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親讓你來勸我的?“趙昕看著徐安,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這兄弟,兩眼之中充斥著不滿的情緒,顯然對於徐安也懷疑他苛待皇後有些不太爽,不過口氣依然十分親昵,趙昕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在遇到徐安的時候會自稱我,作為皇帝,這個稱唿顯然不是那麽的得體,也隻有極為親近的人才會用這個稱唿,即便是趙昕的親姐姐,他也從來沒有用過我這個稱唿來稱唿自己,從此可見徐安和趙昕之間的關係到底有多麽的好。


    “六哥,我也是沒辦法,父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讓我來我還能拒絕麽,他現在的脾氣是越來越大,真是快成老頑固了。“徐安很是無奈的說道,在私底下,他稱唿趙昕的稱謂便是六哥,之所以那麽叫,乃是因為在趙昕前麵,趙禎還有五個兒子,隻不過很不幸,拜古代封建社會醫療條件太差的緣故,這幾個皇子都相繼在出生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相繼離世,最後活下來的隻有趙昕一個,這個稱唿隻有趙禎和趙昕的母親用過,第三個人便是徐安,而且相比起父母居高臨下稱唿這個名字,從徐安的嘴裏說出來,更像是朋友,又像是兄弟間的親昵,這種感覺讓趙昕很好。


    所以他也不介意在私底下讓徐安這麽叫自己,做皇帝,掌握著世界的最高權利,隻有在這一刻他才知道,為什麽自古以來的帝王都是稱孤道寡的,因為在人世間的頂點上,他實在是太無聊了,而有了徐安,這讓他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傾訴苦悶的人,這讓他覺得他比曆史上的帝王幸福的多,其他人要犧牲自己的親情、愛情、友情、甚至所有的感情才能讓這個位子坐的穩固,而趙昕卻不用,他依舊有朋友,他獲得了友誼還有親情,他比其他的皇帝幸運多了。


    “唉,真沒想到老師也會那麽想,還有外麵那些大臣,竟然連朕的宮闈之事都開始插手了,朕這皇帝,到底是管理天下臣民的,還是被天下臣民所管的!“趙昕一提到百官,氣就不打一處來,如今的官製雖然讓宋朝的統治更為有效,也讓士大夫們更加用盡全力去為帝國創造前所未有的繁榮,但是作為皇帝的趙昕卻要在享受臣民愛戴的同時,忍受這些官員越來越臭的脾氣,這讓他實在有些受不了。


    “我又不是父皇,唾麵自幹,被人揪著袖子不放的事情我可做不到,朕乃大宋天子,天下萬民之主,憑什麽這些人罵我,我卻隻能聽著,連罷免他們都不行,泰衡,你說說,這有道理麽?“泰衡是徐安的字,按理來說以他現在的年紀不應該有字,不過他這個字乃是趙昕賜給他的,皇帝?受,這是莫大的榮耀,徐清自然不會拒絕,這也讓徐安自小便獲得了上層人士的極大關注。


    徐安走到趙昕的身邊,靠著牆壁直接坐在了台階上,嘴中有些無奈的口吻說道:“六哥,古書上說,聖天子要接納賢臣的意見,不能隨意貶斥自己不喜歡的官員,不然就是昏君,六哥哥難道想當昏君麽?“


    這種話,一般的臣子斷然不敢跟趙昕講,畢竟這是一個君主製的國家,皇帝並不單單是世俗權利的最高掌控者,同時也是被神話的天子,是臣民精神世界中的象征,起著領袖群倫的作用,跟皇帝說你是昏君,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在古代的中國,皇帝都是聖明的,沒有壞的,之所以國家衰敗,腐敗橫行,並不是因為皇帝的錯,而是因為周圍大臣中出現了奸臣,或者是後宮中出現了紅顏禍水,皇帝本人是不會出錯的,在這樣的時代,徐安卻直接說趙昕是昏君,若水周圍還有其他人聽到了這番話,估計會嚇得癱軟在地上。


