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個時候,徐安雖然已經把趙昕放在了心上,但是趙昕對於徐安,還隻是普通朋友的感情,最多加上那麽一點點的兄弟之情,遠遠沒有後來對徐安那麽重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全部想法都告訴給徐安也沒有關係,兩個人之所以變成後來這樣的關係,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鼠疫的到來,奪走了趙昕唯一一個存活的弟弟,趙曦的生命。


    那次鼠疫,趙昕是非常記憶猶新,當時的他才剛剛八歲,而自己的弟弟也才剛剛五歲,那是一個非常炎熱的盛夏,鼠疫來得悄無聲息,當人們發現它已經到來的時候,整個城市之中已經充斥著無數的感染源了,即便是守衛森嚴的皇宮之中,鼠疫也在太監和宮女們之間散播著,許多的妃子也深受感染,在痛苦和絕望中哀嚎著死去。


    那時趙禎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命令禁衛軍將自己的所有皇子、公主全部帶到汴京城外的別宮生活,以遠離如今已經變成一個巨大毒窩的汴京城,但是事實證明,逃跑有的時候並不能解決問題,鼠疫的傳播速度早已經超過了人們的反應時間,當眾人離開汴京城,趕往城外別宮的路上時,已經有不少人身上出現了鼠疫的症狀,而趙曦便也是其中一個。


    時至今日迴想起這件事情來,也是趙昕這前半輩子最難過的一件事情,因為鼠疫極強的傳染能力,當趙曦被確認為鼠疫患者之後,便被帶離了隊伍,由專人照料,即便是趙曦的親生母親,也無法看望,而等到再一次聽聞趙曦的消息時,自己這個唯一還活著的弟弟就死在了這場鼠疫之中,到最後,趙昕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望趙曦最後一麵,這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就被用火燒成了灰,埋葬在了皇家陵墓之中。


    這對於趙昕來說,無疑是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到重大的打擊,他和趙曦並不是同母所生,但是在整個皇宮之中,除了趙曦之外,他也根本沒有任何的朋友,趙禎雖然是一個聖明天子,但是在子嗣方麵卻非常單薄,史書記載他一共生了七個兒子,但是絕大多數在出生之後幾個月便夭折了,唯一存活到五歲以後的隻有趙曦和趙昕這兩個兒子而已,所以趙昕從小也就跟趙曦一起玩,兩個人之間也因為年紀小的緣故,並沒有像許多宮鬥劇裏一樣,雙方互相有著各自的小算計,他們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


    所以趙曦的死,帶給了趙昕極大的震撼,其實按照曆史記載,趙昕最終也是死在了這場鼠疫之下,最後等到宋仁宗去世之後,宋朝的皇位是交給了宋仁宗的養子,趙署,也就是後來的宋英宗,但因為徐清及時的調整了宋朝的防疫工作,最終雖然依舊造成了很大的損失,可卻把趙昕這個本應該死在這場鼠疫之中的少年給救了出來,但趙昕雖然活了下來,但是那段時間卻過得非常彷徨,生死之間的那一刹那讓他感到很是害怕。


    而對於弟弟的思念以及身邊陸續有人死去的消息也在不斷的傳來,這讓他更加感到恐懼,非常害怕自己也會像那些人一樣,感染鼠疫然後快速的死去,就在這種悲傷和絕望的狀態之下,徐安一直陪在趙昕的身邊,也正是這一段經曆,讓趙昕真正將徐安放進了心裏,放他當成了可以依賴,兄弟一般的存在。


    緊接著鼠疫結束,趙昕和徐安隨著人群重新迴到汴梁城中,趙禎知道自己孩子離世的消息之後自然是又一番悲痛,而這也讓趙昕更加知道擔當的重要性,徐安則也在這一次重大災難中開始迅速成長起來,之後再上課,徐安的很多迴答除了有趣之外,也變得更加實際,這讓他的行政才能開始凸顯出來,再加上與趙昕之間的感情本來就身後,趙昕自然遇到了一些問題之後,就會去詢問徐安,一來二去之下,兩個人除了深厚的友誼之外,徐安也漸漸變成了趙昕的幕僚,就這樣,兩人整整度過了十年的時間,從兒童長成了少年,一個羽扇綸巾,一個雄姿英發。


