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曾家以後,三個人去了煉樂雅原來的學校。


    這是一所中學。


    很不巧,校長到教育局開會去了,人事秘書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那一頭的迴答是,半個小時以後趕到學校。


    三個人在校長辦公室耐心等待校長的到來。


    無所事事的時候,項代沫從包裏麵拿出那本影集,和林狄一頁一頁地翻看。


    翻到中間的時候,項代沫和王所長的視線定格在一張照片上。


    “小林,王所長,你們看。”


    林狄和王所長將視線停在項代沫手指之處。


    項代沫手指之處,是一張六人合影,煉樂雅和蘭思夢夫妻倆坐在椅子上,三個孩子站在椅子的後麵,另一個孩子坐在煉樂雅的腿上,項代沫確認,坐在煉樂雅腿上的女孩子就是煉洛丹。


    照片上方注明的時間是一九七七年春,經過推算,照片上的煉洛丹七歲。


    從和養父零距離的接觸,到和養父保持一定的距離,這裏麵透露出什麽信息來呢?


    當項代沫將影集翻到最後一頁,看完所有照片以後,他和林狄、王所長發現了一個規律性的東西:在整個影集裏麵,一共有五張和煉洛丹相關的照片,兩張是十二歲以後的照片,三張是十二歲以前的照片。


    十二歲以後的照片,除了我們在前麵提到的那一張,另一張照片上麵,一共有六個人(這也是一張全家福),煉樂雅和蘭思夢坐在椅子上,煉樂雅坐在左邊的椅子上,椅子後麵站著四個孩子。


    煉洛丹站在右邊第一個(右手搭在母親身後的椅背上,和母親緊緊靠在一起)。拍照的時間是煉洛丹十四歲的時候。


    另外兩張兒時的照片是七歲以前,一張上,煉洛丹坐在煉樂雅的腿上,另一張上,煉樂雅右手牽著煉洛丹的左手,父女倆站在草地上,背景好像是一個公園。


    三個人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從十四歲以後,煉洛丹就沒有再和養父在一起照過相,她倒是和母親在一起照過幾次相,兩個姐姐和一個弟弟倒是和父母在一起照過很多迴。


    四十分鍾以後,兩個人終於等到了校長,校長姓唐,是一個女同誌,年齡在五十歲左右。


    知道三個人的來意之後,唐校長將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同誌,你們說的情況,確實有。”唐校長低聲道。


    “這是一種犯罪行為,你們怎麽能讓煉樂雅逍遙法外呢?”


    “情況是這樣的,煉樂雅隻承認自己有些行為失當,他隻是喜歡那些孩子,他對男孩子也是這樣,他承認沒有處理好和學生之間的關係。”


    “最頭疼的是,向我們反映情況的人沒有署名,關鍵是他們反映的情況既不具體,更不詳細,孩子受到怎樣的傷害,受傷害的程度怎麽樣?我們一無所知——寫舉報信的人說的很模糊,當然。”


    “為什麽不請警方介入呢?”


    “我們確實有很大的責任,煉老師連續幾年被評為區先進工作者,我們怕影響學校的聲譽,我們學校是區重點中學。但我們還是非常慎重的,經過學校幾位領導的研究,讓煉樂雅提前結束了在學校的工作。”


    “煉樂雅一離開學校,那些有意見的家長就沒有再追究。寫匿名信的人的目的就是不讓煉樂雅再教他們的孩子。我們不但滿足了他們的要求,還讓煉樂雅提前退休了。”


    “一個先進教育工作者沒來由地提前退休,這本身就有問題。”


    “我們以煉老師身體不好為由讓他提前退的休。實不相瞞,我們也擔心出現那樣的問題,即使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我們也不敢冒這個險——讓他繼續留在講台上。再說,煉老師也沒有提出不同的意見。”


    煉洛丹突然遁入空門,肯定和養父煉樂雅有關,但現在沒法和煉樂雅攤牌,因為同誌們的手上沒有直接的證據——一點有說服力的證據都沒有。


    於是,項代沫和林狄想到了鳴晨庵的住持慧覺師太。


    在這個世界上,不是誰想遁入空門就能遁入空門的,除了看是否與佛有緣,還要看是否徹底斷了塵緣。寺院裏麵雖然沒有人員編製的限製,但是不會隨便增加人的。


    在和慧覺師太接觸之前,三個人和煉樂雅的三個孩子見了一麵。


    一月十五號的下午,項代沫和林狄、王所長分別和煉大萍、煉二萍、彭耀宗見了一麵。


    三個人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情況。他們沒有感覺到父親煉樂雅在對待四個小孩的問題上有厚此薄彼的現象。


