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衣服沾滿了灰塵,袖子皺得厲害。


    低垂頭,頭髮有些散亂地披下來,半遮住他的表情。


    ……此時,俞如琢露出一副他平時完全不會露出的模樣。


    這當然很有可能是因為,他逃避產卵期暴躁的畫皮蛇而變得狼狽,顧不得體麵。


    但淇奧就是有一種非常強烈的直覺……俞如琢的心情比他現在的外表更加糟糕。


    淇奧甚至下意識放慢了靠近的腳步。


    小心翼翼地靠近。


    「殿下……」


    在她出聲的一瞬間,俞如琢便迅速抬起來頭。


    盡管他那雙金色的眼睛已經顯得有些迷濛,但整個人仍然表現得極為警惕。


    淇奧也是一驚。


    她當即停在原地,沒有再冒然上前。


    「七殿下,我是淇奧。」


    「是我。」


    她看見俞如琢蹙了蹙眉,微微晃了下腦袋。


    隨即因為還是看不清而露出有些懊惱的表情。


    「摔碎了。」


    俞如琢開口,像是缺水,聲音有些啞,說話的邏輯也有點亂,「我的眼鏡。剛才。」


    淇奧:「……那你確認一下我的信息素?」


    俞如琢又重新把眼睛垂了下去,道:「不用。我能聽得出你的聲音。」


    「這裏的畫皮蛇都在產卵期,我不想動手,一直在躲,躲得太累了才在這裏休息一會兒的。」


    解釋自己現在這樣異常的表現,似乎已經花光了俞如琢的全部精力,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明顯地弱了下去。


    「淇奧小姐是來接我迴去的,好的,我們現在就走。」


    說完,俞如琢便要起身。


    卻直接摔了迴去。


    很重的聲響。


    他「嘶」了一下,露出很痛苦的表情。


    見狀,淇奧連忙上前兩步,將俞如琢扶起來。


    她的手搭上他的手臂,才察覺到俞如琢在發抖。


    「殿下……你不舒服嗎?」


    就算已經因為淇公爵的通訊而有了心理準備,淇奧都不禁被俞如琢此時的表現驚住了。


    他現在真的太過異常。


    俞如琢向旁邊微微縮了縮,開口,牙齒也在打架,「沒、沒有。」


    「我就是……蹲太久了,一時有些腿軟。」


    淇奧:「……」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俞如琢說謊說得如此拙劣。


    她把手往前伸了伸,再一次觸碰他。


    「殿下。」淇奧的語氣帶著一點鄭重,「……剛才,淇公爵與我通訊了。」


    聞言,俞如琢的身子一僵。


    他緩緩抬起眼睛,不再逃避淇奧的眼神。


    淇奧將另一隻手也放在俞如琢的手臂上。


    「北域不太好,首都星不太好,雲殿也不太好,對麽?」


    「你剛才在我之前接到了誰通訊?是傳來了什麽消息嗎?」


    俞如琢沒有說話。


    卻顯而易見抖得更厲害了。


    「殿下。」淇奧的手慢慢移動到他的肩膀,用力握了一下,「我本來就已經被牽扯進來了,你不需要怕牽連我。如果有什麽事,你不用自己一個扛著的。」


    「我……」俞如琢開口,牙齒都撞在一起,「我父皇剛才、就在剛才……他、他離開了。」


    淇奧:「!!!」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安慰俞如琢,卻仍被這樣一個巨大的消息砸得措手不及。


    「陛下他……」


    似乎是突然感受到了巨大的疼痛,俞如琢臉上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扭曲。


    他悶哼了一聲,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尖銳的牙齒刺入皮肉,直流出一行血跡。


    「殿下!殿下……」淇奧將俞如琢摟了過去,「你先冷靜、冷靜一下。」


    ……盡管她現在都沒辦法再繼續保持冷靜下去。


    有滾燙的液體滴落,俞如琢隻覺得眼前愈發模糊。


    他原本就不穩定的精神狀態此時徹底崩塌。


    「都是因為我……都怪我……當初我母親也是因為我死的。」俞如琢的身體冷得嚇人,說話也變得有些魔怔,「我真的很沒用、我真的很沒用……」


    七皇子如今遠在無人星球,不可能與陛下的死有直接關係。


    而先皇後……淇奧略有耳聞,先皇後是不幸難產,就更不可能與俞如琢有關了。


    ……七殿下本就久病纏身,此時驟然聽到了這樣的消息,精神崩潰自然會說一些胡話。


    俞如琢臉上此時血淚交加,又一直控製不住地發抖。


    淇奧隻覺得心中抽痛。


    她伸出另一隻手將他完全抱住。


    笨拙地安慰,「殿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俞如琢的體溫非常涼。


    流出的血和淚卻都是滾燙的。


    他被淇奧摟過去的時候沒有任何反應。


    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布的玩偶。


    卻在接觸到對方體溫的時候。


    被什麽喚醒了似的,不可自控地微微顫抖。


    兩人其實都是omega。


    這種時候自然可以安慰相擁。


    ……然而,淇奧蹙眉。


    她好像聞到了alpha信息素的味道。


    與此時仿佛一個精緻人偶的俞如琢完全相反。


    他身上散發出的是充滿侵占性的氣息。


    像是一貫溫順親昵的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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