鬥單位在爭奪局部區域的控製權。


    馬蹄聲、弓弦聲和銃炮聲此起彼伏,來來往往。


    整天整天不停的拉鋸,這很無聊。


    一天中總是造成數十人到數百人的死傷,對於數十萬計的大軍而言都不過是傷點皮毛。


    接著暮色降臨,又是暗搓搓的搞些小動作,中興軍的手段更高明些,元軍不堪其擾,日夜都睡不好覺,不免有些焦躁。


    誰都知道,真正的決戰馬上就要來臨了,但又誰都說不準那一刻到底何時會來。


    忽必烈、張鏑,南北兩個大國的實際統治者站在幕後一聲不吭,都在憋著勁掰手腕。但雙方都能感受到對麵隻不過用了兩成力,留著後手呢。


    持續了十餘日的僵持,周邊的戰線忽而往北、忽而往南,犬牙交錯,但兩邊中軍大營仍舊巋然未動。


    柳林鎮距離白溝河南岸十餘裏,魏莊距離白溝河北岸也是十裏左右。


    幾天來的天色都是這樣灰蒙蒙的,似乎隔著一層驅不散的塵霾。


    張鏑登上望車,遙望北岸,隻有一片模糊的連營,看不清敵人的部署和動向,一切都隻有通過斥候的匯報去間接了解。對麵是那位令全天下畏懼的至尊,那席卷了了幾萬裏土地、殺戮千百萬人民的的虜酋。


    忽必烈同樣登上了高處,但也無法窺透二十裏外的宋軍大營,就像他無法看透南方那位年輕的對手一樣。他做了二十年的皇帝,有過近五十年的征伐,這天底下還沒有令他畏懼過的人,如果有,這個幾年間忽然崛起的年輕人算是吧,當然他不可能承認。


    觀察也觀察的足夠了,試探也試探的足夠了,這場交鋒需要有個正式的了斷。


    張鏑將目光投向了西北。


    忽必烈將目光投向了東南。


    他們的關注點不在一處,但對於戰爭的節奏卻把握的十分一致。


    對手的要害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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