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晚餐點的外賣。


    外賣到的時候,施白水正在陽台上抽煙,一眼便瞥到了穿著一身黃色外賣服的小哥。


    他掐斷煙頭扔進垃圾桶裏,還未等外賣小哥打典故,人便已經下了樓。


    到達樓下的時候,外賣小哥剛停好電動車,正準備伸手按門鈴,就看到站在門前的施白水。


    施白水穿著一身黑色的休閑服,一隻手隨意的插在兜內,不緊不慢地開門。


    外賣小哥見狀,連忙往後退了兩步,給施白水騰出開門的位子。


    待門開好後,他才恭敬的開口:“您的外賣。”


    施白水很沉的“嗯”了聲,接過外賣。


    外賣小哥拘謹了兩秒,抬手摸了摸鼻子,往後退了一步,“麻煩給個五星好評,謝謝。”


    “嗯。”


    施白水沉聲應了一聲,看外賣小哥轉身上了電動車才關門。


    他拎起外賣袋子看了兩眼,耷拉著頭往屋內走去。


    …


    阮元迴來的時候看到施白水在打遊戲,二話不說就將他的房門給關上了。


    施白水聽到很輕的關門聲的時候,下意識的迴了下頭,以為家裏進了什麽蒼蠅一樣。


    他打完一盤遊戲,低頭看了下手表,一看都晚上七點半了,這才關了電腦,不緊不慢地往外麵走。


    伸手摸了摸褲兜,發現沒有拿手機,於是就又翻了迴去,拿手機。


    出來後撥通了阮元的電話,沒想到隔壁房間竟然傳出了手機鈴聲。


    手機鈴聲隻響了三四秒便斷了。


    同樣斷掉的還有他剛剛撥通的電話。


    聽到手機鈴聲的那一刻,施白水扶著樓梯扶手的手緩緩移開,下意識的抬頭朝著阮元緊閉的房門看去。


    又過了三秒鍾,房門被打開。


    穿著浴袍的男人隨意的擦拭著頭發,挺隨意的掀開眼皮看了一眼正站在樓梯旁的施白水。


    “怎麽了?”見他直愣神,這才開口問:“被我迷到了?”


    施白水:“……”


    阮元又擦了擦頭發,然後扯下頭上的毛巾,對他道:“我去擦個頭發,等我下。”


    施白水“哦”了聲,然後指了指一樓的大廳,“樓下等你。”


    阮元“嗯”了聲,將毛巾隨意的一甩,搭在了肩頭,然後轉進身後的臥室裏去。


    等阮元下樓,已經是五分鍾之後了。


    施白水沒有在家做飯的習慣,哪怕家裏的材料多麽的齊全,他都不會碰餐廳一下。


    上次跟阮元他們在家裏吃火鍋已經是極限了。


    本來他想著自己就帶一張嘴的,沒想到最後還是他和阮元一起刷的碗……


    他就不該說,不用他們幫忙。


    當時他隻不過就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他們竟然都當真了。


    施白水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侮辱。


    他抬起收撓了撓後脖頸,聽到身後有走路的聲音,這才收起手裏,悠悠往後看了一眼。


    阮元低頭發消息,發完才抬眸看他。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施白水以為他還沒迴來這才給他打電話的,可沒想到,他才打出去沒兩秒就讓他給掛了,掛了就算了,這家夥竟然連澡都洗了。


    下樓的阮元換了一身淺粉色的休閑裝,隻身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隨意的往後一靠,手裏的手機並沒有放下,眼睫微微垂著,時不時的掃一眼手機。


    “大概一個小時前吧。”阮元聽隨意的迴了一句。


    “一個小時以前。”施白水低頭嘟囔。


    一個小時以前不就是他打遊戲的時候嗎?


    “你怎麽沒叫我?”施白水記得自己臥室的門是半打開著來的,後來不知怎麽的被關了。當時他以為是窗子刮進來的風,現在看來肯定是阮元幫忙關上的了。


    他有點兒不確定的問:“你還幫我關了門?”


