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此時不是淇奧熟悉的樣子。


    大概隻有十三、四歲。


    那張稚嫩的臉上並沒有絲毫從容。


    並不像現在的七殿下一樣,帶著親切,卻又不失矜貴。


    那張青澀的臉上也沒有絲毫悲傷。


    甚至是麵無表情的,金色的眼睛微垂著,潔白的睫毛泛著細碎的光點,眼神似乎在放空,空洞又迷惘。


    此時的俞如琢看起來就像是擺在櫃子最高處,無法觸碰的精緻花瓶。


    你看著他待在那裏,似乎很安全,卻又時刻擔心摔下來時他有多麽易碎,碎成很鋒利的片,又會把試圖撿起、拚接他的人劃傷出多少鮮血。


    純白的身體被染上血跡,是否會留下清潔不掉的汙跡?


    淇奧看著少年俞如琢慢慢走過來。


    他能看見自己,在她麵前駐足,卻露出有些迷茫的眼神。


    「這位……姐姐?」


    此時的俞如琢處在變聲期的邊緣,聲音聽起來也要軟上幾分,「今天是皇後的忌日。你是來看望她的麽?」


    淇奧被這話問得一愣,「我……」


    俞如琢輕輕嘆了一口氣,眉頭也微微蹙起來,「我覺得你有點眼熟。也許是皇後的朋友?」


    淇奧有點疑惑,問道:「殿下,你為什麽不叫皇後為母親呢?」


    俞如琢:「……」


    聽到這話,他用那雙金燦燦的眼睛盯著淇奧看了好一會兒。


    片刻後,笑了一聲,臉上露出似乎並不屬於他現在這個年紀的笑意。


    那笑意有些輕佻,又帶著些許嘲弄的意味。


    讓這張青澀又稚嫩的臉龐,露出些許日後散漫的俞如琢殿下的影子。


    他的那雙眼睛微微彎起來,開口,玫瑰色的唇瓣之間,幾乎閃著寒光的尖牙時隱時現。


    「我知道了……」少年俞如琢停頓了一下,「你不是皇後的朋友。」


    淇奧一愣。


    俞如琢走上前幾步,輕輕道:「姐姐你……是我的好朋友。」


    與他開口說第一句的時候,為了盡量保持平視,淇奧便把腰微微彎了下來。


    所以,此時俞如琢的這句話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的。


    說完,俞如琢便又後退了一步。


    但是他並沒有移開注視著淇奧的眼神,那雙豎瞳讓他看起來像是一條惡劣的毒蛇。


    「怪不得他們都看不到你……」俞如琢若無其事地從淇奧身邊走開了,「跟我一起進去吧。我想像中的好朋友小姐。」


    淇奧這才聽明白了俞如琢的意思。


    此時的俞如琢認為她是他想像中的人。


    俞如琢的周圍會經常有幻想中的人存在嗎?


    他病得這麽重?!


    走在前方的俞如琢又緩緩開了口,「你和我其他的朋友不太像。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他們的五官大多是殘缺的,不過有的會多出來,比如有著長了滿臉的眼睛,和三個頭……」


    說到此處,他再次駐足,迴眸打量淇奧,銀白色的睫毛半垂著,似乎有點發顫。


    「姐姐比他們好看。我好喜歡。」


    聞言,淇奧覺得心抽痛了一下。


    她連忙跟了上去,道:「殿下。我……不是你的幻想。」


    「不信的話,你可以摸一摸我。」


    俞如琢的頭微微歪了歪。


    像是疑惑。又像是在思考。


    「這樣太失禮了。我就算好喜歡你也不會控製不住摸你的。」他眨了眨眼睛,「……等我長大一些吧。」


    淇奧:「……」


    淇奧:「殿下。你被幻境困住了,你已經不記真實的得自己有多大年紀了嗎?之後所有經歷你都不記得了?」


    在上一場幻境中,淇奧也出現過短暫的失憶。看著光腦上的【局外人群聊】,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不過她很快恢復了過來,但俞如琢似乎沉溺其中,無法恢復。


    ……從這個幻境的精緻程度也可以看出,眼前的幻境比上一個要高級很多。


    俞如琢掙脫的困難自然也會隨之飆升。


    聞言,俞如琢愣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又恢復那副懨懨的神情,抬眸,看著她問:「哦?我其實已經多大了?」


    淇奧:「殿下,你已經二十歲了。」


    俞如琢笑了笑,淡金色的眼眸從上到下打量了淇奧一邊,然後道:「所以你其實不是姐姐,而是我喜愛的一個小妹妹,對麽?」


    淇奧:「……」


    十幾歲的俞如琢說起話來已經初具風格,看來七殿下那滿腔的花調還真是經過了歲月的沉澱。


    她的表情讓俞如琢覺得饒有興致。


    他繼續問:「你好像知道很多,你和我是什麽關係呢?」


    淇奧不假思索,「我是殿下的朋友。」


    俞如琢輕輕「嘖」了一聲,道:「我就知道。」


    說完,他便繼續向靈堂中走去。


    喪失了繼續與淇奧說話的興趣。


    「殿下。你方才在和誰說話?」


    跟在俞如琢身後的一個宮人走上前來,微微俯身詢問。


    俞如琢的語氣很是漫不經心,「和我那些好朋友。」


    聞言,宮人沉默。


    「你也知道的。」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的那些朋友經常會出現。今天這個新來的姐姐格外粘我。」


    「……她還和我開起了玩笑。於是我陪她玩了一會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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