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靖言繞過屏風,他又道:「我自會尋了託辭同寧王說你的去處,你即刻便可以踏出寧王府,從今往後莫要再叫我瞧見你。」


    滄瀾隻覺得天都要塌了,莫說寒影身邊不是什麽好去處,隻說他就算此番迴到寒影身邊,隻怕寒影也未必能夠善待他,他這一條命終究是留不久了。


    「世子!」滄瀾隻管流著眼淚搖頭。


    慕容靖言挽了髮髻,他迴頭看向滄瀾道:「替我束了發冠便走吧。」


    宮內,幹安殿。


    熙寧帝需要靜養,今日晨起時傳了旨意,一幹朝政國事隻稟於太子即可,太子若是能拿定主意的便全聽東宮,太子若是拿不定主意的,太子自會前來請旨,任何大臣不得前來幹安殿擾聖上清淨。


    此刻幹安殿中,龍床前便隻有李福海伺候著。


    榻上的熙寧帝口眼歪斜,嘴角口水連成線的往下落,半邊身子僵硬的似木頭似的。


    這情形眼看著便比昨日嚴重的多了,昨夜倒也還好,太醫診過隻說無大礙,隻是半夜的時候突發中風,為穩朝政,為防虎視眈眈的北朔趁此大炎群龍無首之際突發進攻,熙寧帝斷斷續續的傳了口諭給李福海,封鎖了幹安殿病重的消息。


    不僅大臣,一幹後妃也全部禁止侍疾。


    殿外有小太監高聲傳道:「寧王殿下到——」


    熙寧帝聞聽此通傳忙一把攥緊了錦被,嘴裏口齒不清的嗚咽了兩句,意在告訴榻前伺候的李福海務必攔住寧王。


    李福海放了手中捧著的茶盞上前拱手道:「皇上,奴才去迎寧王殿下進殿。」


    熙寧帝嗚咽更甚。


    李福海猶似未曾聽見一般,往外走了不到兩三步,蕭澈便已然進的殿中。


    「這是怎麽了?」蕭澈將大氅接下來遞給了李福海,他瞧了一眼龍床上的熙寧帝,隻問李福海:「昨夜太醫來診不是說父皇靜養即可麽,怎的一夜不見好反倒嚴重到這種地步了?李公公,可是你沒有盡心伺?」


    李福海慌了神,跪在地上道:「寧王殿下冤枉啊!昨夜皇後娘娘來侍疾,屏退了奴才,皇後娘娘懿旨奴才豈敢不從?隻得退到外殿守著,不過片刻便聽見了皇後娘娘驚唿,奴才再進來時,陛下便.便已然是這幅光景了。」


    蕭澈坐在龍床邊,他問李福海道:「昨夜是母後侍疾?」


    李福海叩頭道:「正是。」


    蕭澈唇邊的笑意是如何收斂都收斂不住的,他握住熙寧帝僵硬的手略有幾分不平的說道:「父皇隻管安心養病,也不知母後是來同父皇說了些什麽才引得父皇急火攻心,不過不要緊,待今日秦王兄斬首過後,兒臣自會陪著太子殿下往景和宮去問問母後,昨夜母後可是趁著父皇病弱體虛來求得聖旨赦秦王兄一命。」


    熙寧帝一雙眼睛驚恐睜大,他搖著頭,口齒不清且毫無意義的說著話。


    蕭澈又握了握熙寧帝的手道:「還是說母後是拿著父皇當年滅兒臣外祖之門的真相來要挾了父皇不僅要赦秦王兄勾結外朝之罪且要父皇廢太子立秦王兄為儲呢?」


    第44章 他都知道


    蕭澈命李福海傳了藥進來,幹安殿中原本是燃著寧神香的,如今白玉碗中盛了湯藥進來,空氣中屬於寧神香的清新果香平白被藥湯中的苦澀味道占去了一二分。


    「寧王殿下。」李福海上前,躬身將湯藥碗遞給了蕭澈。


    蕭澈接過藥碗,頷首道:「有勞公公,公公作業當值許也累著了,公公且下去飲杯熱茶緩緩身上的乏勁吧。」


    李福海躬身,謙卑的笑著:「多謝寧王殿下心疼奴才,隻是奴才這一條賤命原該就是伺候人的,當值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因而也不覺著累。」


    蕭澈手中的湯匙攪動著仍冒著熱氣的湯藥,他不急著餵熙寧帝隻管同李福海說話:「公公這話是怎麽說的,哪有人生來就該是伺候人的命呢?如今公公也上了年歲,父皇這邊除了公公又再沒個得力的,即便公公不顧著這些,也該顧著你那在宮外還病著的弟弟不是。」


    李福海點頭道:「殿下言之有理,隻是不知道奴才那病秧子弟弟如今又是何種光景了。」


    蕭澈隻道:「公公且放心,本王身邊的人每半月會去瞧他一迴,入冬的時候叫郎中抓了藥,如今日日服著,已比公公夏天告假迴去瞧他時好了不少了。」


    李福海忙抹了兩把眼淚,直跪在地上叩頭道:「奴才多謝殿下照拂。」


    蕭澈將李福海扶起來,隻道:「這有什麽要緊,公公在父皇跟前伺候著,本王自然要替公公照料家裏的人,如此公公放了心即可盡心伺候父皇,本王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知道了,本王便不可能坐視不理,隻是公公也莫要掛懷,不過舉手之勞。」


    李福海再三叩頭,抹著眼淚躬身退出了幹安殿。


    龍床上的熙寧帝脖子間壓了一塊明黃色的手絹隻管接著他嘴角流下的口水,昨夜中風突然,好端端的便說不了話了,隻是神思卻是清明如舊,如今他躺在這,蕭澈坐在他的龍床邊,竟讓熙寧帝生出幾分蕭澈為刀俎,他為魚肉的悲涼之感。


    從前他千防萬防,隻怕蕭澈身體裏流淌的屬於文佳貴妃母家的血液作祟,半點權利都不敢給他,隻恐他知曉當年真相,握著他賜予的權力反過頭來將他從這把椅子上給掀下去。


    可如今眼瞧著蕭澈竟不知何時起竟連他身邊的掌事公公都拉的如此近的關係,他身邊的人尚且如此,何況朝堂,何況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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