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洛丹眼淚汪汪,鼻涕直流,嘴角嚴重歪斜,牙齒發出“嘎嘎嘎”的響聲。


    陳醫生給煉洛丹把脈,聽診,測量血壓。


    “怎麽樣?”趙子蒙站在陳主任的旁邊。


    “高燒,她這在犯病——一定是服用了那種東西,必須馬上住院治療。”


    與此同時,梁主任也給尚文君做了檢查,檢查完之後,他驀地站起身,望著兩個護士道:“快把擔架拿過來。”


    兩個護士把戧在門簾左邊的兩副擔架抬了過來。


    “我不礙事的,用不著擔架。”尚文君道。


    “聽醫生的。”趙子蒙大手一揮,大家七手八腳,把尚文君和煉洛丹扶到擔架上。”


    四個特警抬起擔架,疾步走出門外。


    “趙隊,你看看這個——”蕭路含走到趙子蒙的跟前,他的手上抱著一個銅匣子。


    蕭路含將一個銅匣子打開,銅匣子裏麵放著幾十個用錫皮紙包裹起來的球狀物體,其中一個球狀體已經被剝開。


    錫皮紙裏麵包著的是黑色圓球,圓球的直徑在一點五公分左右。


    大家同時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雖然味道奇怪,但聞上去很舒服,精神也為之一爽。


    陸千拿起圓球,放在鼻子上聞了聞。


    奇怪的味道更濃烈了。


    無聞道長、蕭老和兩位主任走了過來。


    “這是***。”無聞道長道。


    “不錯,道長說得對。”陳主任以手掩鼻。


    “蕭路含,你們從哪裏找到這玩意的?”趙子蒙道。


    “我在上麵一邊等你們,一邊進行了仔細的搜查,最後在羅漢床下麵找到了這個銅匣子。”


    銅匣子長三十五公分左右,寬二十五公分左右,高二十公分左右,銅匣子的做工非常考究,匣體上有非常精美的圖案。


    “銅匣子裏麵三件睡衣。”無級指著掛在床框上的三件睡衣道。


    三件睡衣,一件黃顏色,一件絳色,一件乳白色。三件睡衣都是用絲綢做成的。


    無聞道長走到至真的跟前,伸出右手,左右開弓,在至真的臉上扇了四個大嘴巴,最後又在他的臉上啐了一口吐沫。


    此時的至真,發簪落地——帽子之前就不知去向,他頭發散亂,幾縷頭發和唾沫一起粘在臉頰上。他沒有用衣袖去擦拭。樹要皮,人要臉,至真這張臉要不要,已經沒有什麽實際意義了。


    項代沫,馬建平和陸千押著至真走出了養心宮。至真是被拖出養心宮的——他的精神已經崩潰。


    門外站著三十幾個道士,個個神色凝重。


    趙子蒙明白兩位醫生的話,煉洛丹和尚文君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裏麵呆了很長時間,她們備受摧殘,身心俱損,又吸食了那種東西,現在,支撐她們的是精神,即使是她們的精神,也已經到了即將崩潰的邊緣。


    案子可以往後放一放,治病救人才是頭等大事。


    在大家簇擁著將擔架抬出房間之前,陳主任還吩咐護士給煉洛丹和尚文君戴上了眼罩,屋子外麵的光線對於剛從暗無天日的密室裏麵走出了的人來講是非常不利的。


    山腳下停著兩輛救護車,五輛警車。


    大家將兩副擔架抬上救護車之後,陳主任立即吩咐兩個護士給煉洛丹和尚文君輸液。


    輸液瓶早就掛在了輸液架上。


    瓶子裏麵的液體開始在兩個人體內流淌以後,救護車鳴著響笛,快速駛向前去。


    在汽車啟動之前,趙子蒙和李隊長一行一一握手道別。


    在分手的時候,無聞道長向趙子蒙透露一個重要的信息:“至真的母親還活著,至真雖然作惡多端,但對母親非常孝順,如果至真不認罪伏法,可拿他母親說事。”


    趙子蒙讓林狄通知練洛丹的母親蘭思夢,趙子蒙這樣做是得到練洛丹的同意的。


    在經曆了一場浩劫之後,受傷的心靈需要親人的慰藉,在經曆了這樣一次浩劫之後,練洛丹非常想念自己的親人。


    練洛丹原本是有顧慮的,當她得知養父練樂雅已經被捕以後,才同意和母親見麵的。


    在征得尚文君的同意之後,趙子蒙派項代沫到東門鎮去接尚文君的父親,趙子蒙心裏麵有點牽掛這個命運多舛的父親。


    兩個女人如何迴歸家庭和社會,這也是趙子蒙考慮的問題。雖然這是案子以外的事情,但既然碰上了,他就不能不考慮。


    本來,趙子蒙想向練洛丹和尚文君了解到更多的情況,考慮到兩個人的身體狀況,特別是精神、心理兩方麵的原因,便決定將談話延後。


    兩個女人的身心都遭到了嚴重的創傷,現在,她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好好調養。瘡疤是要慢慢愈合的——尤其是精神、心靈上的創傷。


