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交通便利,街衢洞達,衢路平正,正相經緯。


    從城門通往城內的每條大街皆“披三條之廣路“,可同時並行12輛馬車,中間的禦道寬二十米,專供皇帝禦駕通行,兩邊有輔道供百姓和官員行走。


    沿街栽種的槐、榆、鬆、柏等各種樹木,茂密如蔭。


    秦風上次是出長安,匆匆而行,心情落寞而且未來充滿不確定性,所以坐在牛車裏也無暇觀看街景。


    現在是重返長安,而且心境已是大不同。


    一路行來,秦風不禁暗自讚歎,好一座宏偉都城。


    尚冠街是公輸嶢府邸所在處,這裏聚集著的大都是權貴之家。


    要通往那裏,必須經過百姓集聚的華陽街。


    說起來華陽街,大漢問斬犯人一般都在這裏,所謂殺雞駭猴,就是殺給百姓看,以震懾宵小之輩。


    當牛車緩慢走過秦家宅院門前之時,秦風駐足停留了一下,看著深宅大院有些出神。


    不管怎麽說,這裏是生他養他的地方,盡管主母卓氏把他趕了出來,可是這裏留過他童年的歡笑,也灑過他少年時的淚水。


    微微閉上眼睛,整個宅院的一草一木都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秦風說不出來心中是個什麽滋味!


    甘小妹看著小郎出神的樣子,又看到門口燈籠上的秦宅二字,似乎明白了一切。


    小郎是長安秦姓大戶人家出來的子弟,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而且她還知道小郎是父親死後,被主母娘子趕出家門的。


    小郎好可憐!秦父去世以後,就孤苦伶仃的一個人,身邊再也沒有親人了,再也沒有人關心在乎他了。


    此刻她無比的痛恨這座宅院裏的每一個人,小郎那麽好,你們幹嘛容不下他,他也是秦家的子孫,身上流淌的也是秦家先人的骨血。


    不知不覺間,甘小妹心裏一股無法唿吸的痛感生了出來,鼻頭酸酸的,眼淚很是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良久,秦風轉身上了牛車,揮動鞭子繼續驅動大黃牛前行。


    他們剛走沒一會兒,一輛馬車在秦家門口停了下來。


    “娘,剛才在咱家門口的那輛牛車旁邊站著的那人好像是三哥。”一個粉嘟嘟胖乎乎的大約五六歲的樣子的小男孩,指著即將消失在夜幕裏的牛車,扯著小奶腔道。


    車中一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抬手在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胡說什麽?以後不許在娘麵前提起他。”


    小男孩很委屈的一撇嘴,強忍著淚水沒有掉下來,嘴裏還小聲的嘟囔著:“三哥哪裏不好了,有好吃的都給我留著,人家就是喜歡三哥。”


    美婦人正是現而今秦家的當家娘子卓氏。


    她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小兒子,很是痛心疾首的道:“養不熟的白眼狼,就知道跟娘作對,一個個的都不省心,你說說我怎麽就生了你們幾個小王八蛋。”


    麵對母親的怒斥,小男孩乖乖的閉上了嘴。


    他雖然小,可是不傻,這個時候惹母親不痛快,等待他的將是無情的大巴掌抽在他的小屁屁上,那可是很疼的喔!


    卓氏最近很煩惱,先是大兒子跟人賽馬摔斷了腿;再接著就是二兒子跟人玩博戲,輸了三十萬金。


    天呐,簡直不要活了。三十萬金,這就是要她的命啊!她就算是想用錢贖人,一下子也拿不出這麽多的錢。


    好死不死的跟他對賭的是衛氏鐵坊的衛旌,這小子現在搭上了長公主的順風車,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結果人家一句話,把二兒子就給送進大牢裏去了。


    衛旌放話,要她拿秦家長安三輔之地的三十二處鋪麵抵賬,否則就讓兒子把牢底坐穿。


    這還有沒有天理?還有麽有王法?這是要置我秦家於死地啊!


