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清起了一個大早,天還沒有亮,便從床上裏爬了起來,時間相當於現代的五點左右,等洗漱完之後,便立即去了一趟徐安的房間,此時徐安尚且還在睡覺,若是放在平時,徐清必定會讓他就那麽睡過去,可今天卻不行,這是安兒和皇子第一天見麵,他必須得提早到達現場,以此來表示對於皇室的尊重,所以徐清隻能輕輕拍了拍徐安,把他從夢中叫了起來。


    洗臉梳頭之後,丫鬟們給徐安換了一件新衣服上去,頭上長出來的頭發則梳成了兩個小辮放在了耳朵兩旁,看著徐安依舊迷迷糊糊的模樣,徐清的心中不由有些擔心,三四歲的孩子,正是處於熊孩子的狀態之中,盡管徐安平時表現的安安靜靜的,跟個女孩兒似得,可也說不準到了皇宮之中,會做出怎麽一番舉動來,這對於徐清來說,堪稱一場小冒險,若不是自己是老師,他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徐清半蹲在地上,用手給徐安輕輕理了理衣服,然後嘴中則囑咐道:“安兒,等到了皇宮之中,一切保持原樣就好,沒人讓你動,你就不要動,沒人讓你說話,你也別說話,要是想出恭,就先跟爹爹說,若是肚子餓了,也要跟爹爹說,等到下午,爹爹不在了,就先跟上課的老師說,總歸凡事不要隨心所欲,知道了嗎?”


    “知道了,爹。”徐安乖巧的迴答道,對於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講,皇宮、天子這些東西,還並沒有一個十分完整的概念,對於皇宮,也隻是覺得他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建築而已,人類即便不識字,從娘胎中出來,也知道什麽是美,什麽是醜,而對於權力的崇拜,則來源於後天的教育,此時的徐安隻是個稚嫩童子,自然麵對浩浩皇權也是孑然一身了,孔子曾經說過‘帝力於我何有哉?’


    不得不說,以知天命之年歲,尚能說出這番話來,到底有多麽的不容易。


    “恩,咱們先去吃飯吧。”看著徐安肯定的迴答,徐清心裏放心了不少,不過一塊石頭總歸是懸在了心上,跟徐安坐在位子上吃了點粥,沒過一會兒,徐王氏便從前院的屋子裏走了過來,後麵的奴婢們手中則還拿著不少的盤子,裏麵裝著一些包子、油條,徐清和徐安都吃了一點,徐王氏則是在一旁不停地囑咐著徐安,讓他進宮之後要事事小心,基本上說的話跟徐清沒什麽太大的差別,而也在這個過程中,對於皇宮的恐懼和對於皇權的崇拜,便在小小的孩子心中紮下了根。


    原本痛快吃飯的徐安也慢慢的停下了進食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心事重重,像是高考前的學子一般,而徐清和徐王氏看到徐安這幅表情之後,臉上卻流露出一副心安的表情來,顯然,在他們兩個人的眼中,徐安的表情無疑印證了他開始重視這件事情了,這對於徐清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可殊不知,一顆純潔的心靈,便在父母兩的攜手努力下,被染上了一道黑色。


    等徐安放下了筷子,早餐也便結束了,兩個人拿著鹽水漱了漱口,便登上牛車,向著皇宮的方向緩緩行去。


    坐在馬車之上,身體隨著車子不停的左右搖晃著,對此徐清早已經習慣,所以並沒有什麽太大的生理反應,而一旁的徐安則不同了,他這個歲數,一年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大多時候也是做徐王氏的車架出去的,她的那輛牛車裏,上下左右為了保持舒適,是全部都用棉花和絲綢包裹起來的,坐起來非常的舒服,而徐清的則不同,為了保全身為官員的威嚴性,所以徐清的車子裏便沒有什麽綢緞,隻有幹巴巴的木頭上貼了一層薄薄的棉布,除此之外便沒有什麽抵禦衝擊力的方法了,車子搖晃起來也是十分的厲害。


    對此,徐安這個三歲的小孩兒自然有些受不住,再加上今天被那麽一大早給拉了起來,本身就沒有睡足,所以在車廂中顛簸了幾分鍾,徐安便昏昏沉沉的睡倒在了徐清的懷中,看著徐安酣睡的麵容,徐清不由笑了笑,把自己的身體靠向車廂的一角支撐住自己的背,然後把腿伸直,也閉上眼睛,養了養神,直到車子停在了皇宮門前,徐清這才重新睜開眼睛。


