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宮殿,徐清謹記自己看過的電視劇之中宮廷的規矩,立刻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子向前行進著,可一進宮殿,徐清就立刻被宮殿中灼熱的溫度所嚇到,這也太熱了吧,不過他卻沒敢說出來,繼續向前走,等看到自己麵前的地板由棕色的木頭變成了紅色的地毯,徐清便立刻停了下來,然後跪在了地上,邊跪還邊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話還沒說完,隻見一雙帶著明晃晃金袖子的手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扶住了自己,一個頗為驚訝的聲音在徐清的上麵對著他說道:“徐卿,快快請起,天熱,莫要如此壓抑。”


    “是,陛下。”徐清這下是著實也有些驚訝了,這為人臣子不抬頭仰視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徐清看過的古裝電視劇都是那麽演的啊,怎麽這皇帝不按套路來呢,此刻的他真的很想抬頭看看這皇帝到底是如何長相,可心裏對於皇帝不在乎人命的印象實在太深,他可不想皇帝輕輕一揮衣袖,自己就被推到午門外斬首了,所以他隻好乖乖的站立在原地,然後口中稱是。


    此時的徐清心裏一急,這宮殿之中又熱的厲害,汗一下子就從皮膚上的毛孔中滲了出來,此時,那個聲音帶著更為驚訝的聲音說道:“徐清,你為何一直低著頭,難道是這地毯比朕要好看?”


    聽到那黃衣男子的這句話,徐清嚇得“啊?”了一聲,頭也便自然而然的抬起來了,隻見眼前這穿著黃色袖子的男人距離自己大概隻有幾厘米左右,身上穿著藍白色的袍子,袍子質地並不是特別的好。


    看上去雖然是絲綢,可卻猶如普通富貴人家用的一般,腳上則是穿著一雙黑色的帆布鞋,底則是白色的,這種鞋子是北宋中產階級最喜歡穿的東西,眼前這人竟然穿也會,若不是他的頭頂上還帶著一頂金子做的雙龍冠,徐清還真不敢相信這樣的穿著,能是個皇帝。


    “陛下,臣久在邊疆,未曾長久親近陛下,今日得見天顏,心中感佩萬分,便有些緊張了。”徐清趕忙說道,這是他在外麵就已經想好的詞,今天來之前他就知道,自己這次見皇帝是必然要出洋相的,畢竟古代宮廷不是電視劇中的粗製濫造,凡是一舉一動皆有典章製度安排妥當,自己這個門外漢壓根不懂,怎麽可能會不出錯呢,所以他就提前背了這一段,卻是沒想到,這麽早就用到了。


    “哈哈,愛卿見我有些緊張,熟不知朕見愛卿,也是很緊張啊。”趙禎看著在自己麵前頗為拘束的徐清,心中頗是覺得有趣,其他人見到自己或許也會害怕,可像徐清這樣把害怕寫在自己一舉一動中的人,還真是頗為少見。


    “陛下見臣緊張,乃臣之過也,請陛下責罰。”徐清立即迴道,要是個普通人跟他說這番話,他絕對當做玩笑哈哈一笑就過去了,或許還會開兩句玩笑話也說不定,可是麵對皇帝,他可真不太清楚這位皇帝是說真的說假的,畢竟眼前這人不是別人,他的一句話,自己有可能就會死,或者是生不如死,以前他看小說,老見人說伴君如伴虎,今日他隻是站在這兒,頓時頗有同感,這見皇帝一次,他覺得自己得折壽一年不可。


    “好了,朕跟你開玩笑的,來,給徐清拿個馬紮來。”趙禎見徐清確實被嚇得不輕的樣子,這下便也停了下來,他從出生開始便被當做了皇帝,經曆過二十多年的皇帝生涯,對於皇帝的責任,可以說已經深深烙印在自己的心底了,開大臣的玩笑,一次尚可,可若多了,這就不僅僅是對自己的不負責,更是對天下的不負責了。


    “謝陛下。”徐清趕忙躬身行禮,然後便站到了一旁,此時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把一個小馬紮放在了徐清的身後,馬紮上放著一塊毛墊子,徐清謝禮之後坐下,隻覺得舒服了許多,不過比起家裏來自然是拘謹了不少,即便是坐在馬紮上,徐清也必須挺直了背,還要兩條腿規規矩矩的放著,不能隨便亂甩,這對於他這樣身高一米八的人來說,這馬紮實在是有些太矮了。