    卓氏的心都在流血,丈夫剛死不久,不爭氣的兒子就把秦家辛苦這麽多年的心血要敗光了。


    難道這是老天在懲罰我嗎?


    就算是要懲罰我,那就來好了,幹嘛要苦苦折磨我的兒子呢。


    長子的腿眼看是廢掉了,整個人也萎靡不振的頹廢之極;二子在大牢裏被揍的不成人樣,也不知死活,就一個小兒子聽話,可是屁大點的孩子能做什麽,不裹亂就已經是燒高香了。


    卓氏幾乎是以淚洗麵。


    人就是這麽現實,之前丈夫在世的時候,結交了那麽多的權貴,每年大把的錢財撒出去,那個時候的秦家可以說是門庭若市。


    可是現在,宅門冷落車馬稀。


    都說是牆倒眾人推,破鼓眾人捶,這可真是不假。


    她今天跑了一天去求那些跟秦家有舊的權貴,結果沒有一個讓她進門的,傷心呐!


    可是又有什麽辦法?誰讓她丈夫不在了呢?


    人走茶涼,或許就是這樣吧......


    好在的是,她打探到明日裏是公輸家的祭祖大典。


    說起來公輸家還真跟秦家有些淵源,公輸嶢的長子公輸溪跟丈夫秦元太還有點交情,到時候如果能夠讓他求得他家老爺子出麵的話,或許還有些轉機。


    但是說實話,卓氏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碰了一天的壁,她都有點心灰意冷了。


    她暗暗的打下注意,如果明日裏求不得的話,她就認了,大不了把秦家的鋪子抵出去,也得把兒子從那暗無天日的大牢裏救出來。


    那裏哪是兒子這種嬌生慣養的人待得地方?說實話她剛才進去看兒子的時候,都嚇的魂不附體的。


    陰暗潮濕的大牢裏,慘叫聲不斷,就好像是十八層地獄一般。


    想到自己的兒子遭受這樣的罪,她的心比捅了刀子都要痛,痛的她仿佛唿吸都帶著血腥味......


    ~~


    ~~


    衛家大堂上,衛旌橫眉冷目的樣子讓梁安之心中很是不安。


    他不知道為什麽小主人一定要置秦家於死地,要知道唇亡齒寒呐!


    小主人太不知道在權貴眼裏商賈是什麽地位了,不要以為著攀上了長公主的門路就可以安然無憂。


    前陣子朝堂上傳出風聲,陛下要對商賈征收重稅,雖然遭到朝堂的反對,最終沒能落實,而且給陛下出主意的那些儒生也都沒落什麽好,但是陛下的意圖已經暴露出來,這個時候不未雨綢繆,不低調行事,這就是給自己招禍啊!


    之前有秦家這個出頭的椽子頂在前麵,就算是要對商賈動手,第一個倒黴的也是秦家。


    可現在倒好,你把秦家整死,衛家就成了長安之首。


    到時候,萬一朝堂上風向稍微的一變,衛家就是首當其衝被修理的對象。


    朝堂的事情他幹涉不了,可是衛家的事情他不能不管,否則就真的對不住老主人了。


    梁安之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靜,“小主人聽老奴一句勸,得饒人處且饒人。秦、衛兩家素來有舊,當年秦元太在老主人去世之後,對我們衛家也多有照拂。


    我們不能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


    他話音未落,衛旌白皙的麵容上閃過一抹寒光:“閉嘴,你這該死的奴才,什麽時候輪到你教訓起我來了。


    實話告訴你,我這不是落井下石,我這是籌謀已久。秦家老大,是我叫人做的手腳;秦家老二送進大牢也是我一手策劃的。


    我就是要秦家死,死無葬身之地。


    哼!我看你年歲已高,已經不適合在掌管衛氏了,收拾收拾東西,迴家養老去吧!”


    說完,佛袖離去。


    梁安之目瞪口呆,怎麽會是這樣?小主人不應該是這樣狠毒心腸的人,誰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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