    但徐安卻壓根就無所謂,趙昕也是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感覺,他隻是有些不滿的說道:“我不是貶斥不喜歡的官員,我隻是要貶斥一些老頑固而已,當年把保守派貶斥離京之後,原本以為新黨能夠思維開化一點,卻沒想到他們在這方麵的思想跟那些保守派的榆木腦袋沒有任何的差別,如果知道有今天,朕就把這些榆木腦袋全給罷免了。“


    趙昕氣唿唿的說道,徐安也沒說話,他知道此時的趙昕是在講氣話,朝廷並不是隻要有皇帝就可以運轉的,一個朝廷必須要有訓練有序的職業官僚才能進行運轉,而這些人通常都是擁有比較保守的思想,這其中的道理也很簡單,那些革新派大多都會去資本家那裏打工,因為在那裏,他們隻要有創新的思想然後有本事,隻需要幾年的時間,便能從一個打工仔升級到工會的經理,甚至總經理的地步。


    雖然還是打工仔,但是其工資待遇福利,卻遠遠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而朝廷則不同,朝廷是要熬資曆的,你即便是天才,或者是名牌大學畢業,也依舊要熬資曆,並且還需要豐厚的人脈,才可以在這官場上混得開,同時商業之上,給打工仔開工資的是資本家,這些資本家隨時都會倒閉,那麽也就意味著你隨時都會失去工作,這就會讓人不停的向前進,超越自己,公司也是如此,不滿就會在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被淘汰。


    而官員則不同,給他們開工資的人是國家,是朝廷,相比起起起伏伏的公司,朝廷顯然要穩定的多,按照中國的王朝規律,一個王朝一般都會有三百年左右的壽命,這足夠讓一個人從活著到死去經曆好幾代的了,這與商場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在官場這種熬資曆且穩定的工作狀態下,創新的概念自然就非常的單薄,在這裏,規矩代表了一切,即便是擁有創新精神的人,在舉動上也會慢慢變得保守,身體上的保守最後會帶動心靈上的保守,這也就是基層官員之所以大多數都是保守派的原因。


    而上層官員就不同了,這些官員大多是經曆過科舉考試的,能從這樣大浪淘沙的環境中存活下來的人,且還能做到尚書、宰相,絕對是整個宋朝上億人口中最為聰明的那幾個了,他們的思維就不會僅僅局限在方寸之地,所以在這其中會誕生大量的創新人才,相比起公司的那些創新人才,他們的智慧程度完全是不成正比的,可以說這些人是整個宋朝最為聰明的一群人完全不為過。


    他們的思想非常的開放,且在為人處世上也十分的圓滑,對於他們來說,皇後到底生不生孩子根本就沒有什麽關係,他們都能夠意識到,隨著工業化的逐步進展,資本主義的逐漸興起,皇帝的權利就是會漸漸下滑,這種狀況現如今已經是顯現出來了,其原因也非常的簡單,就是因為工業化給人類社會帶來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在原本的社會中,國家大事,唯祀與戎,而在如今這個時代,一個國家需要管的事情是非常多的,即便皇帝能夠像秦始皇那樣每天批閱數十公斤的竹簡,像朱元璋一樣一天就睡六個小時來工作,也根本不可能處理完這天底下的大事情。


    這樣一來,相權和臣權必然得到擴張,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而當一個皇帝的權力逐漸下降的時候,誰當皇帝又有什麽差別呢?隻要他能遵守規矩,即便是一個傻子來當皇帝,大臣們都不會有意見的,這一點他們十分清楚,之所以依舊要不厭其煩的向趙昕提出這樣的意見,也隻是為了安定民心而已,說到底,是皇後的兒子當皇帝,還是哪一個宮女的兒子當皇帝,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隻要他是趙昕的種就行了。


    對於這一點徐安自然十分清楚,但是這些人這麽想,不代表所有人都這麽想,對於底層百姓來說,嫡長子繼承製就是祖宗之法,是不可以變的,要是趙昕讓一個庶子做太子的話,那麽老百姓的家裏又該怎麽辦呢?原本所有家庭都是嫡長子繼承製,現在這天下的大家長卻改變了做法,這怎麽可以呢?