    不過徐清卻不敢發牢騷,在皇帝麵前,有的坐就不錯了,不然要是跪在地上說話那可就更累了,相比起來,還是舒服很多的,此時皇帝也向著自己的位置走去,徐清便用眼睛打量了一番這宮殿,隻見這宮殿並不是特別的大,按照他的估算來看,室內的空間最多也就兩百平米左右,非常的小,屋子裏的采光也非常的差,大多數地方都點著蠟燭趙明,這也是室內溫度會如此高的原因。


    不過讓徐清詫異的是,明明這位皇帝陛下也是滿臉汗流浹背的樣子,卻不見他在這宮殿中放一些冰磚,要知道那些太監此時明明沒有那麽熱,他們卻依舊還在使用著皇帝的冰塊呢,衣服也依舊穿的是整整齊齊,這讓徐清對眼前的這位皇帝,有了第一個印象,那就是節儉。


    “朕此次召見愛卿來京,希望沒有給愛卿帶來什麽麻煩。”正在徐清觀察著宮殿之中的一切時,坐到自己位置上的趙禎突然開口對徐清說道,徐清頗是有些驚訝,一般的富二代見到自己家的員工都能頤指氣使一番,這皇帝可謂是天底下最牛b 的富二代了,見到自己家的員工竟然還能態度那麽客氣,而且按照歲數來說,這皇帝可比自己還大三歲,這是真的很懂禮貌啊。


    “陛下,此來與我並沒有什麽麻煩,為秦鳳路此時有裴將軍和諸位大臣坐鎮,出不了什麽大事的,而且此來,乃是為陛下分憂解難,此乃我等臣子應做之事,隻要臣能為陛下解惑之萬一,那便沒有麻煩可言了。”


    對這皇帝的秉性有了一定的觀察,徐清說話也就不再那麽拘束了,再說坐這位子實在是非常難受,若要再那麽繞圈子,講講此來的辛苦啊,或者是汴京的繁華啊,徐清的腰真的要受不了了,所以他便話鋒一轉,把講話的內容扯到了實質性的問題上。


    “徐卿真乃國之幹城也,怪不得陳卿、範卿、韓卿三位大人會如此推薦與你,那朕也就不再多言,還請徐清教我,這天下到底該如何是好,這變法難道就真的是朕錯了嗎?”趙禎的臉上兩條眉毛微微向著中間靠攏了不少,看起來是真的對變法會有如此多的人反對感到很是不解,徐清想,那我就從這裏開始講吧。


    “陛下之新法,臣在秦鳳時便一直在關注新法的動向,每每一法剛一頒布,臣便徹夜誦讀,其中律令,在臣看來,大多都是良法,利民之法,陛下願意頒布這些法令,施行天下,陛下怎麽可能錯了呢?”


    “那為何新法頒布天下之後,朕迎來的不是舉國讚揚,百姓嫣然,而是天下沸騰,舉國騷然呢?若不是朕錯了,難道是天下錯了麽?”趙禎雙眼誠懇的看著徐清,顯然,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十分的重要,他一直想做一個好皇帝,想超越自己的養母劉娥,成為一名出色的皇帝,這也是他為什麽會想要施行新政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在他幼小的童年中,自己這位養母的霸道所造成的。


    明明大宋的天子是他,可卻並沒有人搭理他,無論是誰來奏事,所有的奏折都是傳到皇太後那裏去,他所需要做的,就是簽個字罷了,這劉娥要真是趙禎的母親那倒也算了,可這劉娥偏偏就不是趙禎的生母,而是養母,自然這傀儡的生活就更加沒有滋味兒了,而在這段時間裏,自己這位養母卻做這大宋的執政者,做的風生水起,不僅僅得到了大宋的最高權力,還得到了群臣士子的心,甚至還有人說她有呂武之才,無呂武之惡,還稱她是女中堯舜。


    這無疑是對於女性執政者最高的評價了,而這些話對於趙禎來講,不得不說是一種童年陰影,所以等到親政之後,他厲行節儉、每每有大臣要言政事,無論在做什麽事,趙禎都會停下來然後去聽大臣的匯報和意見,在內心中,趙禎想要當一名好皇帝的想法,很大程度上跟想要超越自己養母的想法是一致的,這次新政變法,也同樣是如此。