    相反,他們特別強調:父親對煉洛丹一直很好,私下裏,父親曾跟他們說過:洛丹從小沒了爸爸,性格孤僻,也比較敏感,如果爸爸對她好一點的話,希望姐弟三人不要計較。也希望姐弟三人多多關照洛丹。


    姐弟三人在生活中對煉洛丹也比較照顧,但由於煉洛丹始終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所以,隻能是相安無事。


    姐弟三人有一個一致的說法:煉洛丹的性格是從十二歲的時候發生變化的。


    對一個女孩子來講,這應該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年齡。十二三歲,正是女孩子的發育期,煉洛丹性格的改變是由身體發育引起的,還是由某種特殊的原因引起的呢?


    姐弟三人還證實了一件事情:煉洛丹從小就有寫日記的習慣,每天下午放學以後迴到家,煉洛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寫日記,如果忘了,在睡覺之前一定要把日記補上才會安心睡覺。


    “每天夜裏睡覺的時候,你們有沒有聽到一些異樣的聲音呢?你們有沒有發現煉洛丹有什麽異常——特別是出家之前有什麽異常呢?”


    煉大萍的迴答是:“我們姐妹兩人夜裏麵睡覺很沉,隻要一睡著,什麽聲音都聽不到了。洛丹是一個很細心的人,我們三個人住的廂房一共有兩道門,第一道是總門,第二道是我們三個人房間的門。”


    “每次睡覺之前,都是洛丹關總門,因為總門是關著的,所以,我和妹妹房間的門有時候是不關的,但洛丹房間的門是每天必關的。至於洛丹出家前的情況,我不知道,因為我結婚以後就搬出去住了,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迴家看望父母親了。”


    煉二萍的迴答是:“平時看不出有什麽異常,洛丹出家之前的情況,我倒是知道一些。父母發現洛丹失蹤前,我和我愛人迴家看望父母,中午吃飯的時候,母親念叨洛丹,說有好幾天沒有迴家了。我爸爸便讓我抽時間到洛丹的單位去看看,我答應了。”


    “我正準備到醫院去的時候,醫院領導派人到我家來了。在我的印象中,我父親,包括我們姐妹倆從來沒有虧待過她——這——你們可以找鄰居打聽打聽。”


    “過去,雖然我們之間交流不多,但關係一直不錯,我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洛丹為什麽突然跑到鳴晨庵去。一定是她在外麵遇到了什麽事情,遇到了過不去的坎。她這個人,性格很孤僻,整天鬱鬱寡歡。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煉二萍的話也證實了姐姐的說法,她們倆從小睡覺就很死。隻要睡著了,除了打雷,其它聲音是聽不見的。


    煉二萍還想到了一個細節,有一迴,父母帶弟弟到同事家去喝喜酒,迴來的時候是十點多鍾,他們叫門,姐妹倆都沒有聽見,最後是洛丹開的房門。為這件事情,父母把她們姐妹倆教訓了一頓。


    筆者在這裏順便交代一下,煉洛丹畢業於護士學校,在一家區級醫院的住院部工作。


    彭耀宗生活在家裏,他是最有發言權的,所以,項代沫、林狄、王所長和他談的時間比較長。


    彭耀宗在一家銀行工作——談話的地點是在銀行的會議室。


    “洛丹姐的性格發生明顯變化是在十二歲左右。”彭耀宗略帶迴憶道。


    這一點和煉大萍姐妹倆的說法是一致的。不過,這次的變化和煉洛丹兩次失蹤恐怕沒有直接的關係。


    “你一直住在家裏,煉洛丹在出家之前,在情緒上有沒有什麽變化呢?”


    “有變化。”


    “有什麽變化?”


    “她一迴家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麵,吃飯也在自己的房間裏麵,過去,她從不在自己的房間裏麵吃飯,她吃菜也很少,隻夾一次,吃完飯以後,她直接把碗筷送到廚房裏麵去。”


    “有一次,我到廚房拎熱水瓶的時候,看到洛丹姐將半碗飯倒進了垃圾桶。我看見了,但我沒有特別在意,所以,也就沒有和父母提這件事情。”


    “現在想一想,她的情緒和舉動確實有點不對勁。也許是她身體出了問題,我看見她嘔吐過幾次。”


    這種變化應該和煉洛丹突然失蹤有關聯。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是洛丹姐失蹤前四五個月的樣子。”


    “她迴家以後,和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是不是很短呢?”林狄突然問。


    “是這樣的,過去,她不是這樣的,那段時間,她喜歡獨處——好像是在故意迴避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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