    阮元“嗯”了一聲,然後放下了手中的手機,彎腰拿過他茶幾上的茶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太吵了。”阮元端起水,重新靠在了沙發背上,“吵得人耳朵疼。”


    施白水:“……”


    這裏是他家,他吵點兒好像沒什麽事兒吧?怎麽他到挑剔上了。


    他這是找了一個白眼狼上門。


    阮元低頭抿了一口茶,然後慢慢的彎腰將茶杯放到了桌子上,一直手放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時不時撐一下下巴,斜靠在沙發上,盯著施白水的臉上下打量了兩下。


    施白水被他打量的有點兒不自在了,不自覺的竟往一旁撤了撤,隻為躲避阮元那幾乎要將他看穿的眼神。


    “今天下午出去過了吧?”阮元這個人的觀察力一向非常的不錯,施白水白天穿的可並不是這一身衣服,就連擺在鞋櫃處的鞋子也移動過位置了。


    其中一雙小白鞋上沾了土,應該是汪水鎮東頭的那個村子跑了水,然後他一不小心踩進泥裏麵去了。


    “沒有,我沒有出去。”施白水下意識的否認。


    “我今天打遊戲打累了,一點都不願意出門。”


    “一點都不願意出門?”阮元聽到他這話,很輕的拍了一下大腿,聽隨意的問:“那就是說,你也打算請我吃晚飯了?”


    “嗯?”施白水疑惑的看他,“不是說,你請我吃晚飯嗎?怎麽又成我請你了?”


    他明明記得出門之前他說的是,迴來以後請你吃晚飯。


    剛剛他可是挑了半天的外賣,專門抓著哪個貴然後點哪個。


    “是啊。”阮元確實說過這句話,但他並沒有說今天請,而且他說的是迴去以後請,“迴去以後請你吃飯。”


    “對啊,迴來以後請你吃飯。”施白水應聲,想起自己當時被阮元宰了一頓,就想報複迴來,“所以,我能什麽貴點什麽嗎?”


    “你隨意。”阮元攤了攤手,然後指了指他的手機說,“你自己先看看,你買什麽我吃什麽。”


    看樣子是要請他吃晚飯了。


    施白水點了下頭說:“行,我先看看。”


    阮元“嗯”了聲,然後拿起手機往樓上又,“你慢慢看,看了直接下單。”


    “行。”


    “我先上樓了。”


    “行。”


    “除了吃飯不要隨意打擾我,我要跟宋宵視頻。”


    “行。”


    “好的,就這麽說定了,你記得付錢?”


    “行。”


    施白水的手指邊往屏幕上滑動,邊應聲,隻想著快點挑點好吃的。


    他今天打遊戲消耗了不少體力,尤其是打槍戰的時候。


    那裏麵的每一個敵人,都長的特別像和米貝啦搭戲的池伯才。


    隻有將敵人的臉帶入池伯才的時候,他才是百發百中的神槍手。


    細細數來,他今日打死了快兩百個池伯才了。


    施白水也是一個重情重義說到做到的人,雖然他跟阮元十幾年沒見了,但兩人這次見麵還是和以前一樣。


    有些地方雖然便了,但他們曾經那份純真的友誼是沒有變得。沒有利益的衝突,也沒有規格的對立話,就是兩個不同行業的朋友。


    阮元家裏的那些事情他也知道了一些。


    上次和阮元在墓園碰到過一次以後,他私下找人查了查阮元這些年的資料。


    其實高三的時候他就想查一查阮元到底去了哪裏,可是那個時候太忙了,再加上家裏麵管的嚴,所以一切都延誤了,然後漸漸的就被拋到了腦後。


    若不是那次突然碰到他,他幾乎都要忘了曾經他還有一個這樣的朋友了。


    兩個人剛開始還是有點兒生的,但是說過兩句話以後就發現,他們還是熟悉的他們。


    隻是褪去了一層稚嫩,披上了一層成熟的衣衫。


    他以前就知道阮元的家庭在普通人當中是比較複雜的存在,但沒想到,他的家庭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


    那年正月十五。


    原本他們是約好了一起出去吃飯,然後給他和宋宵一同過生日的。


    可那天晚上,宋宵到了,他卻沒來。然後他們便聽到了,羅湖公園發生了一場嚴重的車禍,一輛轎車突然失控,造成十人當場死亡,二十人重傷。


    也正因為這件事情,還沒等的慶祝宴開始,他們便早早的被各自的家人拽迴了家。


    那個時候他們一直以為阮元是準備出門,然後家裏人聽說了羅湖公園的慘案,這才沒有到達餐館的。


    另他們沒想到的是,他的父親竟然也是那十個受害者之一。


    也正因為這件事。


    阮元遲遲一個星期沒有去學校,家裏的大門也緊閉的,沒有人找的到他,也沒有人聯係的上他的家人。


    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隻背著一個空書包,失魂落魄的往教室裏麵走,整個人十分的喪氣,沒有精神。


