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愧是幹這個的,連這個都知道。劉老爹是一個老書迷,他天天下午到大街口的茶館聽高瞎子說書,我就是在那裏和劉老爹搭上的,我一連去了幾天,幫他留好位子,叫好茶等劉老爹的到來。幾天下來,我們就混熟了。”


    “劉老爹是一個非常健談的人,他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會沒完沒了,最重要的是,他嘴邊沒有把門的,如果再喝一點酒,你需要什麽,隻要他的肚子裏麵有貨,就一定會倒出來。所以,要想了解王家和王洪寶的情況,必須找這個人。”


    這一切,劉老爹的老伴劉李氏渾然不知。難怪劉李氏做什麽事情都避開老伴,敢情劉老爹是一個人口沒遮攔、舌頭上跑火車的人。


    “你是什麽時候到山城去的呢?”


    “幾個月後,我尾隨王洪寶到了重慶。王洪寶在長江一路有一個家具店,我就在長江一路的另一頭接手了一家經營不善的飯店。”


    “你和王洪寶同在一條街上做生意,難道就不怕碰麵嗎?”


    “我並不出麵,我有個獄友,他是一個廚師,以前開過飯店,我把飯店的大小事務全交給他打理。”


    “王洪寶在你們飯店吃過飯嗎?”


    “沒有,王洪寶性格孤僻怪異,他不善交際,更不善於拋頭露麵。他做的是紫檀家具生意,在整個山城,經營紫檀家具的就隻有他一家。”


    “王家有固定的銷售點,北京、廣州、成都、杭州,全國有好幾個點,王家自產自銷。當時,做紫檀家具的人不多,但需要這種家具的人卻很多——而且需求量越來越大,所以,王洪寶不愁東西賣不出去。所以,他用不著在交際上下功夫。”


    “你在王洪寶的眼皮子底下開飯店,目的何在?”


    “我要想取代王洪寶,就必須在生活習慣和行為習慣上和他完全一樣,相貌上一模一樣是不夠的,我要走進王家,麵對王洪寶的老婆,還有其他人,就必須做一些功課。”


    “王洪寶每天都要從我飯店門前經過好幾趟。他走路的姿勢、習慣性動作,抽什麽牌子的香煙,喜歡穿什麽顏色和款式的衣服,包括鞋子,總之,有很多事情,我都要弄清楚。”


    “他身上的標記——特別是他右大腿上的疤痕,你是怎麽知道的呢?”


    “那條街上有一個澡堂,澡堂的名字叫‘逸仙堂’。他經常到‘逸仙堂’去泡澡——一個星期要去三四次,想知道他身上的標記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隻要我稍微化裝一下就行了。”


    “你手背上的胎記和大腿上的疤痕是怎麽來的?”


    終於問到關鍵問題了。


    “手上的胎記是我找人文的;大腿上的疤痕是我自己弄上去的。”


    在自己的大腿上弄出一塊疤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看來降央嘎亞是吃了稱砣——鐵了心,想一條道走到底了。


    “你雖然見過王洪寶身上的標記,但不可能看得很清楚,你怎麽能做出和王洪寶大腿上一模一樣的疤痕呢?”


    “我剛才不是說了嘛,王洪寶有在熱水池上睡覺的習慣,一睡就是半個小時左右,在逸仙堂,我曾經不止一次和王洪寶近距離接觸過,手背上的胎記和腿上的疤痕,形狀、大小、顏色,包括一些細小的地方,我都嫻熟於心。”


    “你是什麽時候和寧雁南在一起的呢?”


    “是我到京西以後。”


    “找寧雁南是出於何種考慮呢?”


    “胎記和疤痕的問題是解決了,我身上隻有胎記和疤痕,是遠遠不夠的,王洪寶的生活習慣,我隻知道一些皮毛,他說話的特點,包括飲食習慣,特別是性格特點和興趣愛好。我是一無所知。”


    “所以,我必須找一個能和王洪寶親近的人。最好能走進王洪寶的生活,隻有女人才能走進王洪寶的生活。”


    降央嘎亞在這方麵,還真下了不少功夫,難怪甘雨蒙和樊家珍沒能從性格和生活習慣上看出王洪寶的破綻來呢?如果不是牙齒的話,甘雨蒙還真不會有半點疑惑。


    “你為什麽不在牙齒上做文章呢?”


    “我也動過這樣的心思,但考慮到王洪寶和我的下牙比較特別,所以就——”


    趙子蒙看了看降央嘎亞的下牙,他終於明白降央嘎亞的意思了,但他還是要讓降央嘎亞自己說出來:“王洪寶的下牙有什麽特別之處?”


