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今日立得首功!好樣的!”初戰告捷,張鏑心中快意,對陳閔等人大加讚賞。


    “嘿嘿,這都是公子的智謀,那怪船確實好用!”陳龍王心裏樂開了花,倒也還懂得謙讓。


    “韃子今日受挫,必然不會罷休,河口巡視還須加強。若其再來,你二人如此行事……”張鏑召近陳閔和陸十千,又對戰術做了部署。


    “公子好方略!”陳、陸笑容滿麵,信心滿滿,行個軍禮,接令退下。


    元軍敗了一陣,軍兵加民夫死傷了好幾百,退入河口水寨休整,這點損失對於一萬多元軍而言微不足道,民夫們更是命賤如草,誰來關心他們的死活呢。隻不過用他們的『性』命讓禿蠻帶認識到了水戰的重要『性』。


    水戰之要在於船,宋人既已蒙衝取勝,那麽其他人自然也可以做到。蒙古人征戰四方,特別擅長在戰爭中學習吸收,何況蒙衝的結構一點都不複雜,算是最普遍最簡單實用的戰船了,元軍水師也多有裝備,隻要將現有船隻做點改造就行了,如果材料和時間充裕,就算改造個幾千幾萬艘也不算什麽難事。眼下時間緊迫,材料也不充分,先造個幾十上百艘應急。禿蠻帶傳下軍令,要求一日之內必須改造好三百隻“帶殼子的戰船”。


    河口的元軍營寨頓時變成了一個大工地,到處都是做木工的斧鑿之聲。材料不夠就向附近村鎮征收,這渡口附近本來是個集鎮,頗為繁華,現在因有大兵開來,百姓都逃光了。數千漢軍就肆無忌憚的闖入鎮中,將民居內的門扇、床板之類現成的木板全都拆了去,這過程中順手牽羊拿點值錢物品自然也很正常。


    有了材料就好辦了,上萬民夫都被役使著改造船隻,晝夜不歇,總算是在限期內完工。


    第二日,元軍再次出兵,用三百隻簡易的蒙衝打頭陣,準備搶渡。出了河口,自然又迎頭遭遇了忠勝軍的巡邏船。這迴雙方裝備差不多,元軍卻有數量優勢,宋船衝突幾次都似乎沒討到什麽便宜。


    “這龜殼子倒是真好使!”撒思吉遠遠看著水上戰況,對主將禿蠻帶說道。


    “宋賊也就在水上玩點小伎倆,待漢軍上岸站穩腳跟,我大蒙古的勇士就可以衝過去收割他們的頭顱!”禿蠻帶看不起宋人,認為他們都是些卑賤的懦夫,是些待宰的羔羊。上一次水戰失利的陰影已經消散,他仿佛已看到勝利就在眼前,正要揮手下令後陣跟進,卻見戰場形勢似乎起了變化。


    同一個招式用一次或許奏效,被人看破後就不能再用了。第一戰忠勝軍用小蒙衝打了元軍一個措手不及,但傻子也能想到,敵人吃了教訓就肯定要有所應對,己方的戰術當然要有新的調整。果然,元軍吃一塹長一智,依樣畫葫蘆也弄出了蒙衝,而且一下子就是幾百艘。


    既然裝備優勢抹平了,那就要拚別的了,比如~水『性』。張鏑和胡隸的部下幾乎人人會水,第三營陳閔的老底子更是做慣了海上營生的。與元軍步騎比起來,簡直就像是鴨子和雞比賽劃水,是明擺著欺負人的事兒。


    兩軍蒙衝相對交錯而過,互『射』的箭矢基本上釘在了覆板上,誰也傷不了誰。陳閔所部強在配合默契,指揮起來如臂使指。但元軍仗著人多船多,意在包圍,在五比一乃至六比一的兵力對比中,眼看著忠勝軍的五十隻蒙衝幾乎已經陷入大堆敵船中無法脫身。


    這時卻聽撲通撲通接連有聲,在元軍自以為得手的當口,被包圍的宋軍竟都棄了船隻躍入水中。


    咚咚咚~元軍船底忽然發出一陣陣悶響。


    “不好,宋賊在鑿船!”聽到響動,船上的元軍明白了狀況,頓時大恐,他們雖強於步騎,但卻旱鴨子居多,萬一沉船落水,幾乎就是死定了。慌『亂』之中,也有膽大點的趴在船沿拿長矛往水底下捅,卻被船下的“水鬼”一把拽翻,整個人沉了下去,不一會就帶上一串帶血的泡泡。


    鑿船這種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遊泳技術好已是難得,還要鑽到水底騰出雙手來拿鑿子,這對普通人而言幾乎是不可能的,必須有百裏挑一的“水鬼”來做。“水鬼”是對水『性』絕佳之人的稱唿,張、胡手下的忠勝軍前軍大多是在昌國做水手乃至水匪出身,但這些人裏麵也隻能挑出一兩百個“水鬼”。


    元軍船隻多是些漁船或者舢板,船底低平,往往是些薄薄的鬆、杉板材,時間一久就算不去碰它也會朽壞,用錘子和鋼錐兩三下就能撬出一個洞來。這些水鬼還兩三人配合行動,有人鑿船,有人偷襲『騷』擾,讓船上元軍應接不暇,甚至一邊兒用力,將已漏水的小船直接翻倒過來,再一錐子一個,一錘子一雙,將落水的敵人幹淨利落的結果了『性』命。


    河口觀戰的禿蠻帶一臉陰雲,幾千人又被幾百人耍的團團轉,高貴的蒙古人豈能容下這口惡氣。


    “傳令,不與宋人水鬼糾纏,全體船隻強突過去,今日必須登岸!”