    而十年的相處,也讓他們的感情從一見如故變成了溫故知新,尤其是在這十年的時間裏,無論是趙昕的父皇還是徐安的父親,都在不停的積極工作著,那十年對於整個宋朝來說都極為重要,可以說那十年,是整個宋朝階級變化最為厲害的一段時間,也是社會矛盾層出不窮的一段時間,徐清和趙禎必須時刻保持警惕來防範那些可能出現的威脅。


    對於這一點,想必大家也都可以理解,一個固有的社會,他的階層其實是固定的,而當這個固有的傳統的社會被打破時,其必然會引發巨大的動蕩,就像改革開放一樣,這對於中國來說,絕對是有著十分優秀的進步意義的,但是改革開放一下子讓原本占據領導階層的工人成為了打工階層,社會地位從主要人群變成了農民工,變成了低知識分子,這自然會引發極大的社會矛盾。


    而原本那些小商販,黑社會卻在這個過程中,靠著膽大心細在這個市場經濟尚還沒有完善的時候發了大財,迅速成為了這個國家的資產階級,這樣的變動對於一個社會來說,無疑是十分巨大的,宋朝自然也是如此,原本占據整個宋朝最多人口的便是農民,而隨著徐清推行工業化,大量的農民開始離開土地,走入城市之中從事工業生產,或者是去開礦,航海去了,鄉村之中的人口減少,自然會引發鄉紳、地主們的不滿。


    這些不滿並不會自動消失,隨著農村人口越來越少,這些地主、鄉紳遲早也是會反抗的,而為了讓社會維持起碼的穩定,卻是徐清必須做的,當時的宋朝遠遠還沒有像現在這麽強大,不僅僅內部土地兼並嚴重,社會矛盾激烈,外部矛盾也十分誇張,無論是遼國還是西夏,都對富饒的宋朝虎視眈眈,隻要宋朝內部出現了問題,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露出獠牙,在宋朝的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那些地主們對於勞動力的流失,自然是不甘願放棄的,畢竟這個時代可還沒有研發出大型的生產工具可以讓他們開著拖拉機就可以一個人承包一百畝的大農田,勞動力的短缺,自然也讓整個宋朝的地主階級出現了巨大的危機,同時糧食是一個國家的生存命脈,若是糧食不夠,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必然是致命的打擊。


    這就需要朝廷去解決,無論是從外國運糧,還是修建糧倉以避免地主屯糧還是直接從海外把當地的百姓拉到本土來當農民,反正都需要讓宋朝的本土結構得到穩定,不會出現突然斷崖式的崩塌,這就留需要朝廷時刻保持著高度的運轉,因為這些問題,隻要一個解決沒有到位,都會造成巨大的影響,會給國家帶來巨大的災難。


    而這還僅僅是改革之中諸多問題的一個而已,除了農民進入城市,鄉村缺少勞動力之外,城市之中工人數量增加所帶來的社會壓力同樣也不小,甚至要比鄉村的問題更加巨大,畢竟城市之中聚集著大量的人口,他不像鄉村,即便大家想要鬧事,他也是分散的,朝廷的軍隊可以逐個擊破,要是一個工業城市發生動亂,那麽將輻射周邊郡縣,造成巨大的損害,所以更需要朝廷去注意。


    同時工人階級的快速成長,也讓這部分人的利益需要被保障,畢竟他們的人數增加速度過快,且還擁有一定的支持,不像佃戶逆來順受,他們想要過上更好的生活,住進漂亮的房子,這些也都需要朝廷去解決,同時傳統知識分子和新教育下的知識分子的矛盾,也需要朝廷去調和。


