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小雪。


    幾日前的宿雪還未消融,映著月光,白皚皚的照得整座縣城如白晝一般,夜來的朔風又把這滿地的殘雪吹凍了,打更的衙役踏著雪麵簌簌地作響。


    石縣萬寶樓,三樓雅室內,一襲紅裘裹身的譚宛琪正與身著雪白紗裙的白素貞對座而談。


    待聽到白素貞將那郝梓給跟丟了,隻見譚宛琪沉默半晌後,開口分析道:“自廢氣海,再斷一臂,如此重傷別說去蘇城,若不及時醫治,恐怕連活下去都難。”


    “在宛琪想來,眼下郝梓能去的地方隻有兩處:一是各縣城內的藥鋪,二是錦衣衛的官驛。唯有在這兩處地方才能找到他所需要的療傷止血藥物。而此人如今還被通緝著......”


    說到這兒,隻見譚宛琪淡淡一笑,繼續道:“燈下黑,最危險的地方有時候反而是最安全之處。姐姐迴去之後可告訴楊郎,無需去蘇城境內堵那郝梓,隻需傳信給嘉禾府內的各縣官驛,請各家總旗大人仔細巡查自家驛站,便不難找到那郝梓。”


    聽完譚宛琪所言,白素貞沒有迴話,而是凝視其半晌,隨後搖了搖頭,歎聲道:“公子能得宛琪妹妹相助,當真是好福氣。”


    譚宛琪淺淺一笑:“隻可惜我的身份,注定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光明正大的陪在楊郎身邊。”


    白素貞聞言神色一黯,想了想後,寬慰道:“千載癡心盼,雲開見月明。來時公子曾讓素貞帶話給妹妹:他會和素貞、王姑娘一起,在家中等著妹妹光明正大的進入楊家大門。”


    隻見譚宛琪聽了此言,好笑的看了眼白素貞,搖頭說道:“恐怕這話是白姐姐你說的吧,那冤家......嗬嗬,他才不會說出這些話來。”


    被譚宛琪一語戳破謊言,白素貞臉頰微紅,隨後苦笑道:“真是什麽也瞞不過妹妹。”


    說著,翻掌取出寶蓮燈,繼續道:“不過公子一直記惦著妹妹卻是真的。這便是白蓮聖母手中的混沌至寶寶蓮燈,燈內五顆蓮心各有妙用,隻是現已被那白蓮聖母用去了兩顆,剩下三顆蓮心,公子自己還未用,便著素貞先給妹妹送過來了。”


    譚宛琪聞言接過寶蓮燈,隻見八瓣雪白如玉的蓮瓣中間,五顆湛藍色的蓮心呈五行方位依次而列,其中三顆蓮心內藍芒微微閃爍,精美異常,而剩餘兩顆蓮心則暗淡無光,便如尋常藍色寶石一般。


    “隻剩三顆可用了嗎?”譚宛琪微微蹙眉,沉默片刻後,將寶蓮燈遞了迴去:“既然如此,姐姐便將此燈帶迴去給楊郎先用了吧。他畢竟得了二郎神君的傳承,上頭有封神榜壓著,早些開啟體內剩下的傳承仙寶,也好多一些自保之力,宛琪這邊暫時不急。”


    白素貞笑著搖了搖頭,沒去接譚宛琪手中的寶蓮燈,而是說道:“宛琪妹妹不必推辭,今夜是新歲夜,公子得到寶蓮燈後第一時間便讓素貞帶來萬寶樓,其用意已然再明顯不過了,妹妹還是不要了辜負公子的一片心意為好。”


    譚宛琪聞言微微一楞,隨即笑著應了一句:“倒是宛琪矯情了。”


    言罷,便也不再多言,捧過寶蓮燈來到床榻上盤膝而座,凝神靜氣,將丹田氣海內的一絲內力緩緩運入散發著湛藍色光芒的蓮心當中。


    驀然間,隻見蓮心當中藍芒大盛,漸漸將譚宛琪整個身子裹住,譚宛琪此刻雖閉著眼,可卻能清晰的感應到屋外雪花漫天卷下來,如鵝毛一般,紛紛揚揚,輕輕地落在屋頂上、落在濕潤的青石大街上、落在遠處山林裏。


    隻一會兒,便覺得整個世界都是銀白色的,閃閃發光,隨後這些光點慢慢匯聚在了自己的氣海之內,漸漸化作一張雪白如玉的古琴,琴身右側刻著兩道秀麗小篆:聽雪。


    與此同時,在一旁護法的白素貞往寶蓮燈蓮心上看去,隻見那剩餘三顆閃爍著藍芒的蓮心,其中竟有兩顆迅速暗淡了下去......


    “先得先天靈體,順勢又出本命神兵。”


    五顆蓮心已去其四,隻留一顆可用,白素貞看見了,卻並沒有去阻止。


    一來她不知道自己貿然上前阻止將會生出什麽變故;二來心中也有些不忍,公子身邊的親近之人當中,說來隻有這譚宛琪對公子幫助最大,可礙於身份,卻連新歲夜也不能相伴在一起,付出的最多,得到的卻是最少,如今讓她多用一顆蓮心,想來事後公子也不至於怪罪自己。


    稍頃,譚宛琪幽幽醒來,探出掌心,神兵聽雪琴懸於掌心之上,右手撥弄琴弦,竟同時有三種不同的玄妙之聲震出,攝人心神:


    一聲泛音如天籟,有一種清冷入仙之感;


    二聲散音鬆沉如大地曠遠,讓人起遠古之思;


    三聲吟猱餘韻、細微悠長,時如人語,可以對話,時如人心之緒,縹緲多變;


    三音同出,便是天、地、人三籟。


    “好琴!”白素貞聞聲讚了一句,隨即微微一頓,朝譚宛琪笑道:“琴名聽雪,成於新歲雪夜,便算是公子他贈予妹妹的定情之物了。”


    譚宛琪按住琴弦,淺淺一笑,剛欲迴話,注意到寶蓮燈上隻剩一顆蓮心微亮,不由驚唿道:“怎麽隻剩一顆了?!”


    “妹妹運道不凡,先得先天靈體,又得本命神兵,姐姐我便是想攔也沒能攔住......”白素貞微微一笑,隨後便向譚宛琪解釋了一番。


    隻見譚宛琪聽完之後,心中忐忑難安,苦笑道:“如今隻剩一顆蓮心,也不知夠不夠那冤家開啟第二重傳承仙寶,更不知他會不會怪我多用了一顆......”


    “妹妹勿憂。”白素貞淺笑著打斷道:“方才素貞已注意到這五顆蓮心的妙處,藏於其內的混沌之力被用完之後,隻要能將所失混沌之力補迴,蓮心當可重新點亮,想來公子知道這點後,也不會來怪罪妹妹了。”


    “但願如此才好。”譚宛琪苦聲迴了一句。心下卻明白,若想要重新點亮蓮心,所需消耗的玉器隻怕會是一個天文數字,如若不然,那白蓮聖母在用去兩顆蓮心之後,為何又遲遲不將混沌之力補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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