    “安兒,快醒醒,我們到皇宮了。“徐清迷蒙著眼睛看了看四周,通過身體感覺到了牛車已經停了下來,他輕輕把手從徐安的身上拿了起來,撥開窗戶上的布帛,見果然是到了皇宮外頭了,便總算是拍了拍徐安,縮在徐清懷裏的徐安先是嗚嗚的叫了兩聲,然後便睜開了眼,徐清看著他,臉上是一臉懵懵的表情,可愛極了,隻不過剛才自己說的話,徐安顯然是沒有聽到,便把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又再說了一遍。


    “嗯。“這一次,徐安總算是聽到了徐清的聲音,他支吾著答應了一聲,隨後雙手在空中亂抓了一通,徐清趕緊把他的小手給抓在了自己的手中,這衣服可是朝服,在見到皇子之前,可不能亂了,不然這就是大不敬之罪了,更何況他還是別人家的老師,穿的衣衫不整來上第一堂課,那不真成了笑話嗎?


    “安兒,清醒一下,咱們該下車了。“徐清輕輕的拍了拍徐安的臉頰,也不敢太用力,深怕給他臉上留下個印子,還好,拍了兩下之後,徐安便逐漸清醒了起來,很是自覺的從徐清的懷中挺了起來,慢慢的爬出了牛車之外,在車夫的幫助下,成功到達了地麵,而徐清也緊隨其後,從牛車中鑽了出來。


    進入宮中,因為就在昨天,趙禎便已經宣布徐清擔任太子少師的正式任命了,所以進入皇宮這件事,徐清也不再像以前一樣,需要經過報備、檢查等多重程序之後才能進入宮中了,而是報了名字之後,便直接進入了皇宮之中,除此之外,還給他和徐安準備了一頂轎子,讓他們可以不用走路,直接被人抬著去東宮,不得不說,這樣一個特權,讓徐清總算是開始有些喜歡上少師這個崗位了。


    沒辦法,皇宮實在是太大了,盡管這是中國曆史上所有中央集權王朝中,皇宮最小的一個,可那也隻是相對於這些曆代皇宮而已,相比起士大夫們家中的園林來說,皇宮依舊是個大到不可思議的建築群,從皇宮正門走到紫宸殿,最起碼就需要二十多分鍾的時間,雖然不算特別長,可對於許多人來說,這段時間顯然是被浪費了,而徐清則不需要再走路了,而是直接做轎子,這樣無論從地位上還是舒適度上,都提升了一個等級,這對於徐清這個喜歡舒適,不喜歡繁瑣的人來說,自然是一件好事了。


    從正門來到東宮,大概總共花了二十分鍾左右,腳落地,徐清手牽著徐安的小手,看著眼前這棟與垂拱殿差不多大的宮殿,心裏立時生出了些緊張來,兩輩子加起來,他可真是還從沒當過老師這份職業呢,現在一上來就要讓自己當皇家老師,徐清的自信心非常罕見的消失了。


    走入皇宮之中,一進大門,便看見了身穿禮服的雍王正站在門口含笑等待著自己,徐清趕忙上前,向他鞠了一躬,雍王也趕忙對著徐清還了一禮,看著此刻的雍王,與昨日跟趙禎在一起時的模樣完全不同,那時的他,在徐清的眼中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孩兒,而此時,則給了徐清一種小孩兒強裝大人的感覺,而更重要的是這小孩兒裝大人裝的十分相像,一舉一動之間,還真的有些王侯公孫之氣,不像是一般的小孩兒,穿著寬大的禮服沒過半個時辰,就會把袖子甩壞。


    “雍王殿下。“徐清口中說道,一旁的雍王也同時開口說道:”先生。“一鞠躬,這第一次正式見麵,便算是結束了,此時雍王也把自己的眼神從徐清身上轉移到了與自己差不多高的徐安身上了,看著這個小不點(大一歲的差距),趙昕的眼中頗是有些好奇,徐清立刻介紹到:”殿下,這正是在下的第三子,徐安,今年剛剛三歲,比殿下小一歲,是來陪殿下讀書的,安兒,快給殿下行禮。“