    趙禎雄心勃勃的希望借助大臣們的力量可以將大宋建設成為一個富強偉大的國家,可是天不遂人願,新法才施行了半年不到的時間,便已經是物議頻頻,民情洶洶,這讓趙禎實在是大感挫折,他後來會變得如此著急,甚至對於大臣們的意見也聽不進去,跟這個原因也有著十分直接的關係。


    他太想要別人的認同了,所以一切的不認同,在他的眼中,都變成了否定,否定他作為皇帝的才能,否定他可以超越劉娥的能力,這是他不能忍受的,所以他著急了,他變得像一個孩子一樣不停的撒氣,無視其他人的意見,這就是趙禎為何會對群臣的意見置之不理的心理動因。


    徐清並不知道這些,不過他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而前世作為一名有錢有閑的人,看大量的書便是他的人生樂趣,每一本書,都讓徐清認識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也更加容易從別人的角度去分析問題,所以麵對趙禎的疑問,徐清想了想後說道:“陛下,您沒有錯,天下人,也沒有錯。”


    “那誰錯了?”趙禎立刻問道。


    “沒有人錯了,若要說是誰錯了,那就是炎帝、黃帝錯了。”徐清笑著說道,他這兩句話讓趙禎不由得更為好奇了起來,他說道:“炎帝、黃帝錯了?徐卿,此話何意啊?”


    “陛下,我等皆是炎黃子孫,若無炎黃,便無我民,而今天下紛擾,皆是因民而起,自然就是炎黃錯了。”聽了徐清這番話,趙禎不由苦笑了一聲,徐清知道話說到這裏也就夠了,便正式說道:“陛下,此事無歸對錯,隻歸利益爾,陛下各項改革,皆是針對權貴,權貴利益受損,豈會善罷甘休,陛下乃是聖明天子,世家門閥自然不敢攻訐,便隻能拿新法出氣。”


    “那這不是他們錯了麽?天下嗷嗷待哺,國庫亟待補充,他們不為萬民考慮,卻隻顧自己的前程未來,這難道不算錯麽?”趙禎問道,這些人隻貪圖自己家的利益,卻不管百姓、國家的將來,這就是錯啊。


    “陛下,積攢財富,留於子孫乃是天性,何來的錯誤呢?”徐清說到這,頓了一下,他原本是想拿皇帝自己做個例子來讓他明白這個道理的,可話到了嘴邊,他還真不敢說出口,隻好忍住不說。


    不過還好,趙禎還算聰明,一聽他說這話,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就像自己,也隻會將自己的皇位傳給自己的兒子,等兒子沒了,才會傳給親戚家的子侄,若是說這是錯誤,那可真是大逆不道了,所以趙禎沉吟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可他們未免也要的太多了。“


    這個問題,徐清還真不好迴答,要是直接說人的本質就是貪婪的話,他還真怕這皇帝受不了,畢竟從他的言談舉止間,對於士大夫的高尚品德還是挺信任的,若是把人的本性直白的放在他麵前,這可有點殘忍了,所以他想了想,說道:“陛下,二十年前的汴京與如今相比,如何?“


    趙禎被徐清突然問到這個問題,有些詫異,想了想這才說道:“凋敝不少。”


    “陛下說得正是,二十年的時間,汴京變得更加繁華了,樓房也變得愈發高大,人口也越來越多,那臣再問陛下,隨著時間的變遷,陛下覺得二十年後的汴京,將會是何等模樣?”


    徐清的這個問題讓趙禎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過來徐清的意思了,由古及今,二十年前的汴京之所以會比現在更加繁華,難道是百姓們推動的麽?


    自然不是,那些茶館酒肆一天的消費就是他們一年的工資,他們怎麽可能消費的起,推動汴京發展的人,根本就是那些士大夫們,徐清也就是用這個問題在告訴自己,汴京的發展就是那些士大夫們欲望的具體表現,二十年前的時間,士大夫們的欲望便膨脹了如此大的規模,你難道還相信這些士大夫的品節清高麽。


    弄懂了徐清的意思,趙禎看著徐清便有些無來由的憤怒了,他沒有好氣的說道:“徐卿頗通荀子之學啊,對於群臣也看的太不堪了吧”儒家之中,孟子認為人性本善,而荀子則認為人性本惡,趙禎的這番話,無疑是在譏諷徐清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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