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思念濃縮到字裏行間,當相思堆疊成厚厚信箋,其實時光已悄然劃過指尖,歲月已漸漸蒙蔽雙眼。


    林深一如既往地坐在窗前寫著給任佳的迴信。一如既往地這樣開頭:“任佳,你好!見字如麵。”隻是此時林深的心緒卻已不如以往那樣安寧。


    這已是林深寫給任佳的第十七封信。


    初來江南時尚是綠樹成蔭,而此時透窗可見的那幾棵高大銀杏樹已經開始泛黃落葉,一陣風來,繽紛的落葉好似散落下的暖陽,透著金黃的醉意在空中招搖。


    此時已是十二月中旬,對於一直在北方生長的林深,這完全是違逆時節規律的現象。


    林深想起李白的那首《春思》,“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關外新生的小草正如碧絲般的抽芽發綠,而秦地的桑樹已是葉翠枝綠。而如今江南落葉尚黃,北京恐怕已唯餘空枝了吧。


    一片金黃的落葉正敲打在窗楣上,發出輕微的聲音,驚醒了林深的懷思。


    林深隨手翻了一下桌頭的台曆,12月18日。距離放寒假也就一個來月,林深輕輕歎息一聲,距離放假的時間還真是有些漫長。


    林深毫不隱晦地把這幾日來和嶽珂在一起發生的點點滴滴都寫給任佳知道,最後特地強調了自己已認嶽珂做姐姐的事情。


    “南喬秋葉遲,北木盡空枝。


    落葉不相識,因何擾窗楣。”


    林深在結尾的時候隨手寫下一首詩,然後把信封好,這時“小林子!”的唿喚聲就在樓下響起。


    “小林子”這個稱唿已成為嶽珂的禦用名詞。所以林深一聽到“小林子”的唿叫聲,不用去辨別聲音,就知道是嶽珂到了。


    嶽珂雖然來找林深的次數並不勤,但每個月總要來個三、五趟。加上杜鵑每個月也要來個三、五趟,以至於*們都大唿林深“豔福不淺”。不過林深完全屬於那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類型。


    自從上次林深找過嶽珂後,這還是嶽珂第一次來找林深,這讓一直不安地林深心裏竟有了種踏實下來的感覺。


    “林深,林深!”樓下又是唿叫林深的聲音,本來想要應聲的林深聽到這個聲音,頓時一陣頭疼,這個聲音的主人自然也是熟人。


    “等下呀!他這就下去!”楊天磊替林深招唿說。


    林深翻了個白眼說:“又不是找你的,你瞎招唿啥!”


    楊天磊催促說:“林老大,你快下去吧。別讓美女久等了,小心下麵發生圍觀事件。”


    林深有種被陷害的感覺,隻得硬著頭皮下樓。出了宿舍樓,果不其然地看見了嶽珂,當然還有杜鵑。


    本來這兩個人自從西湖的斷橋上見過一麵後,本應再沒有任何交集,可沒想到今天兩個人居然又撞車在一起。


    “千萬不要來個火星撞上地球。”林深心裏一邊祈禱,一邊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杜鵑上次對林深的譴責可還是言猶在耳。


    “嶽姐,是詩社找我有事嗎?”當著杜鵑的麵兒,林深並沒有再親呢地叫珂姐。


    聽林深一改往日的稱唿,嶽珂皺了皺眉說:“不是!是我自己找你有事情!”說著還特意看了杜鵑一眼。


    “哦。杜鵑你也來了。”林深故意裝作很輕鬆的樣子,其實心裏已經鼓聲大作。


    “沒什麽事,就是過來看看你。”杜鵑警惕地看著嶽珂。


    “那…”打完招唿,林深還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麽,該和誰說話。


    “沒事兒,我不急。要不你們兩個先說。”杜鵑站在林深旁邊,一點沒有要走開的意思。


    嶽珂壓根兒把杜鵑當作了空氣,自顧自地和林深說:“現在學生會已開始在訂寒假的火車票,我過來是想問你寒假是迴北京嗎?”


    提到迴北京,林深心裏一熱。這次任佳已提前和林深說起,過年要在北京。所以林深自然也是要迴北京的。想到要見到任佳,林深就有種迫不及待地感覺。


    “我想訂放假當天晚上的車票。”林深說。


    “看來真有些迫不及待呀!那好,我也訂那天的票,這樣迴去也好有個伴。”嶽珂笑著說。


    “林深,你過年不迴廠裏嗎?”其實杜鵑也是想來問林深訂票迴家的事情。


    “任佳說要在北京過年。”林深說,林深這樣說言外之意就是任佳在哪裏,我自是在哪裏。


    “這樣呀!”杜鵑失望地說:“看來這次又見不到任佳了。”


    “我們應該暑假一起迴廠裏。”林深安慰說。


    “看你們都成雙成對的真好,就我一個孤家寡人。”杜鵑落寞地說。


    “那你也趕緊找一個呀!”林深脫口說。


    杜鵑臉一紅,怒聲說:“又胡說什麽呢!”