    徐清給徐安使了個眼色,這些都是他在家裏就跟徐安對好的,徐安看到了父親的眼神,立刻向前走了一步,噗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隨後口中說道:“臣,給事郎(正八品)徐安,拜見殿下。“這個給事郎,乃是正八品的官階,是趙禎為了方便徐安能夠方便進出宮廷給的一個官職,所以徐安麵對趙昕,便也不再稱草民,而是稱臣的原因。


    看著自己未來的同學向自己跪下,趙昕的臉上並沒有什麽驚訝的表情,他自從出生以來,見到他跪的人多了去了,能見到他不跪的才是屈指可數,所以他也是真的沒什麽感覺,隻是徐安是自己老師的兒子,未來還要跟自己一起上課,顧忌到了這一點,所以趙昕的心中便有些尷尬了,他趕忙走上前去扶起了徐安,口中則是說道:“賢弟,你我將來便同在老師門下讀書,就不用行此大禮了,兄弟相稱便是。”


    顯然,他這番話並不是對徐安說的,畢竟徐安隻是個孩子,壓根就聽不懂這番話,而徐清則聽得懂,這番話在徐清的眼中,無疑是在試探著自己會不會讓自己的兒子跟他稱兄道弟啊,若是自己不管,那徐安未來的處境就真的艱難了,畢竟皇家之中,最是沒有人情味,為了權利,便是親兄弟都能相互殘殺,更何況一個名義上的兄弟了,徐清可不相信他們,所以他立即說道:“君臣之禮不可廢,殿下乃皇長子,便是未來的一國儲君,徐安是臣的兒子,便自然要行臣禮,此乃規矩,萬不可廢。”


    趙昕看了眼徐清,並沒有反駁徐清,而是笑眯眯的說道:“先生說的是,學生受教了,徐安,現在就快起來吧,再跪下去,可就沒時間上課了,老師,您說是嗎?“說著,便伸手去扶徐安,徐安從地上站了起來,他倒是沒什麽多餘的想法,看著趙昕就像個傻子一樣的在那笑著,要不是沒流口水出來,不然徐清真想把這孩子給帶迴家去。


    不過這也不能怪徐安會那麽興奮,他在家裏,處理徐寧和徐泰之外,便也沒有了什麽玩伴,而這兩個哥哥,都已經年歲大了起來,尤其是徐寧,自從九歲那年通過了童生考試成為了童生以後,便一直在複興功課,準備在十一歲的時候拿個秀才迴來,一天到晚基本上就不見人,總是待在學院裏不出來,而徐泰則也是在努力的準備著童生科的考試,所以也陪不了他多久。


    再加上他們之間也確實有很大的代溝,年齡相差比較大,所以總是聊不到一起去,徐安的童年自然也就比較孤獨寂寞冷了,而現在,一個跟自己年歲相仿的人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這對於徐安來說,自然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了,而且爹爹還說過,他們可以一起騎馬,一起讀書,這不就是徐寧哥哥和徐泰哥哥跟自己的同學在一起時的狀態麽。


    這可是自己未來的同學啊,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是徐安之所以會如此開心的原因,在他的眼中,徐寧和徐泰跟自己同學的關係,那可是相當的好(天才加上位高權重的父親,關係網不好,那就是情商有問題了),每每唿朋喚友,吟詩作對,看在徐安的眼中,或者是聽到他們自己的訴說,每每都讓他羨慕不已,而將來,自己也有了一個可以一起完了的小夥伴了,這讓徐安確實特別的開心。


    至於趙昕的態度,則就是比較敷衍了,聰明的人一般不太喜歡跟傻子在一起玩,因為傻子會連累天才的智商,顯然,徐安現在這副表情讓趙昕幾乎毫不猶豫的將他算進了傻子集團之中,要不是礙於徐清,趙昕早就把徐安抓著自己的爪子給甩開了也說不定。


    不過,當徐清開始正式上課以後,趙昕立刻便對徐安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在自己眼中如同天數一般的《詩經》在徐安的口中就像一幅幅美麗的圖畫一般徐徐的展開,一個字都不錯,而且朗誦的時候,意思也非常的貼切詩文的願意,這讓趙昕佩服不已,而等到徐清出到《論語》的時候,看著徐安飛快的將西漢孔安國對於《論語、王道篇》的解釋背誦出來,這下趙昕徹底驚了,心中也再不敢小瞧徐安,而是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好朋友。


    徐清在一旁看著兩小孩兒熱鬧的玩耍著,心中不由驕傲的說道:‘還想跟我鬥,真是太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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