    而他們的反對自然會影響到那群聰明人的想法,徐安看著趙昕,輕聲說道:“六哥,難道你真的想立賢不立長麽?“徐安很是慎重的問道,中國自古以來就這個問題探討過無數次,到底是立嫡長子,還是立賢能的皇子為太子的問題,這兩者之間也是各有利弊,一個可以促進國家穩定,一個則是可以帶領國家更加繁榮昌盛,自古以來就這個問題也是爭論不休,甚至有許多王朝還是因為這個問題而導致覆滅的,所以即便是徐安,在提到這個問題時,也不由謹慎了起來。


    趙昕看著徐安,說道:“你果然跟你父親待得時間太久了,竟然還喜歡上了陰謀論,我說過了,皇後沒有懷孕跟我沒有關係,該做的我都做了,我並沒有排斥範家,也沒有提防的意思,至於立賢不立長,我從來沒有那麽想過,泰衡,迴去記得告訴你父親,就說後宮之事就讓他別操心了,朕有分寸的。“


    趙昕有些頭疼的說道,僅僅隻是範家女沒有第一個生下孩子,便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轟動,這由不得趙昕不注意到這一點,作為皇帝,他當然不希望自己的權利從手中溜走,所以嫡長子繼承製他是一定要廢除的,畢竟如今的文官集團已經如此厲害,若是自己百年之後,換上一個庸庸碌碌無能之輩,那怎麽統禦群臣?


    說不定到時候會被群臣把僅有的這點權力全部從手上奪走也說不定,所以自己的繼任者必須得是一個聰明人,並且是要有大智慧的人,隻有這樣,皇家才能在這片國土上繼續做天子,做擁有實權的皇帝,而不是一個橡皮圖章,這一點趙昕的大腦思考的很清楚,但是現在顯然不能說出這一點來,因為徐清還在,他是群臣的領袖,也是士林百姓中的神明,隻要有他在的一天,趙昕就不能明目張膽的反抗文官集團的決策,不然隻要自己在未來做錯一個決定,那到時候就是千夫所指了。


    而且如今信息流通速度之快,遠比當年要快得多,一個消息從汴京傳到帝國的任一個角落,甚至不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並且在逐漸增大的識字率的背景下,趙昕的錯誤根本就不可能隱瞞的住,到時候,麵對群臣和資本家的反噬,皇家到底能不能堅持住,這是趙昕所不敢想象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唯有等徐清老去才能做,因為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徐清這樣擁有崇高威望的人了,起碼一百年內不會再有了,而能像徐清那樣做一百個決定隻錯五個以內的大臣也是不可能再有了,這樣一來趙昕想要改變如今的繼承體製自然也要方便許多,誰叫如今的徐清已經四十多了呢,而自己才二十三歲而已,要比能耗,趙昕堅信自己一定能比徐清活得久,而隻要活得久,到時候自己就能獲得最終的勝利,將政權平穩的傳給下一代,這就是他需要去做的。


    “好,那我現在就迴家把你的想法告訴給他,六哥,你也加把勁吧,範家女在進宮之前做過身體檢查,並無大礙,是能夠生養的,要是有問題,也隻能出在你的身上啊。“徐安很是調皮的說道,這番話要是旁人說出口,即便是宰相也免不得被趙昕踢出門外,趙昕畢竟是男人,就算不是皇帝,任何一個男人被懷疑自己那方麵不行都很難忍受,更何況是皇帝了,但從徐安的嘴中說出來,趙昕卻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反倒覺得徐安單純,直爽,這或許也是他們兩個能從小好到大的原因吧。


    “你這個小子,我要是不行,那麗妃是怎麽懷孕的?“看著徐安,趙昕把鞋子脫了下來向著徐安扔了過去,徐安身體一偏便把這鞋子給躲開了,兩人嬉笑一陣之後,趙昕還是不放徐安離開,直到天色將晚,徐安都快困到不行了以後,趙昕這才把徐安從宮裏放了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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