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監道:「奴婢見血事小,掃興事大。」


    姬景元笑道:「罷,許你討這個巧嘴。我應阿犀的那幅畫,你可有給阿犀送過去?」


    李太監一愣,陪著笑臉道:「奴婢罪該萬死,竟是不曾送過去。奴婢這就去給公主拿來。」


    「也好,拿來大家一塊吃酒賞畫。」姬景元道。


    太子妃微有一頓:「阿父賞了公主什麽畫?」


    姬景元將魚膾碼在冰盤之上,晶瑩剔透的魚膾有如透玉,賞心悅目又引人食指大動,得意道:「《山鬼》的真跡。」


    太子聽聞,抬了一下頭。


    薑皇後平聲道:「既是家宴,歌舞笙樂一概都免了,賞畫將後再說,一道用尋常飯菜豈不更佳。」


    姬景元道:「幹吃幹飲,倒有些無趣。」


    太子輕聲笑道:「阿父竟得了《山鬼》真跡!」他執杯敬姬明笙,「妹妹稍後可得許我細賞。」


    「阿兄隨意便是。」姬明笙笑道,又與姬景元打眉眼官司:阿父,差不多得了。


    姬景元佯作不知地瞪女兒一眼,淨了淨手,重新就座。


    樓長危想著自己委實失算,他願子子孫孫都給李太監上墳燒錢,自己不曾認姬景元這個爹,還得吃這頓噎得慌的皇家家宴。


    李太監匆匆地去,快快地迴,趨步竟也能飛快,捧著錦匣步入殿中,交與姬明笙:「公主,請細賞。」


    姬明笙接過匣子,取出畫慢慢展開,前朝古畫,保存得極好,雖有幾處修補,卻是色鮮不褪,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侍梅居人筆下的神女固然詭麗,令人心旌搖動,那赤豹卻更引人注目留連,皮毛光潔,神俊非常,威不外露,卻有縱橫山野之氣勢。它以血肉為生,傲然天地之間,然而,它卻伴著神女而來,心甘願從,真美好啊。


    姬明笙越看越喜愛,她問姬景元討要仿作時,便是衝著《山鬼》中的赤豹,真跡中的赤豹更似某人。


    「阿父。」姬明笙出聲喚道。


    姬景元看她:「如何,這畫可合你心意。」


    「女兒極為喜愛,阿父再許女兒一個不情之請。」姬明笙道。


    姬景元笑道:「家宴之間無君臣,隻父女,什麽情不情的,你隻管說。」


    姬明笙便道:「阿父既將畫送與了女兒,便是女兒的私物,女兒心中愛極,欲獨占之,不願與人共賞,連阿父都不行。」她收畫道,「這個不情之請,阿父可願許之啊?」


    姬景元道:「可,既給了你,隨你做主。」


    姬明笙屈膝:「謝阿父厚受。」又朝太子深深一禮,賠罪道,「阿兄,妹妹可要食言了,剛還說隨意,又後了悔。阿兄休要生氣,妹妹連阿父都給拒了。」


    太子笑:「妹妹難得這般喜愛一幅畫,可見此畫定有非同凡響之處,為兄雖好奇,卻也不願逆了妹妹的心願。」


    「多謝阿兄。」姬明笙又是一禮。


    「你我兄妹不必如此多禮。」太子還了一禮笑道。


    姬明笙道:「妹妹悔言在先,不多禮,心中過意不去,阿兄成全妹妹罷。」


    太子欲笑,卻是一陣咳嗽,緩過一口氣道:「你別與我裝乖弄癡,讓我好生用膳。」這話親密無間,無有一絲釁隙。


    薑皇後嘴角略鬆了鬆。


    姬殷和樓長危坐一處,拿自己的冰釀與樓長危碰杯,樓長危有些嫌棄地跟他碰了一下,姬殷是個打蛇纏上棍的,立馬過來趴樓長危肩頭,悄悄道:「我阿姊聰明得緊,就是嫁與沐安辰那兩三年犯糊塗,在那裝賢妻,可算是清醒過來把姓沐的給休了。」


    樓長危不置可否,姬明笙雖有機變,可太子與太子妃心中怕是仍舊免不了多思,她的補救,不過冰入熱水,消然無跡。


    太子久病,心早就亂了,已看不清他父親的用意。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晚了,明天長章補上吧


    ————


    第34章


    做姬景元的臣子不容易, 做他的子女更不容易。


    子女和和氣氣,他嫌沒血氣;子女龍爭虎鬥,他嫌無情義。一麵不慮太子康健, 亦要篤定他的儲君之位, 一麵又厭他矯情多思;他不喜姬央心思難料, 卻又時不時撩撥一下;姬殷要做神仙中人,他老人家更不高興了:怎麽了?你還看不起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


    要說他不是好爹, 那也不是。為著太子的康健,姬景元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在各地尋覓神醫寶藥;姬央的學識武藝亦是他親自指點,細心教導;姬殷病時, 他能親手餵藥, 與子同榻。


    說姬景元是慈父,實不算過。


    但, 算計起來亦是毫不手軟。


    好好的家宴,讓姬景元一攪和,吃得眾人胃中墜墜難受, 姬景元還在那猶未盡, 感慨道:「寒暑往來子離枝, 朕抱你們膝頭之時仿是昨日,如今你們各有妻、子, 壽減方恨聚時少。朕想著,三不五時舉家歡聚一迴。」


    您老開口,哪個敢說不字啊。


    .


    樓長危與太子、姬央在太曦門前話別。


    姬琅輕咳幾聲,太子妃撫著丈夫的背, 替他說道:「將軍, 我家磬兒好奇武學, 我與大郎憂心他康健,也願意他吃些苦頭,學些武藝,好強身健體,隻不知他根骨如何,勞將軍得閑看看磬兒與武學一道有無天賦?」


    樓長危道:「太子、太子妃,既為強健體魄,便不問天賦如何,一日之中趁天涼之時,學些五禽戲便可。」東宮若幹輔臣,哪裏會少一個精通武藝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紙休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申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申醜並收藏一紙休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