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伏羌城失守了?楊瑜呢?他人在哪裏?”


    這個消息讓徐清有些慌張,兩天時間,整整四千人固守的伏羌城竟然失守了,這個速度實在是超過了徐清的想象,那可是一座堅城,左右兩邊散度河,渭河交流而過,是真正的易守難攻,那些農民軍想要依靠蠻力攻破它,徐清實在是想象不到他們是怎麽攻破的。


    為了以防萬一,徐清還連續在昨天、前天早上,親自給楊瑜寫了兩封不要輕舉妄動的信,在裏麵闡述了自己對於這場戰鬥的理解以及看法,就是希望楊瑜能夠固守伏羌城,以待援軍,看來楊瑜是壓根沒有將自己的警告放在眼裏,太過高估自己,直接開城迎戰了啊。


    那士兵說的話也驗證了徐清的猜測,就在昨天晚上,楊瑜再也無法忍耐敵軍囂張的氣焰,率軍向著散度河對岸的敵軍前去,想以夜色作為保護色,通過偷襲來完成這次作戰的勝利,隻不過楊瑜確實高估了自己手中的私兵,欺負鄰裏,玩玩打砸搶,這些私兵可謂擾民有術,但要說跟多於自己數倍的農民軍開戰,那他們可就真是不夠瞧的了。


    流氓結成的軍陣,在不怕死的人眼裏,那就是笑話。


    那些農民們早已經通過饑餓和壓迫互相聯結了起來,死亡在饑餓和尊嚴麵前,變得沒有一絲猙獰的麵孔,反倒顯得喜人起來,剛開始的時候,私兵們的偷襲確實造成了農民們的恐慌,緊接著就是一陣快速的屠殺。


    可隨後,睡夢中的老農便清醒過來,他們的軍營都是按照一個村一個村那麽紮的,所以一醒來走出帳篷,立刻就能看見自己熟悉的人,這不像是軍隊,身邊一出現幾十年相伴的鄉親,心中的恐懼立刻就減少了許多,而夜襲最大的優勢,也就在這些農民相認的過程中被抵消了。


    農民們反應了過來,開始揮舞著手中巨大的釘耙、白樺木做的長矛向著裝備精良的私兵就衝了過來,數萬人瞬間就與這五千私兵混在了一起,農民砍農民,士兵砍農民,最後士兵也開始砍起士兵來,夜襲變成了一場巨大的械鬥。


    那些私兵本身就跟真正的精銳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他們之所以會當門閥的私兵,並不是因為門閥們有什麽先進的理念值得他們去追隨而自願當兵,而是因為門閥出的錢比去太平軍當兵更多罷了,守城或可,野戰對敵,要讓他們拿自己的肉體去跟敵方一群不怕死的人對砍,這可真是難為他們了。


    這一仗持續到了天亮,倒不是士兵們的戰鬥意誌旺盛,而是打到最後所有人早已失去了方向,觸目所及,全部都是農民兵的身影,根本就沒有參照物來確定他們此時的方向,而農民們的喊殺聲也把散度河的流水聲給遮住了,如此狀況之下,私兵的數量開始急劇減少,直到最後,隻逃出幾百人來,便再也沒有任何身影再從那巨大的軍營中逃出來了。


    如此大敗,驚得楊瑜等人趕忙騎馬迴到了伏羌城,農民軍緊隨而來,立刻向著伏羌而來,麵對浩浩蕩蕩不知幾多的敵軍,楊瑜很果斷的慫了,立刻命令自己的家丁準備好馬具和護衛隊,以飛快的速度逃出了伏羌城,其他各家派來的代表見主帥一走,自然也是溜之大吉,原本五千人的堅城,頃刻之間便成了一座死城,除了一些身受重傷無法行走的人之外,就再沒一個人了。


    半個時辰不到,伏羌城便陷落了,至於裏麵的傷兵,士兵沒有說,可徐清也想象的到,他們的結果不會太好,而那位楊瑜大人,此刻已經在趕往成紀的路上了。


    聽完士兵所講,徐清心情很是沉重,短短一天的時間,數千條人命便逝去了,更為關鍵的事,成紀所麵對的威脅也越來越大了,伏羌城抵禦的時間如此之短,這勢必會讓叛軍的聲勢更加浩大,而楊瑜等人在整個秦州的作為,徐清也是看在眼裏,此刻的他手心不由都出了汗,若是其餘地方受到叛軍勝利的鼓舞而就從豎起大旗,隻怕這情勢,會更加混亂啊。


    “馬將軍知道了嗎?”徐清開口問道,此刻的心情實在很複雜,明麵上的敵人隻有叛軍,可是暗地裏的敵人又有多少呢?徐清突然想到那個貧窮的村子,那個被自己取了名字叫做小康的小孩兒,他們會不會造反呢?


    這個問題讓徐清很是為難,殺死自己不認識的人,徐清隻需要動動嘴就可以了,他不需要親自動手,可若是要讓他親口說出殺死認識的人,比如說殺死那個老村長王貴,或者是殺死那個叫做王小康的小孩兒,這份心理壓力就很大了,徐清承受不起,他不由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那個村子的人,那個叫做王貴的村長不要如此行事吧。


    “屬下正是從馬將軍處來此,將軍已經知曉此事,正在抓緊時間部署防線,將軍讓我告訴大人,除非三鎮之兵死絕,不然絕不會讓大人看到一個叛軍進入成紀百姓的視野!”那士兵高聲說道,他說的很自信,這份自信也給了徐清一點自信,他看向那士兵,仿佛受到了鼓勵。


    “好,那請你迴去之後也告訴馬將軍,他馬德明要是死在了叛賊的手裏,我徐清必當替他報仇,還有,讓他放心,我在成紀在,我死,成紀還會在!”徐清鄭重的說道,那士兵聽到這番話,立刻抬手應是,接著便跑了出去,他必須要趕快迴到馬將軍身邊,將這番話告訴給他。


    看著這士兵漸行漸遠,徐清在心裏默默說道:‘希望下次凱旋的人群中,你還在吧。’緊接著便走進了屋子裏,坐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徐寧全程目睹了這一切,自然也知道秦州的情況不容樂觀,他看向徐清,說道:“我和娘親,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徐清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頭說道:“恩。”


    他是秦州知府,理應保境安民,州府之內出了事,是絕對不能跑的,再說他也不想跑,可是徐王氏還有徐寧、徐清、以及陶敏清、陶敏平姐妹,他們是無辜的,秦州百姓的苦難與他們沒有半點關係,他不想自己的親人受到牽連,盡管徐清並不覺得成紀會被攻陷,可是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徐清也必須要考慮到,所以將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這十分有必要。


    徐清的迴答換來了徐寧的沉默,徐清也沒多說什麽,頻繁的搬家是作為官員的家人必須要學會的事情,即便不適應,也要慢慢適應,走出書房讓門口的仆從把徐忠叫過來,現在的成紀已經十分不安全了,他必須要盡快見到所有成紀的官員,以便更有效的部署成紀的防禦。


    等迴過身準備跟徐寧告辭的時候,就見徐寧已經從椅子上下來,站在了地上,他看向徐清,雙眼澄澈,但是很堅定,徐清知道他將要說些什麽,徐寧開口說道:“我要留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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