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陳三甸死了!?消息確否?”


    呂宋的風險早有預警,但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爆發,陳三甸死的太突然,讓張鏑也吃驚不小。


    “是的,這都是兩個月前的消息了,如今太平灣已被切斷,內外音訊不通,也不知呂宋貿易點的狀況如何。”


    黎升略帶憂慮地向張鏑報告,呂宋本屬於他的南線航路,正是因為廣州的變故使他無暇顧及,乃至於短短兩三個月事情就變得不可控了。


    “那麽,也就是說,我中興社的船已經進不了呂宋了?”


    “應當是進不了了,上月的補給貿易船隊按期派出,但至今未歸,想必是被扣下了。眼下除了兩月前送出的一點消息,便再無其他情報。”黎升無奈的攤攤手,頗有些自責的意思。


    “兩月前的消息是誰人送來?人在何處?”


    “是太平灣貿易點的鄒富貴派人送出,人在我船隊中,公子要見一見嗎?”


    “喚過來吧,我要問話。”


    不一會,兩名黑瘦的漢子被帶來相見。


    “小人邢四,小人吳光,叩見大官人!”


    “起來吧。你二人從呂宋來,可將那邊的情形與我說一說。”


    “諾!說與官人知道!”邢四、吳光陷入迴憶,娓娓道來:


    “那日是九月中的一天,太平灣港口來了四五隻大船,說是廣州來的,卻沒有掛中興社的旗號。後來聽說是采買軍需的黃破嘴迴來了,太平寨寨主陳三甸還親自帶了幾十個人到碼頭上迎接。據稱船上盡是美女財寶,陳三甸上了頭船幾個時辰才下來,接著幾十名頭領也上船去了。我們的貿易站離港口近,很多人在鋪子裏談論猜測船上的寶貨,當晚也沒啥事。但第二日,分散在外的番兵忽然急急調動起來,城寨各處開始抄家殺人,而且殺的盡是陳三甸的親信。找了幾個相熟的頭目悄悄打聽,說是太平寨變天了,陳王死了,黃王新立。”


    “什麽陳王、黃王?”


    “官人不知,太平寨裏頭早就沒什麽規矩,陳三甸號稱南島大王,上下都是這麽胡『亂』叫著的,這還是那黃破嘴先起的頭。”張鏑久在北邊,呂宋的事知道的不細,陳三甸篡稱國王什麽的此時才知道。


    “黃破嘴又是何人?”


    “這黃破嘴原來是廣州蒲家的人,去年官人留七十八名蒲家人和兩百名土生唐人在呂宋改過自新,黃破嘴就是其中之一。這人能說會道,原本深得陳三甸的信任,後來跟著黎爺的船隊去了廣州,一個月後就與他哥哥黃猴子帶了幾百人馬迴來,先把陳三甸暗殺了,又把呂宋整個都占了!”


    “官人,這黃破嘴和黃猴子的事我卻也知道些。”黎升接過邢四的話頭繼續說道:“黃破嘴原名黃維德,是廣州城南一個地痞混混,素來坑蒙拐騙為業,一張嘴巴最是厲害,能把死的說成活的,人們惱恨他的一張利嘴,恨不能撕破了,破嘴破嘴叫的順口了,於是一般人隻知黃破嘴、不知黃維德了。


    這黃破嘴還有個胞兄叫做黃維政,但常人多叫他黃猴子,長得是尖嘴猴腮,確像隻猴子。這人也不是什麽好貨,慣做的是私開賭局詐人錢財的勾當,還與廣州蒲家走的密切,是蒲本宜的忠實走狗,其弟黃破嘴也是通過哥哥的關係到蒲家船隊做事。


    去年官人帶船過廣州,我那不肖子就是被黃猴子設的賭局騙了去,並由此與蒲家鬧了衝突,後來蒲本宜派了船隊來追,被官人指揮擊敗,陳三甸及黃破嘴等七八十人都被俘獲過來,這些人後來便都被留在呂宋。接著是數月前,我從呂宋離岸,那黃破嘴死乞白賴上了我的船,謊稱去廣州采買,但船隊才到廣州,這廝就把我們賣了,二百多人都遭了罪,連我這老骨頭也差點交代在蒲本宜手上。


    脫險以後,我這船隊中人人都恨不能生吃了這黃破嘴的肉,向蒲本宜點名要拿他來交換俘虜,但蒲家也不知此人去向。我們又全廣州的去查訪,也毫無蹤跡,誰也沒想到這黃家兄弟竟謀劃了這麽大的勾當,把個呂宋都給奪了!”


    張鏑來迴踱步,聽邢四、黎升等人的敘說,幾個人的說法有些是早就知道的,有些則是新的情況。他皺皺眉:“可真是冤家路窄!陳三甸死不足惜,但這黃破嘴是非殺不可的!”


    “官人說的極是,據我所知,這黃氏兄弟中,黃猴子是個酒『色』之徒,不足為患。但黃破嘴卻是個詭詐之輩,『奸』計百出,謀奪呂宋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嗯,不錯。卻不知呂宋的貿易站如何了,邢四、吳光兄弟,你二人出來時呂宋情形如何?二位又是如何迴來的?”


    “稟官人,小人們出島時黃破嘴的人到還沒有危及到貿易站。不過鄒哥說姓黃的遲早要動手,就趁早送我二人上了通信船,小人們逆風搏浪,沿著海岸線向北走了十來天才到了北呂宋的望鄉石,在那裏等到了第二批的補給船隊,就跟著迴來了。”望鄉石這個地方,是呂宋最北端的一處岬角,此處有中興社在建的一處據點,也是補給船經常停駐的地方。其來曆還要說到昌國剿匪後的三千多俘虜的去向,當時這些俘虜除了流求留下兩千人,剩下一千餘都被流放到了北呂宋的不『毛』之地,離望鄉石頗近。


    張鏑看邢四、吳光黝黑精瘦的形象,想必二人一路北上吃了不少的苦,兩個人、一條船、幾百裏海路,九死一生的就為了將情報送出,著實也可以稱得上忠義了。


    “邢四、吳光兄弟,二位辛苦了,迴去好生休息!”


    “諾!”


    邢、吳二人走後,張鏑又囑咐黎升給兩人安排些賞賜,適當時候值得重用。


    “呂宋的事該如何處置,黎叔可有看法嗎?”


    “此事本可避免,都是老朽的疏忽。眼下不可收拾,或許隻有派兵攻打了……”


    “嗬嗬……黎叔太苛求己身了,我看呂宋的變局,正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又何必自責呢!”


    “求之不得的機會?”


    “沒錯,呂宋就是我中興社後背的一顆膿瘡,一開始藏而不『露』,畢竟是自己身上的肉,不好下刀。現在它冒頭了,正好把膿頭割掉,那麽這塊肉就能大好了!”


    “哦……官人是說,黃破嘴之流就是那膿頭?”


    “可以這麽說,遲打早打都是打,還不如趁早了斷。我意明日召集各部議事,準備南征呂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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