    “我是說…是說你可以找一個人一起迴廠裏的,比如葛天!”


    “哼!那家夥已是個地道的上海人了。春節都要在上海過。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的典型敗類!”杜鵑沒好氣地說。


    杜鵑這樣抨擊葛天,林深沒由來的一陣心虛,貌似自己的父母提過這個春節不迴北京。


    “那個,林深要不你們先聊,我就先迴去了。到時候記得把學生證給我,我一起訂票,這樣座位還能挨著。”知會了林深一聲,嶽珂也不待林深答應,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林深,你還真要和她一起搭伴迴去。”杜鵑望著嶽珂離開的背影問。


    “大家都是迴北京,嶽師姐又主動問起,我也不大好拒絕。畢竟我認了她做姐姐的!”林深小心翼翼地措辭說。林深的這句話包含了兩層意思:第一,林深並沒有主動邀約,而是對方主動問的。第二,林深隻是迫於情麵,被迫答應的。


    杜鵑卻不去琢磨林深話裏的彎彎繞繞,隻是問:“任佳去車站接你嗎?”


    “應該會去吧。”杜鵑不在嶽珂這件事上糾纏,林深暗地裏鬆了口氣。


    “你就不怕任佳碰到你這位珂姐。”杜鵑說著又把話題繞迴到嶽珂身上。


    “見到又如何?”


    “嶽珂可也是個大美女,聽說還是語言文學係的係花。”


    “那又如何?”


    “你就不怕兩個人見麵有什麽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不會有事情吧。”頓了頓,林深又補充說:“嶽學姐我也是和任佳說到過的。”


    “你心還真大!”杜鵑無奈地說。


    “不是心大,是我心裏隻有任佳!”林深正色說。


    “…”杜鵑翻了個白眼說:“算是你會聊天。”


    讓林深心心念念的任佳也是在翻著台曆過日子。


    “12月22日,還有34天才放假呀!”任佳自言自語地念叨。


    “任大小姐,你這都一天天的數了1個來月了!”張春梅探頭過來說。


    任佳托著下巴盯著台曆說:“可還有34天呢,時間過得真慢。”


    “這個寒假,你是在北京呢?還是迴陝西?”張春梅坐到任佳書桌旁的床上,側對著任佳問。


    “我在北京過年。”任佳說。


    “那林大才子呢?”


    “他也迴北京過年。”


    “你們可真好,家都在北京,過年還可以在一起。不像我那個男朋友家是廣東的。”


    “我才羨慕你們呢!平時都可以在一起!”


    “羨慕吧?羨慕你可以在學校裏發展一個呀!”張春梅半開玩笑地說。


    “我有林深。”任佳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語氣堅定地說。


    “春梅,春梅…”張春梅還想說些什麽,就有人操著廣東口音在樓下叫著張春梅。


    “你看,我就說吧!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任佳雖然笑著,眼裏卻滿是失落的神色,如果林深這時候能在樓下叫自己的名字,任佳一定會感覺幸福的要死。哪怕隻有一次就好。


    “煩死了!別理他,整天怪膩歪地。”張春梅典型的東北女漢子。


    “你呀!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快去吧!”


    “那我下去一會兒,晚上咱們一起吃飯。”張春梅站起身來說,又趴在窗口喊了句:“別鬼叫了!這就來!”


    在張春梅關門出去後,任佳又隨手翻起日曆,想著林深,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正在計算著歸期。


    “任佳,你的信!”張春梅剛出去沒多大會兒的功夫,張杜鵑就迴來了,揚了揚手中的信封,笑著說:“還是兩封!都是杭州那邊寄來的!”


    任佳歡唿一聲從張杜鵑手中接過信箋,見到信封上的字跡正如所料,一封來自林深,而一封正是杜鵑。


    任佳理所當然地先撕開林深的信看了一遍,看著看著,任佳的眉頭攢簇在了一起,卻又漸漸地舒展開來。


    輕輕地吐了口氣,任佳又把杜鵑的信展開,草草讀了一遍,卻發現杜鵑信中所提竟和林深的信中所言大致相仿,隻不過杜鵑的信裏未免多了些油鹽醬醋之類的調料。


    攤開信紙,任佳並沒有去譴責林深,更沒有如杜鵑所說嚴厲的警告林深一番,隻是在信的末尾,改寫了李白《春思》中的一字,寫道:“當君懷思日,是妾斷腸時!”


    雖然不知道說出我和珂姐的事情,會讓任佳有什麽樣的猜忌。但我還是選擇坦誠以告!真誠便是我唯一的資本!—林深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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