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奴還真不醜,葛翁給他燒了一甕洗澡水,他清洗幹淨以後原本髒兮兮的形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皮膚黝黑,劍眉虎目、滿臉剛毅之色的壯漢。


    他那散發著健美先生氣息的腱子肉,以及那八塊腹肌,看的秦風都豔羨不已。這應該是長期勞作鍛煉出來的。


    不過,卻是滿身的傷痕,看起來有點讓人觸目驚心。


    醜奴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地方,就從這累累的傷痕來看,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更不知道他是怎麽撐過來的。


    葛翁震撼了,“孩子,你這一身的傷疤怎麽來的?”


    不過說完他就後悔了,還能是怎麽來的?用腳指頭想也知道。


    葛翁也是苦命人,當初如果不是遇到秦元太,他的命運不會比醜奴好。


    “張屠戶打的。”


    醜奴言語很少,簡練幹脆。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葛翁抹著眼淚走了,他應該迴房悲天憫人的哭上一鼻子,這是準的,秦風敢打包票。


    “你原來的名字叫什麽?”秦風率先打破尷尬。


    “迴主人,沒有名字,醜奴很好,我喜歡這個名字。”


    他肯定有自己的名字,不過出於某種目的隱瞞不說罷了。看來,他還是沒有對自己徹底的放下戒備。


    另外,他肯定有自己的故事,秦風認為。


    可是看著惜字如金的醜奴,秦風並不打算尋根問底。


    在張屠戶家他被人認為是啞巴,不是沒有原因的,現在他能夠肯對自己開口,這就是進步,這說明他正在接受自己。


    同是苦命人,誰又比誰高貴多少呢?


    比起來醜奴,或許秦風更苦一些,最起碼醜奴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牽掛的人,要不然,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跑。


    可是自己呢?


    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雖然占據了一個還算是說得過去的身份,但是講真,他才是那個最孤獨、最寂寞的人。


    醜奴很納悶,為什麽主人突然之間就變的傷感起來了呢?


    是的,秦風心頭沒來由的就是一陣酸楚。


    在原來的世界,他有未竟的事業,有傾心牽掛的人,有父母、親人和朋友,可是在這裏呢?


    孑然一身......


    有人化傷感為力量,不過秦風卻是化為食量。


    當天晚上,秦風親自下廚用鐵鍋做了幾個菜,其中最硬的一道菜就是紅燒肉,盡管是因為條件有限,閹割版本的。


    可是配上澆了肉湯的、香噴噴的大米飯,吃起來著實別有一番滋味。


    蹲在門後,大口吃著肉丁配米飯的醜奴,做夢都不敢想,他有朝一日能夠吃上如此可口的、精美的飯食。


    大米飯還有肉,這是神仙的日子,這種日子隻有在夢裏才見過。


    他一度懷疑自己是在做夢,於是偷偷的使勁的掐自己的大腿。


    疼,真疼,這不是夢,是真的。


    醜奴大口的扒拉著澆了肉湯的米飯,腦袋都要埋進偌大的陶碗裏了,此刻他的熱淚大顆大顆的滾落在潔白晶瑩的米粒上,吃進嘴裏鹹鹹的......


    奴隸,低賤的連基本的生命權都不能把握的奴隸,竟然吃上了大米飯,竟然吃的跟主人一樣的食物,而且還是主人親自下廚做來的。


    這是上輩子燒了多大的高香,恐怕祖墳都要冒青煙了吧?


    盡管他不知道祖墳在哪裏,這很悲哀,但是他就是這麽固執的以為。


    葛翁是端著碗迴庫房吃的,庫房的地窖裏藏著五千金,這是他的命根子。


    小郎把看守庫房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了他,就算是老命不要也要保證小郎賺來的錢安全。


    他的臥榻就在地窖入口的正上方,他認為這是很好的掩飾手段,也是最安全的方式。


    現在的他可是躺在一座金山上睡覺,這種幸福的感覺簡直太奇妙了。


    盤腿坐在臥榻上,他大口的吃著紅燒肉,艾瑪,真香,怪不得小郎執意要他買來。


    他敢打包票,這是他這輩子吃的最好吃的豚肉。


    哪怕是在長安的時候,那個時候老主人還在世,也是沒有吃過的。


    另外,他敢斷言,這麽好吃的豚肉,恐怕老主人也是沒有享用過的。


    這竟然是小郎親手做出來的,實在是匪夷所思。


    不過他並沒有懷疑,因為小郎自幼就是手不釋卷,今天剛用從簡牘中所得的無上妙法賺了十萬金。


    所以,小郎能夠做出來前所未見的美食,這一點都不稀奇。


    葛翁就是這麽容易滿足,身邊守著小郎,肚子裏有食,身上有衣,這就足夠了。


    秦風一口氣吃了兩大碗米飯,把最後一點肉湯都倒進碗裏就著大蔥填進了肚子裏。


    飯後,醜奴很是有眼色的做著善後工作,清洗碗筷、打掃衛生,他在用自己勤勞的表現,證明自己是個好奴隸,要不然真的對不起主人的這頓晚餐。


    家裏就兩張臥榻,準確的說就一個,還是秦風睡的這個。


    葛翁睡的那張是缺胳膊少腿,東拚西湊出來的。


    而醜奴則睡在了馬廄裏,幹草堆掏出一個洞,直接就鑽進去了,看他熟悉的樣子,秦風就知道他肯定沒少幹這樣的事情。


    隻是可惜了葛翁奉獻出來的衣衫了,恐怕明日又是髒兮兮的。


    並非秦風苛待他,而是人各有誌,不可強求。這是醜奴的習慣,勉強不來。


    馬廄裏梁安之送的那匹駑馬和大黃牛分列兩廂,各自悠閑的吃著草料。


    秦風叮囑了一下醜奴,照管好牲口,就出去了。


    他有些受不了草料加牲口糞便的味道,也不知道醜奴這家夥的鼻子是什麽做的,他竟然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安身。


    甚至秦風都有點懷疑這貨是不是有鼻炎,根本就聞不到這種複合氣味。


    秦風沿著院裏青磚鋪就的地麵,溜溜達達的散步消食,晚上吃的太多了,有點消化不了的意思。


    此時明月當空,繁星點點,幹淨的夜空深邃浩渺,連一朵雲都沒有,真是一個美麗的夜晚。


    屋頂的茅草映入眼簾,有些礙眼,沒來由的破壞了秦風欣賞星空的雅興。


    明日裏一定請來匠人把房子修葺一下,還有那一百畝地也得整理出來,總不能一直荒廢著吧?


    可是種什麽呢?這又是一個煩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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