    主動上前打招唿的朋友基本上通通被無視。


    他拎著書包走到教室裏唯一的空位處,然後將書包放到地上,人也慢慢的蹲了下去,伸手去掏抽屜裏麵的東西,不緊不慢的將其裝進書包裏麵。


    …


    自那以後,施白水便再也沒有見過阮元。


    也是從那以後,阮元便踏上了一直轉學的路。


    聽說他是頭高考前兩個月才定下了在哪個學校。


    他在那個學校安安穩穩的學習了兩個月,也正是因為這兩個月,他將所有落下的課程通通補了上來,然後考入了最高學府。


    耀明大學。


    施白水沒想到自己竟然被阮元這個家夥給套了。


    他是將外賣拿到餐廳準備拆的時候才發現是他付的賬。


    阮元挺愜意的坐在餐桌旁,眼睛緊緊的盯著施白水拆餐盒的手,一點要上前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你等著吃?”施白水將餐盒端出來,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


    阮元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又耷了下去,挺隨意的“嗯”了一聲,然後又說:“我等著吃。”


    施白水:“……”


    行,他大人有大量,他不跟他計較。


    阮元知道他下一句想說什麽,但是他並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戳他的心。


    “今天我跟宋宵視頻,看到米貝啦了。”他伸手扒拉了一下裝著外賣盒的塑料袋,將盒子從裏麵掏出來,穩穩的放到桌子上,然後插開。


    上麵有油,他伸手在一旁抽了一張紙,隨意的擦了兩下,然後低頭將滴在桌子上的油漬也拔掉了。


    那個餐盒的蓋子被他放到了一旁,下邊墊著一張方形的餐巾紙。


    聽到“米貝啦”三個字,施白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悠悠的抬頭看他。


    “你看到就看到了唄,跟我說幹什麽。”施白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收迴了眼神,將袋子裏麵最後一個餐盒掏了出來,放到桌子上,慢吞吞的拆開。


    “沒什麽,就是想說給你一聲。”阮元本來想著讓這家夥主動去承認一下錯誤的,可他卻總是整出一副他不在意,他什麽都沒錯的模樣,讓阮元很是頭疼。


    不是那天和他哭慘的樣子了。


    “哦。”施白水拉開椅子,坐下,然後將手中的蓋子放到了剛剛的袋子裏,發出“呲呲”的聲音,默默的等待阮元接下來的話。


    可沉默了一分鍾之後,阮元一直都沒有說話,隻是一副似乎剛剛什麽都沒有說過,什麽都沒有做過的模樣,真像一個準備吃飯的人,不緊不慢地拆開手中的筷子。


    阮元這番操作,是真的吊足了施白水的胃口。


    施白水本來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去打擾米貝啦了。可千算萬算就是算漏了阮元。


    阮元和米貝啦不熟,甚至可以用隻是見過一兩次麵的陌生人來形容。


    隻是讓他沒想到的人,阮元竟然會叫他去找他的爺爺奶奶,然後去春水鎮看《木棉花開》劇組拍戲。


    他去是去了,隻是被劇組的編外人員給堵在了外麵,沒進的去。


    然後他遠遠的看了一眼正站在遮陽傘下邊的米貝啦,隻遠遠的看了一眼便離開。


    他一直等著阮元開口,可他卻一直沒開口,吊的他想親口問。雖然他一向臉皮厚,但麵對喜歡的人,他卻一刻都厚不起來。


    “那你想說什麽啊?”施白水夾了一塊拉鏈塞進了米飯的餐盒內,然後偽裝成一副“我們吃飯,我們隨便聊聊”的模樣,挺隨意的抬眸看了一眼正夾菜的阮元問:“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阮元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有立馬理他,而是捏著手機迴了一條消息,然後才說:“就是覺得沒什麽意思,隨便跟你聊聊。看你這麽反感,我就不說了,免得施大少爺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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