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宋律妄在寵物醫院待了很久,宋宋躺在小小的病床上,宋律妄趴在桌子上看著它。


    醫生其實說了可以帶宋宋迴家了,宋律妄卻不敢碰它。


    他害怕自己一碰它,它就受傷,壽命減少。


    明明醫生也沒說宋宋還能活多久,宋律妄卻像手上已經拿著宋宋生命倒計時的秒表一樣,一秒一秒的數著時間,心驚膽戰的等待著。


    後來宋律妄還是帶宋宋迴家了,因為宋宋醒了之後嘰嘰喳喳的鬧,宋律妄就把宋宋帶迴去了。


    宋宋指使著宋律妄泡了個澡,宋律妄第一次泡完澡像沒泡一樣,因為他壓根沒管水溫怎麽樣,水位怎麽樣,他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宋宋,宋宋有點反應他就從水裏竄出來。


    宋律妄泡了個很隨便的澡,然後帶著宋宋去睡覺了。


    他不敢再提帶宋宋洗澡的事情,一人一鼠過了一小段很溫馨的時光。


    宋宋去世那天,它主動跑到浴室想洗澡。


    宋律妄一點都不敢拒絕宋宋,乖乖的溫柔的給宋宋洗完澡,在給宋宋擦水的時候,宋宋抱著他的手指頭,宋律妄就這麽感受宋宋腹部的起伏漸漸變小,最後消失。


    那天,宋律妄身體還活著,靈魂卻像跟著宋宋走了。


    他每天頹廢著,窩在鬆鼠活動室不出來,而且開始害怕進浴室。


    他也不敢去醫院。


    他害怕了很久,最後被經紀人拖進浴室,經紀人威脅他:“你再不洗澡就別怪我把你扒光了我來給你洗。”


    所以宋律妄最後還是洗了澡,隻是在那之後他都不會再在浴室多待了。


    這一次宋曙又在浴室暈倒,宋律妄剛剛走進去的時候,蹲在地上,他真的很想哭。


    但是他又不敢哭,醫生都說了宋曙又沒什麽大事,可能、可能隻是低血糖,可能隻是沒休息好,可能……


    總之沒什麽大事,哭的話多不吉利啊。


    他把眼淚憋迴去,蹲在那緩了好久。


    現在宋律妄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但是他就是害怕。


    他悶在被子裏悶了好久,直到唿吸都有些困難了才爬起來。


    宋律妄盤著腿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黑暗裏的牆壁,發了會兒呆之後,他又下床去浴室了。


    他把宋曙的美瞳盒子撿起來,把宋曙的美瞳裝迴去。


    但是美瞳已經有些幹巴了,宋律妄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收拾好美瞳之後,宋律妄又蹲下來仔細看了看,尋找宋曙有沒有丟下其他東西。


    當宋律妄看見地上的那一小撮栗色的毛發時,宋律妄還在想宋曙的頭發怎麽變短了。


    他剛要站起來去拿掃把來掃,忽然腦子裏靈光一現。


    他猛的又蹲迴去,撿起來了那一小撮毛毛。


    這一小撮毛毛,很細很細,軟軟乎乎的,而且卷在一起,不像是頭發。


    宋律妄養了宋宋十年,宋宋最喜歡抱著宋律妄的手指蹭蹭,在宋律妄的掌心裏躺一躺或者坐一坐,宋律妄的掌心都快變成宋宋的第二張床了。


    每年宋宋掉毛的時候,宋宋在宋律妄掌心蹭兩下就落下來一小撮毛毛。


    宋宋跑了,宋律妄抬手一看,手心裏全是毛。


    所以宋宋的毛發是什麽樣的,宋律妄再清楚不過了。


    宋律妄抓起那一小點毛發,定定的看了一會兒。


    ——


    導演正和宋曙的經紀人在溝通,宋曙的經紀人的意思是宋曙沒法參加這兩天的錄製,他身體不舒服,要在醫院住兩天。


    導演沒意見,他也不敢有意見,就算宋曙隻是一個沒什麽名氣的新人,他也不敢鬧出人命啊。


    而且這是錄播,他們有足夠的時間調整行程和節目內容,所以導演很輕易的就放了人。


    導演剛掛電話,下一秒他的房間就被宋律妄闖入了。


    導演一個哆嗦:“哎呦我的老天爺,你這是幹嘛呀?”


    宋律妄緊攥著拳頭,道:“我要請假。”


    “?”導演先是疑惑,隨後又想明白了,“哦哦,因為宋曙是吧?哎呦不用請假,我剛剛打電話問那個醫生了,那個醫生說沒什麽事,就是低血糖。隻不過他身體本來就不太好,所以要留在醫院仔細檢查一下……”


    宋律妄淡淡道:“我要請假。”


    導演話音一頓,他看了眼像是失了魂的人,片刻後歎了口氣,道:“行吧,那就給你請個假吧。請多久?”


    宋律妄道:“不知道,反正我要請假。”


    導演:“……”


    他又不敢惹宋律妄,憋半天,隻好道:“不能請太久。”


    宋律妄點頭:“我會看著辦的。”


    隨後,宋律妄轉身離開了。


    導演歎了口氣,嘀嘀咕咕:“真是群活爹。”


    ——


    宋律妄快步走出去,叫了司機去了醫院。


    他的手心現在還攥著那一小撮在浴室撿到的毛發。


    他的手心出了些汗,打濕了毛發,那一小撮毛毛沾在掌心,有一下沒一下的戳著宋律妄的掌心,戳得宋律妄的掌心癢癢的,有點輕微的痛。


    他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亂如麻,腦子也混亂的很。


    ……這是宋曙的毛嗎?


    還是說這是宋宋的毛嗎?


    又或者說宋曙的身上有宋宋的毛,宋宋的毛發在宋曙身上。


    所以這是誰的毛發,這到底是誰的毛?


    宋律妄心跳的像是要蹦出來了,浴室裏怎麽會忽然出現一撮這樣的毛呢?


    肯定是宋曙身上的吧,不然還能有誰?


    宋律妄自己身上和衣服上又沒有這種顏色的毛發,浴室又沒有窗戶,也不可能有小動物進來,那除了他就隻有宋曙進去了。


    這不是宋曙的是誰的?


    再加上宋曙難受卻反鎖門,不讓他進去看是怎麽迴事,醫生也不讓他看,還有醫生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還想再見到宋曙的話就不要多看?


    那麽多秘密,那麽多的秘密。


    宋曙身上全是秘密,醫生來了也不說清楚,宋律妄到現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如果宋曙是普通人,如果宋曙真的沒什麽事,如果宋曙真的不是宋宋,那為什麽他們要這麽瞞著他,要這麽瞞著所有人?


    宋律妄坐在車裏已經覺得自己腦子不清楚了,他混亂的打開車窗,試圖用窗外的風把自己吹的清醒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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