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初晴去世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寺。


    接到消息最先趕來的是住持。當看到跪坐在床前的了緣和躺在床上的樓初晴時,縱然是生死看透的住持大和尚也是免不了悲傷。


    就在大和尚準備上前安慰了緣時,卻見了緣突然站了起來。或許是因為跪的太久,了緣剛剛起身的那一瞬間身子搖晃了一下。旁邊的人剛準備上前扶住了緣,就見他又重新站穩。他掀開蓋在樓初晴身上的薄被子,一手伸到樓初晴的肩膀下,另一隻手伸到她的腿彎,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你要幹什麽?”老管家從人群裏衝了出來,攔住了緣!


    麵對老管家的阻攔,了緣麵無表情的說道:“你讓開!”


    老管家寸步不讓,說道:“我不管你和我家小姐是什麽關係,老爺已經從縣裏出發過來,你不能帶她走!”


    了緣根本不管老管家說什麽,抬腿就走!


    “你??????”老管家還要說什麽,卻被小翠攔住。此刻,她的眼睛哭得猶如核桃一般大,眼皮因腫大而顯得透明。


    小翠拉住老管家的手臂,哭著道:“管家,你別攔他!小姐一定是願意跟了緣師傅走的!求求你就隨了小姐的心願吧!”


    “你們??????唉!”老管家無可奈何的退到了一邊。人死為大,他又能說什麽!


    了緣麻木的抱著樓初晴走著!


    在住持的示意下,佛光寺的弟子們並沒有跟上。


    蘇青沒有理會住持,固執的跟了上去!同樣跟上去的還有木子衿、小翠和老管家!幾人遠遠的跟在了緣的身後,想要看看他究竟準備把樓初晴的屍體帶到哪裏去!


    了緣並沒有阻止幾人的行動!或許,現在的他已經看不到幾人的存在了!


    蘇青發現,了緣竟是帶著樓初晴的屍體往千佛塔的方向走去!蘇青對佛光寺並不熟悉,經常迷路。但是她還是記得這是去千佛塔的路!


    因為,這條路就在占地麵積極大的放生池右邊,很容易讓人記住!而且,她和樓初晴一起走過!那時候,她想要撿鬆果,就迴了寺院拿籃子,把樓初晴一個人留在了這條路上!


    了緣繼續向前,在快要走到千佛塔的時候拐到了另一條小路上!


    小路平時應該沒有什麽人走動,兩旁都是半米多高的野草。沿著小路向前走了一刻鍾的功夫,便能聽見潺潺流水聲。放眼望去,隻見一條淺淺的小溪歡快的流淌。溪水清澈,水底一顆顆奇形怪狀的小石子都清晰可見。溪旁有一塊向陽的坡地,坡地上一顆高大的柳樹迎風招展。


    了緣小心翼翼的將樓初晴放在坡地上,眼中有溫情流露。半個月前,他隔著草叢看見她站在主道上在看自己。他一直沒有沒有告訴樓初晴,其實他也在看她!他遠遠的看著她,卻又不敢驚動她。他怕給了樓初晴希望又不得不讓她失望。


    有的感情,如果注定沒有結果,那麽一開始就不應該讓它發生!


    了緣一直以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是正確的,可是,現在他卻忘記了:感情是無法掩藏的!即使嘴上不說,但眼睛卻會出賣自己的感情!或許就是因為感受到了自己糾結的感情,樓初晴才會一次次的來到佛光寺。或許,她心裏想要的根本不是和自己在一起,而是一個結果!一個無論好或者壞的結果!


    了緣苦笑,其實他是知道樓初晴想要的到底是什麽的吧!隻是他不敢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樓初晴,他也怕失去吧!他怕樓初晴得到結果之後就再也不會來佛光寺!他怕再也見不到她!


    感情,都是自私不理性的!他縱然被外界尊稱“高僧”,心底仍舊不過是一個自私的可憐鬼罷了!


    眼淚再次從了緣眼中落下!他從沒有一次如此真誠的麵對自己的內心!以前的他不敢,他害怕麵對自己內心深處那些自私肮髒的想法。可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想逃避!


    他已經錯的太多了。


    了緣靜靜的看著樓初晴,隻見她像是睡著了一樣。原本凸出的眼球已經被安撫,此刻正安詳的緊閉。了緣最後一次對著樓初晴笑笑。想起迴來的路上,她曾經對他露出的那一個明豔的笑容,今生,再也看不見了!


    就在了緣準備撫平樓初晴被風吹亂的衣角時,樓初晴胸口的一絲棕黃色引起了她的注意!了緣擦了擦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小心翼翼的伸手將樓初晴胸口處那一抹棕黃色拉了出來!果然不出了緣所料,那是一串佛珠!


    半個月之前,他本來是要替住持向木子衿傳話的,卻不小心在蘇青的門口聽到了樓初晴的聲音。他沒有經得起誘惑,站在門口偷聽她們談話!他聽見蘇青講倉央嘉措的故事。或許因為同是和尚,了緣對倉央嘉措的所作所為既是佩服又是反對!


    可是,不管他對倉央嘉措到底持一種什麽樣的態度,倉央嘉措的那一句“自恐多情毀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都深深的震撼了他!那一刻,他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將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的感情淋漓盡致的表現了出來!


    由於心中過於觸動,了緣不小心將一直拿在手裏的佛珠掉在了地上。他聽見裏麵的人很快有了反應,於是他來不及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佛珠,匆匆離開了。後來,他不止一次的去蘇青的門口尋找那串佛珠,卻始終沒有找到!他以為他再也找不到那串佛珠了,想不到,它卻是落在了樓初晴的手上!


    了緣呆呆的看著手中的佛珠,臉上閃現著明滅不定的笑。許久,他終於還是將那一串佛珠輕輕的套在了樓初晴的手腕上。若樓初晴地下有知,就讓他十年不離身的手串陪著她吧!


    了緣抹掉眼角的淚,用雙手一點點刨開柳樹上方的斜坡上的泥土。那是一片山地,泥土裏摻雜著石塊顯得堅硬。了緣吃力的刨土,那從來隻是禮佛抄經的手指很快被沾滿泥土。


    了緣麻木的刨著土,想到這將是樓初晴的長眠之地,想到自己之後再也見不到她,了緣隻覺得悲從心來。


    一滴滴眼淚落進泥土中,很快消失不見。


    蘇青也哭了!她想上去幫了緣一起刨坑,她也想送樓初晴最後一程。可是她也知道,樓初晴肯定更願意讓了緣一個人完成這項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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