    儒家學生下的價值觀如何統一在新時代的價值觀背景下,以及資本主義的崛起應該如何對待的問題,這些都是朝廷需要去預防和應對的,可以說在這十年裏,整個宋朝社會都在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人口工種的快速移動給國家帶來了巨大活力的同時,也帶來了無數的禍患,在這十年的時間裏,殺人案件增多達百分之三百左右,搶劫案等惡性事件更是層出不窮,還有許多仇富人群攻擊資本家的事情發生。


    這源源不斷的各種社會矛盾讓整個宋朝朝廷都在超負荷下運轉,徐清和趙禎作為主事者自然更是忙的腳不著地,那些被現代社會的進步而打擊到迷茫的人,他們喪失了一切活下去的目標,或者是在看到大城市花花世界之後,有了歹念,犯罪案件的頻發也讓整個國家的法律要隨之改變,不然一個地方對於搶劫犯隻判三年,而另外一個地方卻是直接判十年以上的時間。


    刑法、民法的全國統一,這也是朝廷需要做的事情,這在宋朝之前是很難做到的,刑法在唐朝之前便已經統一,但是民法卻很難得到統一,而隨著現代社會的發展,城市越來越壯大,民法的使用範圍顯然要遠遠超越了刑法使用的範圍,在這些領域內,一大批的商業法律,人民生活保障法律,以及各種各樣的法律需要去製定,這些都需要中央朝廷去製定,審核,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別說是去看徐安了,便是迴一趟家對於徐清來說都是奢求。


    那個時候的他幾乎每天都奔波在宋朝的各大官署之中,開著沒完沒了的會議,決定著這個國家的未來,若是有空,則是離開汴京城去各個城市造訪,實地觀察國家各個層麵的發展狀況,十年的時間裏,他幾乎沒有一刻時間是屬於自己的,即便是待在家裏宴請賓客,話題也永遠繞不開時政。


    徐清如此,趙禎自然就更加辛苦,兩個父親都沒有時間,孩子自然也就隻能自己跟自己玩了,在這個過程中,兩個人總是一天到晚相處,即便不是什麽朋友,十年的時間也早已經變成朋友了,更何況這兩個人本就是趣味相投的人,十年的時間,自然早就培養出了自己的默契,到現在十幾年的時間,可以說沒有人比他們彼此更加了解彼此了,所以徐安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趙昕並沒有再說什麽客氣話,隻是笑了笑,然後端起酒杯將杯子中的醇酒全部灌進了肚子裏而已。


    “泰明,老師那邊,還好嗎?”沉默了一陣之後,還是趙昕開口說道,提到徐清,雖然如今兩個人的身份已經從師生變成了政敵,但在麵對徐清的時候,趙昕的心中還是帶著一份敬意的,無論是隊友還是對手,徐清都是一個值得所有人尊敬的人,所以趙昕即便此刻已經於自己的老師分道揚鑣,但在說到徐清的時候,他還是用尊稱而不是指名道姓,這並非因為徐安是徐清的兒子,而是他發自內心的尊重這位曾經教導過自己,並把這個世界往前帶了一大步的偉大人物。


    “有哥哥們在,父親大人不會有事的,陛下,這個時候與其關心家父,還不如關心關心我們自己吧,家父的手段,陛下想必非常清楚,與他作對,我們都要冒著巨大的危險,不知陛下有什麽打算嗎?”


    徐安苦笑著說道,對於自己的父親,徐安的感情無疑是十分複雜的,既有敬佩與仰望,更有那麽一絲反抗的感覺,對於自己父親的智慧,徐安是佩服到五體投地的,但對於自己父親在政治上的看法,徐安卻並不怎麽認同,這也是父子二人分道揚鑣最為關鍵的原因,但是除此之外,麵對徐清,他也帶著崇敬,這也是難免的事情,應該這麽說,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麵對徐清還能特別從容的人,要麽是不懂事的小孩兒,要麽就是狂人,但凡是個正常人,就沒有不把徐清當成天人看待的,徐安雖然是徐清的孩子,從小相處,但在這個感覺上基本差不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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