    元軍有船一千,幾百個“水鬼”能鑿沉的船隻畢竟很少,禿蠻帶沒必要擔心幾隻沉船,更不必顧惜幾百個漢人的死活。眼下能夠迅速擺脫糾纏的最好辦法就是拋下翻沉的船隻和落水的人員,全軍齊出,趁『亂』衝向對岸。


    “衝鋒!衝鋒!不用撈人了,快劃船!”聽見後方號角傳來命令,元軍在各船將校指揮下紛紛脫離接觸,前後兩陣匯聚到一起,徑直往東急行。似乎宋人的水上防線算不上太嚴密,拋下那幾百個“水鬼”以後,兩裏寬的水麵上就沒再遇見兵船阻擋。


    七八百艘隻烏壓壓的布滿了水麵,就像一塊黑雲向著忠勝軍的水寨漫延過去。這水寨以渡口為中心,向兩側延伸了好幾裏。一般來說,在兵力有限的情況下如果把防線拉的太長那就相當於沒有防線。元軍顯然也是這麽想的,一萬多大軍刨去那些民夫水手還有七八千人,不需要用任何戰術,就算平推過去幾乎也是穩『操』勝券吧。


    “哈哈哈……宋賊不過爾爾,我軍勢如破竹!請將軍下令,我軍騎兵可以準備上船了吧!”撒思吉望著漢軍已經順利近岸,得意又興奮,向禿蠻帶踴躍請戰。


    留守的二百隻船是經過改造專門用來運送騎兵和軍馬的,船隻加寬,首尾有踏板便於上下,兩側又加了護板,是為水戰和運輸兩用船型,稱為水哨馬船。兩千蒙古騎兵魚貫上了船,正要在漢軍破寨之後去順風追擊,隻可惜前方漢軍卻遇見了麻煩,而且是大麻煩。


    “下船!下船!搶灘登岸!破了水寨升官發財啊!”一元軍千戶高聲吆喝著指揮士卒先登,宋人似乎已經被嚇破膽了,一點反應都沒有。漢軍們在水上折騰半天,好不容易上了岸,一個個都興奮的哇哇叫著跳下船去,但這岸邊的灘塗布滿了淤泥,下船的士兵全被陷了下去。淺的地方泥深及膝,還能深一腳淺一腳的移動,深的地方直接沒過腰際,人一下去就動彈不得。


    這個時候,一直沒動靜的宋軍寨內忽然冒出無數人影,密如飛蝗的箭矢撲麵而來,將那些陷在岸上的活靶子一個個『射』死在灘塗之中,黃濁的泥岸頓時被血水染的鮮紅。


    “小心灘塗上的爛泥,集合,集合,攻宋軍渡口!”那前沿指揮的元軍千戶急忙調整戰術,將手下船隻集中起來,調往忠勝軍的寨門方向,那裏有渡口碼頭,最便於上岸。不過他能想到的地方,張鏑怎會想不到。寨門是重點防守之處,百步寬四五丈高的寨樓上,預先布置了四五百精兵,幾個城池搜羅來的守城器具也應有盡有,元軍離著寨門還有幾十步遠就被雨點般的滾木礌石砸的暈頭轉向,甚至還有黑乎乎圓滾滾的百十個震天雷兜頭扔了下來,將元軍連人帶船炸的粉碎,這震天雷陣戰帶著不便,守城還真是利器,除了慶元帶來的二百個,張鏑又在海州等地搜羅了不少,所以可以不要錢似的往元軍頭上丟。


    元軍船隊之中一片鬼哭狼嚎,短短一刻鍾損失了二十多條船,四五百人,這純粹是來送人頭的,那漢軍千戶震怖之中也再也不敢打寨門的主意。但其餘各處的元軍也好不到哪裏去,統兵將校們都意識到了灘塗的危險『性』,不約而同的去尋找易於登岸的地點,試圖集兵去攻打薄弱之處,但張鏑的防守從來不會留下薄弱兩個字,所有關鍵位置都建了敵台,隻需三五十人扼守就牢不可破。元兵在這情形下隻有兩種選擇,要麽上灘塗給宋軍練習『射』術,要麽硬啃敵台,讓宋軍丟震天雷。


    正在進退失據的時候,原先被甩在身後的“水鬼”又上了蒙衝,尾隨了過來,陳閔這樣愛湊熱鬧的主,怎能錯過這麽精彩的戰事。


    五十條蒙衝一摻和進來,元軍更是雪上加霜,戰線被切割的支離破碎,失去建製的戰船隻顧奔逃,駕船的民夫們又一次『亂』了套,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二裏寬的水麵又成了下餛飩的湯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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