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萬人的大陣很厚實,林世雄帶領的千把號人衝的雖猛,卻也一時沒法潰圍而過。


    帶領誌願材勇的老兵們成為了中堅力量,一個個拚死頂在隊伍最前麵,材勇們受到激發,也跟著手持梭標向前拱,愣是把趨於混『亂』的大陣穩了下來。


    刀敵蒙的中軍旗號揮舞,指揮全軍收縮,自己率領三百老卒迅速往敵軍方向推進,逐漸對凹進陣中的林家家丁們形成包圍之勢。林家家丁們的那一股子氣勢也漸漸落了下來,官軍畢竟人多,陣列僵持著往迴反推,林世雄一時沒法得手,也擔心繼續深入會陷入重圍,便反攻為守,動作緩了下來。他已經看到塢堡內源源不斷湧出來的人馬,預備與援兵匯合之後再重新發動攻勢。


    戰局變化的同時,在官軍大陣的兩翼,二百騎兵收到了中軍傳出的旗號,快速包抄過來。


    騎兵都將趙奮眼中冒火,恨透了林家的惡霸,戰場上他不由得想起劉三木、餘誠等一大批為了掩護他而犧牲的好兄弟,還有赤水鐵場無辜枉死的成百上千的工友們,這血海深仇他不能不報。所以哪怕迴城報信一路疲憊,他還是毫不猶豫的主動請纓要來參與攻打這一切罪惡的策源地,林家塢堡。


    “呔!就你會連珠箭!”趙奮正看到林世雄連發幾箭,『射』中了幾名材勇,甚是囂張跋扈。


    怒發衝冠,大罵一聲,趙奮一夾馬腹就往前竄了出去,迎麵兜上掠陣而過的林家騎手,嘣嘣嘣~弓弦連響,閃電般的三箭,立時就有三員敵騎應聲落馬,林家騎手們紛紛大駭,眼睜睜看他『逼』近數十步後從容不迫的控馬折返,十幾人彎弓迴『射』都被他輕易避過。


    相比起來,林世雄『射』的是原地站立的步卒,縱然連發連中也不足為奇,可以算得上騎『射』優良而已。趙奮卻是在奔馳的馬背上連斃敵騎,『射』的是活動目標,還能在上百敵騎前全身而退,武藝膽略可見一斑。


    騎手們是林家的寶貝疙瘩,畢竟南方的馬匹無比金貴,他們不可一世慣了,一向來隻有他們欺負人,沒有被欺負過,這下子深受打擊。林世雄豈肯服輸,將弓拉的全滿,狠狠一箭『射』出。但被趙奮辨出風聲,一個鐙裏藏身靈活的避過,瞬間也搭箭在手,迴頭隻是打眼一瞄,挽弓背『射』,利箭離弦疾出,正中林世雄的胸口。


    “呃啊!”林世雄不由驚叫出口,還好身上鐵甲是自家所產的精鐵打造,防護嚴密,箭頭打中護心鏡,稍微一偏,牢牢的嵌進甲葉之間。林世雄胸口隱隱作痛,雖隻擦破點皮肉,卻把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塢堡上的林家人都大驚失『色』,官軍們則振奮不已,此消彼長,士氣倒轉了過來。


    林世雄應變的不慢,指揮騎兵徐徐迴撤,步兵們也『潮』水一般往後退卻。塢堡下,林世武已經帶著兩三千人集結完畢,抓緊過來支援,兩相會合,再重振旗鼓。


    趙奮領著二百輕騎銜尾追『射』了一陣,林家家丁留下一地尾巴,百十個人倒在地上呻『吟』哀嚎。


    對陣第一局,雙方似乎不分勝負,誌願材勇們死傷的要多一點,但成功扛住了敵人步騎最兇猛的首輪攻擊,士氣得以穩定下來。並且在己方騎兵的及時配合下逆轉了局麵,迫使林家家丁不得不退卻。