    “我們倆的牙齒和一般人的牙齒不一樣,一般人,隻要張開嘴,就能看到下麵的牙齒,可我們倆的牙床比較低,下嘴唇比較高,嘴唇遮擋住了牙齒——嘴唇包住了下牙,隻要我在說話的時候,嘴巴張開的幅度小一點,別人就看不到下麵的牙齒。我自己還是很小心的,但還是被甘雨蒙看出來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們一定是從甘雨蒙的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降央嘎亞說的是事實,咋一看,還真看不見降央嘎亞的下牙,隻有和他經常在一起的人才能發現他的牙齒和王洪寶不一樣。降央嘎亞也算是一個比較聰明的人——他竟然能猜出是甘羽蒙在他的牙齒上發現了破綻,他也猜出趙子蒙就是通過甘雨蒙才將他的偽裝撕開一個口子的。


    “那麽,你身上的胎記是怎麽處理的呢?”


    “腋下的胎記被我處理掉了。”


    “處理掉了?我們怎麽沒有看見疤痕?”


    “我的右腋下有一個疤。”降央嘎亞掀起自己的上衣。


    趙子蒙和令狐雲飛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亞的跟前。


    在降央嘎亞的右咯吱窩上有很濃密的腋毛。


    “隻要用剃須刀將腋毛剃掉,就能看到一點疤痕的影子,我的腋毛很重,腋毛正好遮蓋住了疤痕。”


    趙子蒙朝蕭老點了一下頭。


    蕭老走出審訊室。


    一分鍾以後,蕭老走進審訊室,他的手上拿著一把電動剃須刀。


    令狐雲飛站起身,從蕭老的手上接過剃須刀,然後走到降央嘎亞的跟前。


    在項代沫的幫助下,降央嘎亞脫掉右手臂上的衣服,然後將手高高舉起。


    令狐雲飛用剃須刀在降央嘎亞的腋下走了兩個來迴。


    趙子蒙和蕭老走到降央嘎亞的跟前:在降央嘎亞的右腋下,果然有一個正方形的、不甚明顯的疤痕——其實就是一個補丁,位置在腋毛的偏下方,在有腋毛的情況下還真看不出來。


    補丁的邊長在兩公分左右。


    “這塊補丁是從哪裏取下來的?”蕭老道。


    “是從左腋下取的。”


    降央嘎亞果然聰明,因為手術的部位在腋下,所以,隻有帶腋毛的皮才不會看出破綻來。


    蕭老還有一些疑惑:“剃去腋毛,縫合的痕跡也不怎麽明顯,在有腋毛的情況下,看不到一點痕跡。這不是一般的手術。降央嘎亞,你是在什麽地方做的手術?”


    “我去了一趟日本,手術是在日本做的,在日本,這種手術比較簡單,藥也是日本的。”


    “是一種專門消除疤痕的藥嗎?”


    “是的。”


    “屁股上的黑痣呢?”


    “屁股上的黑痣也是在日本處理的。”


    降央嘎亞為取代王洪寶做了非常充分的準備。


    那麽,降央嘎亞是如何讓寧雁南走進王洪寶的生活的呢?在降央嘎亞的複仇計劃中,這應該是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寧雁南知道你的計劃嗎?”


    “剛開始不知道,但她想過好日子——她過怕了苦日子,她需要錢。”


    “她是什麽時候知道你的計劃的呢?”


    “在她和王洪寶生活在一起之後。”


    “她是什麽態度?”


    “她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


    “她同意了你的殺人計劃?”


    “麵對那麽多的錢,她不可能不動心。”


    為了讓寧雁南順利走進王洪寶的生活,降央嘎亞動了不少腦筋,做了不少鋪墊。


    寧雁南確實是陝西米脂人,她確實是在十四五歲的時候離家出走,她是一個命運多舛的女孩子,她在十六歲和十八歲先後接觸過兩個男人。


    第一個男人是新疆人,名字叫買阿提,他在西安賣切糕,三十二歲,離開父親的寧雁南如同一隻離開遷徙隊伍的落單的小企鵝,失去了前進的方向。饑餓難耐的寧雁南接受了買阿提兩片切糕,之後,她一餓肚子就會去找買阿提。


    一段時間以後,她就和買阿提生活在了一起。寧雁南是一個好吃懶做的女孩子,白天買阿提騎著三輪車到街上買切糕,她在家看電視睡覺,既不洗衣服,也不做飯,餓了就吃切糕。”


    “時間一長,買阿提能受得了嗎?”


    “因為寧雁南天生是一個美人胚子,人長得很漂亮,在這個世界上,有些女人就是靠臉蛋子吃飯的。”


    “不過,寧雁南安穩的日子隻過了三個多月。買阿提原來是一個通緝犯,他是新疆石河子人,半年前在石河子殺了人,於是跑到西安去以買切糕為生。新疆的警察循著他的蹤跡找到了西安。”


    “買阿提被抓走以後,寧雁南在買阿提的出租房裏麵呆了十幾天,最後被房東掃地出門。失去了生活來源的寧雁南,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到一家旅社當了一名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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