    關於案子,同誌們已經從練洛丹和尚文君的口中了解到了不少情況,更多的,更進一步的情況,還是由慧覺和至真來交代比較合適。


    迴到局裏以後,趙子蒙立即請蕭老和封一鳴對麻袋裏麵的女人進行屍檢。


    半個小時以後,屍檢結果出來了:死者死於嚴重的婦科疾病,屍檢報告上是這樣寫的:“死者小腹部以下的女性重點部位嚴重潰爛,並擴散至上腿和腹部;死者還有嚴重的肝炎病和胃潰瘍,死者生前也曾服用過那種東西。


    當天晚上,趙子蒙對至真進行了審訊,王局長也來了。王局長對這個案子很重視。至始至終,王局長一直坐在趙子蒙的旁邊。


    至真被帶進審訊室的時候,兩腿加了一副腳鐐,一根鐵鏈將手銬和腳鐐連綴在一起。


    至真左腳向前邁一步,右腳跟著在地上向前挪一下。他的右腿已經處理包紮過了,右腿的褲腳被剪開,並卷到了膝蓋下方,白色的紗布在腿肚上纏繞了很多圈,腿肚下麵和鞋子上還有明顯的血跡。


    項代沫和蕭路含將至真扶到審訊椅上坐下之後,坐在了至真左右兩邊。按照趙子蒙的要求,拘押室增派兩個人對至真進行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看護——趙子蒙不希望在這時候出任何差錯。


    在至真前麵一點五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張長桌子,在長桌子的另一麵坐著四個人,從左到右分別是令狐雲飛、王局長,趙子蒙和林狄。


    長桌上放著四個銅匣子。兩個銀匣子,兩幅書法作品,一個包裹。還有一個檔案袋,檔案袋裏麵有兩個日記本,還有一隻鋼筆和三張紙條。


    在至真走進審訊室的時候,王局長正在看三張紙條。


    王局長將三張紙條放進檔案袋中。


    至真看上去蒼老了許多,也許趙子蒙一開始沒有特別在意,至真的鬢角上的頭發竟然全白了。至真坐在椅子上,頭微低,背微駝,整個身體往一起蜷曲收縮。變化最大的是至真的眼神和表情,至真的表情木然,眼神呆滯。


    趙子蒙和王局長、令狐雲飛低語幾句之後,審訊正式開始。


    “至真,你還不想認罪伏法嗎?”


    至真雕塑一般,沒有一點反應。


    “至真,你還需要證據嗎?”


    所有的證據都擺在桌麵上,醫院裏麵還有兩個尚在臥床的人證,對了,慧覺也算一個重要的人證。


    至真仍然保持沉默。


    “至真,這包衣服,還有這把梳子是誰的?”趙子蒙從包裹裏麵拿出一把梳子。


    至真抬頭看了看趙子蒙手中的梳子,低聲道:“是止水的東西。”


    “止水——她人呢?”


    至真低下了頭——額頭上突然冒出了很多汗珠,至真雙手緊扣在一起,兩腿並在一起,微微顫抖。


    “迴答我的問題!止水——人在何處?”


    “她——”


    “她怎麽了?”


    “她死了。”


    “死了?”


    “她被你折磨死了?”


    “是她自己撞牆死的。”


    “撞牆死的?你把止水的情況好好交代一下。”


    至真說話的時候,仍然低著頭。


    “至真,你把頭抬起來。你看看這個人是誰?你的麵子不小啊!這是我們的王局長。”趙子蒙望著王局長道。


    至真抬起頭看了一眼王局長,但很快就低下了頭。


    王局長直視著至真的眼睛。


    王局長神情凝重,手上夾著一隻香煙,但並沒有點著。


    至真再次抬起頭來,他的臉已經嚴重變形,除了鼻子,眼睛和嘴巴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人的兩隻眼睛,上帝在創造的時候,是按照水平線來組裝的,可現在,至真的兩隻眼一個高,一個低,更糟糕的是,一個眼睛是完全睜開的,另一隻眼睛是半睜著的。


    人的嘴巴和眼睛應該是平行的,現在,至真的嘴巴一個嘴角向上,一個嘴角向下,這使我們想到了中風的人——現在的至真和中風的人差不了多少。


    這是一張魔鬼的臉,在這個世界上,既沒有鬼,也沒有魔,隻有人,魔鬼是人創造出來的,人在創造魔鬼的時候,以自己作為藍本,將自己作為參照物,所以,所謂的魔鬼,其實就是人,由人變成魔鬼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至真,我們希望你仔細交代,徹底坦白,不要再抱任何僥幸心理。你應該懂得‘自作孽,不可活’和‘苦海無邊,迴頭是岸’的道理。如果你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罪行,我們或許還能給你留一點做人的尊嚴,否則,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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