    “嘟嘟……”大陣中號聲響起,令旗翻飛,抓緊時間調整隊伍,趙奮的人馬也適可而止,輕騎兵適合威懾、追擊,卻不適合攻堅,仍舊往兩翼集齊。


    “咚咚……咚咚……咚咚”,隨著均勻有節奏的鼓聲,大陣中心散開一條通道,一隊銃兵肩扛著黑黝黝的製式火銃整齊的小跑出陣,就在大陣最前方排成三排橫列。


    終於輪到火器出場了。


    說起來剛剛這一場接觸戰指揮的不算太漂亮,畢竟刀敵蒙也是第一次指揮這麽多人馬,尤其還都是以新兵為主的誌願材勇,難免不太順暢。實事求是的說,身為旅帥的刀敵蒙目前可以算一員勇將,敢打敢衝,卻與合格的統帥尚有距離,還需要曆練。比如剛才的布陣,就不應該將最犀利的銃兵放在後麵,他大約習慣了指揮刀盾兵,總是把步卒放在第一線,組成堅實的肉牆。但誌願材勇不比精銳的正軍刀牌手,防線十分脆弱,險些在林家兵丁們猛烈的攻擊下被衝破。


    盡管在騎兵的優異表現和誌願材勇的奮力堅持下化險為夷,但刀敵蒙的部下還是吃了不小的虧,尤其是誌願材勇們在那短暫的混『亂』中死傷慘重,擔架隊趁著作戰間隙匆匆抬下去上百號傷亡的戰士。


    刀敵蒙暗自心痛,也及時意識到問題所在,將陣型做了調整,首先就是把銃兵調到了最前沿。


    這一次,林世雄與林世武合兵一處,統領塢堡中的主力兵馬共四千多人,整頓之後再次發動攻擊。


    吸取了頭一陣的教訓,林氏兩兄弟決定穩中求勝,他們自認為『摸』清了官軍的特點,步兵孱弱,但騎兵靈活善『射』,所以打算采取中間突破兩側壓製的辦法。


    首先,集中所有重甲,讓一百四十多騎兵全副披掛,分成左右兩路,都裝備彎刀和騎槍,用來對付官軍的輕騎,主要就是用重裝衝鋒將輕騎趕散了,隨後可以順勢包抄官軍的兩翼,官軍缺少厚盾長槍,肯定擋不住重騎兵的衝撞。


    其次,將剩下的幾百副甲胄全都裝備給最精悍的步卒,給他們許以厚利重賞,列於最前沿作為衝陣的尖刀,猛『插』過去,一貫到底。


    “擂鼓!”


    林培德嘶啞著嗓音,命令城頭擂鼓助戰。一名壯碩的家丁脫了衣服,赤膊上前,『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在這寒冷的初春冒出騰騰的熱氣,隆隆隆擂響了牛皮大鼓。


    對於林培德而言,這是一場生死之戰,關乎他自己以及整個家族的存亡,若能夠打破今日的重圍,他決定趁勢打出去,聯絡各大豪族,把官軍各個擊破,徹底將泉州掀個底朝天。


    昨日老四來報告說,礦丁們準備勾結官軍作『亂』,他已經預感到暴風雨要來了。已經派人去聯係各家,並向北朝求救。隻是是官軍來的太快,或許是得到消息提前發動了,使得各大家無法串聯,全被困在塢堡之中。


    這新知州好大手筆啊,真要把他們這些本地土豪連根拔起嗎?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狼子野心,所圖不小啊!


    林培德心裏劇烈的活動著,他已經七十歲了,身著幾十斤重的鐵甲,端坐門樓之上,即便不能跨馬橫刀親自上陣,但出息的兒子們可以替他打出林家的聲威。


    張鏑,這位新知州的名字,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孺子,讓老夫來教教你如何做人!


    林培德恨恨的,又不無得意的想著,七十歲了,老當益壯,大有可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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